新碗到他手中,还没焐热,就被薛大坤摔了。
有一瞬间,系统感觉到他突然爆发的灵能,天赋予他的血脉中,是一股强大到足够让人臣服的能力。
马厩里的风,忽然烈起来,老马咴咴叫一声,动物的直觉比人类灵敏,它瑟缩地躲在角落,马头伏在地上。
薛大坤作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忽然,一种冰寒从他脚底直接蔓延到头顶,令他如坠冰窖。
他肉脸分明一白,还是指着洲玉,喊:“你等着!我就叫人来打死你!”
洲玉突然抬起头,单眼的赤金色一闪而过,诡谲又恐怖。
系统再次确定,洲玉很强大。
没有人教导他,愤怒足够激发他的潜能。
紧接着,只听他“嗷”地一叫,朝薛大坤扑过去,薛大坤下意识抬腿踢他,一下把瘦小的洲玉踢开,在地上滚了整整三个圈,吃一口土,才停下来。
滑稽又可怜。
系统:“……”能用术法为什么要肉搏?
它掩面,果然指望一只碗激发洲玉的潜能,还是太幼稚。
洲玉浑身发疼,那股气势不自觉败下来,荡然无存。
薛大坤喘过气,他得意洋洋,抄起碗碎片,朝在地上咳嗽的洲玉走过去,脑海里反复回想薛爹是怎么杀鱼的。
系统暗道糟糕,要是男主死在这,世界也就崩溃。
它调动npc,马厩外传来一声喊:“坤仔!吃晚饭咯!去哪了呀你!”
这是薛大坤母亲的声音,是有名的河东狮,他母亲一直阻止他和煞星往来,平日他在马厩外欺负煞星就算了,但特别不许他踏入马厩,怕带回来什么脏东西,上回薛大坤进马厩,挨他母亲一竹条。
想到竹条扇到手心那种疼痛感,薛大坤忙丢下碎片,往外跑去。
这时候,洲玉突然跳起来。
他就像常驻在水沟里的耗子,被惊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薛大坤背后,手上握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棍子,猛地一敲。
薛大坤脑中一昏,倒下去。
系统松口气,还好还好,即使它不叫来薛大坤的母亲,洲玉也有自保能力。
然而,洲玉敲这下还不算,他骑在薛大坤身上,拿起掉在地上的碎瓷片。
那块锋利的碗碎片,在他布满污垢的手指上,显得尤为雪白干净。
系统立刻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洲玉眼中冒着不符他这个年纪的杀气,他高高举起碎片,在昏暗中,那只金色的眼瞳里,好像燃着一簇火,他急促地呼吸着,脑海里回:“他摔了我的东西……”
“我要他死!”
他瞪大眼睛,极度兴奋:“没错,我要他死!”
系统立刻阻止:“不能杀人。”
这个规劝,不止出于善待其他能量体的考虑,主要是因为洲玉。
他身上天赋这么高,要走大术士之路,如果沾染人命,会带来业障,尤其术士天赋越强者,直接杀人,是术士们最忌讳的事。
洲玉“呸”了声:“你算什么废物,敢指导小爷?小爷今天就是要这头肥猪死,你能怎么样?还是说,因为你长了个猪脑子所以就喜欢肥猪?”
系统:“……”
它发现,它就是很不爽这家伙的话。
不爽就是不爽,这好像和程序无关。
系统调整程序感受程度,音无情绪,说:“好的,你说得对。”
它懒得听洲玉骂它,作为初代系统,它可是被称赞无数遍的智脑,所以干脆开启屏蔽情绪,自己理顺接下来的剧情。
最大的能量体不听劝,非要杀人,以后术士的路会坎坷。
业障,有点因果轮回论,因为术士引灵力作法,人之死后,会成灵魂,本阴阳两隔,但一旦术士用灵,这些怨魂就向自己的致命仇人报复。
强大的术士当然不怕,灵来则灭,但刚入门的术士、术法不精的术士,则很需要忌讳业障,以免被反噬。
系统独立于这个世界,但为了世界循环发展,它能插手的权力,并不算多,比如它不可能不遵循物质守恒,凭空变出食物给洲玉,在洲玉将来遭受业障时,它没有实体,也不可能起到实质防御的作用……
哦对了,系统突然想起来,它的设定里,能够拥有人类视角。
当初教授做这个程序时,其实很多研究者反对,系统已超越人类,不可再拥有人躯,他们的顾虑是正确的,所以后来,人躯程序加密,除非特殊情况触发,否则,它不会以人类的形式存在这个世界,而且所存时间有限。
这就麻烦。
系统的程序运转许久,得出一个还算两全的办法:洲玉在这里杀薛大坤,就得立刻离开王家,等洲玉入门术士,引灵起术时,用npc办法,再让别的术士帮他破除业障。
算完这个,系统接着看,按照最优解算法计算轨迹,目前,城主府的小女儿在城外,过几天,会有一场危险。
洲玉可以去营救城主小女儿,顺势离开王家这方小天地,毕竟,除了未来的业障,厨房主事不会放过杀儿仇人。
总之,是必须离开王家。
好一会儿后,系统关掉屏蔽程序。
它突然发现,一个邋遢的影子,缩在角落,“呜呜”哭泣,正是洲玉。
系统:“?”
他那双异瞳里,装满泪水,晶莹的泪水划过脏兮兮的脸,被他抹掉,他哭得极狠,鼻涕泡都冒出来,瘦弱的身躯在颤抖着,好像秋季最后一片残破的叶子,随风颤抖,可怜极了。
系统一惊,疑他遭遇什么。
它虽然开屏蔽程序,但是,只要能量体遇到危险,还是会直接提醒到光脑,可刚刚都没有危险提醒,难道程序出故障了?
只见洲玉鼻子通红,他用嘴巴呼吸,若野兽般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眼睛并四处转着观察马厩,脑中哀嚎:“你在哪?”
“你在哪?戏桶?”
“我没杀人了,你别不理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都怪他摔了我的碗,呜呜呜……”
他用手捶自己的脑袋,金色和黑色眼瞳,神经质地到处转:“我知道我错了,你快出来好吗?你怎么能不理我?”
系统:“……”
系统看他哭地这么可怜,不由心虚。
它咳嗽一声。
洲玉的呜咽顿时一悚,跳起来:“你回来了?你还在我脑里是吗?戏桶、戏桶!”
系统:“我没走。”
洲玉把埋在稻草里的薛大坤挖出来,薛大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五花大绑——用的是破碎的马缰,塞在稻草里,他一副邀功的口吻:“我没杀他,你看!他活得好好的呢!”
系统:“我看到了。”
洲玉猛地吸鼻涕:“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啊!你凭什么不理我啊!”
系统实在有点应付不来,说:“程序出了故障……”
洲玉把鼻涕摸在薛大坤脸上,对系统说:“那你以后、不准不理我!”
系统心想,它也没法真不理洲玉,程序微乱,回了个承诺:“好。”
洲玉这才用黑袖子,囫囵擦擦脸,不擦还好,一擦更丑了,根本看不清五官。
马厩外,薛大坤不见了,薛母却不着急,薛大坤经常在各种地方玩,饿了知道回来。
系统把刚刚的决定告诉洲玉,说:“所以现在,我们要离开王家,去城外等着。”又问,“你知道怎么离开王家吗?”
洲玉摇头,说:“我连这个府的形状,都不知道什么样。”
系统:“我帮助你离开。”
洲玉有些激动,转眼,将薛大坤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在系统的要求下,给薛大坤穿上破旧的衣服和他老子的衣服,以防被冻死。
洲玉面前出现一张平面地图,随着他的移动,上面的红点会动,那个红点就是他。
而分布在各个地方有绿点,就是有人。
洲玉痴迷地盯着地图,对系统说:“你不全是废物,还是有点用的嘛!”
系统:“……”或许会有把主角药哑的奇人出现?
接着,洲玉钻过一个狗洞,离开后厨这地方。
门口把守的守卫,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找别人,洲玉就趁这个机会,倏地冲过去,完全没被发现,有系统把控着,他一路溜出王府。
等到他站在离王府隔一条街时,再回望王府,洲玉的双眼燃着一簇火。
因他异瞳诡异,所以会叫人忽视他另一只眼睛,其实,他另一只黑瞳,也同样有种妖异的美感,如繁星坠入其中,迸射出无数星火。
他兴奋得直舔嘴唇,哆嗦着,脑海里说:“终有一天,他们都得死!”
系统:“……”
它发现了,他爱打嘴炮,算了,爱咋咋地,好好活下来先。
青州城自一场大雪后,出了好几天太阳,洲玉躲在别人屋檐下取暖,再由系统调低他的寒冷感受度,由路人施舍的米面,如此一来,一路赶到城外。
期间,洲玉还要求系统取消他的寒冷感受度。
系统回:“不行,根据系统守则,为以防宿主出现意外,所有感受度最低调整至20%,必须留有一定的感知。”
感知本来就是人的求知本领,没有痛觉的人,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洲玉却灵敏发现另一个问题,咧着一口大白牙:“所有感受度?也就是痛觉也可以调低吗?”
系统不太想承认,怕洲玉要骚操作,但还是得说:“是的。”
洲玉偏着头,只笑着不说话。
且逢此世道,妖兽横行,尤其术士尚未强大前,人类聚居地常受到攻击,青州城以山为据,外有一道天堑,可阻拦大多数妖兽,出入全由一条笔直的栈道。
栈道以巨木为体,栈道两侧边缘,贴着术符,以防被妖兽破坏。
若非身上带着相应术符,则会被栈道的术法弹开。
后来,商州城暴动,青州城拥来不少流民,被青州城拒收,他们聚居在一处,时间久了,自成一股势力,一直在青州城外闹,术符防的不止妖兽,还有他们。
系统监测到,城主女儿回青州城时,城墙防守偷懒,没有及时检查栈道术符,一张术符在大雪大风后,有些要掉,再加上女公子排场大,一上栈道,术符就掉了。
城主府的小女儿,姓刘,人唤晴姬,此次外出探亲,城主十分疼爱她,早在她出青州城时,盯上她的不止魑魅魍魉,还有人类。
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洲玉蹲在一处茅舍前,盯着栈道,问系统:“那我要做什么?”
系统:“把掉的术符贴回去。”
系统觉得没难度,洲玉身体的灵活程度、反应程度,它是见识过的,栈道下虽然是悬崖,他能做到的。
却看洲玉小脸一板:“这么危险?我不干!”
系统愣了愣,尽心劝说:“对你来说还好,如果是薛大坤那样的,我还真不敢让他来。”
洲玉瞪大眼睛:“你还想和薛大坤好?”
“……”系统忍住他奇怪的逻辑:“没有的事。”
洲玉:“那你的意思是,我比薛大坤强咯!”
系统承认:“是的,你确实强。”
洲玉抓着自己头上的虱子,掐死后弹开,笑出一口大白牙:“再夸几句,我爱听!”
系统在无语中注意到一件事,洲玉实在太脏了,就算真的救下城主小女儿,可能会有变数。
它催促洲玉:“你去洗个澡,薛大坤的衣服虽然对你来说有点大,但是很新,看起来像个正常小孩就好。”
洲玉脸上浮现看“疯子”一样的表情:“洗澡?这么冷的天,你让我洗澡?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系统:“热水洗。”
系统不能凭空变水,但可以给水变温,这点程度不至于搅乱世界规律。
大雪过后,溪湖结冰,倒是好事,系统调高温度,把溪水溶出一个洞,当浴桶。
洲玉不管疯不疯,躺在溪水,热腾腾的,已经泡了快一盏茶的时候,不肯起来。
洲玉活了七年,从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也从没洗过这么舒服的澡。
他在山上采皂角,把打结的头发洗顺,抠去指甲缝里的黑泥,浑身上下,露出皮肤原本苍白的颜色。
他把头发撩上去,因为营养不良,一张脸过分瘦弱,但不会尖嘴猴腮,双眼很大,眼睫又翘又长,鼻梁的弧度柔润,嘴唇嫩嫩的,是一个精致的小童,多养几天,只会更加可爱。
洲玉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干净的模样。
他照着水面,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过了会儿,露出他惯常的笑容,咧开嘴,两个嘴角提起,一口白色的牙齿,再加上这么笑时,他的瞳孔会微微缩起,像极兽类,总让人觉得他的牙口十分尖锐,能活生生咬下一块肉。
系统想,看来它还得教洲玉做好表情管理。
眼下,它盯着时间,催他:“可以起来了。”
洲玉懂水性,在水中游来游去:“我不,太舒服了!”
系统解释:“再泡下去皮肤会皱巴巴。”
洲玉想起以前,他双手泡在王府池塘里,偷接楼上洒下的鱼食,好像确实久了双手皱巴巴的,很难受,才不情不愿起来。
本来清澈的水,被洲玉泡过后,都脏了。
系统看到那一池污水,为破坏环境心存愧疚,希望强大的大自然能用循环系统,快把洲玉这脏洗澡水净化掉。
洲玉穿好衣服,勒住多余的布料,让行动方便,等头发干,学在府邸里看到的小孩,把头发都盘起来,束在发顶,用一根布巾绑住。
从来没人教他怎么挽发,他是通过看别人如何挽发,自己学会。
如此一来,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乞丐模样,路人见之,只会觉得是一个瘦弱乖巧的小孩。要是他这副模样回王府,要不是他的异瞳,没人能认出他。
他站在冰上,朝水里看自己,掩住赤金瞳孔,问系统:“我的眼睛怎么办?他们看到了,又会说我异类,不肯放过我,那我不是白忙活?”
系统比他更早考虑到,说:“你找个布巾,把双眼蒙上,我能利用程序,让你看得到四周。”
这是一个简单的透视程序,不过,为了道德起见,它的透视程度,仅限于在眼前的布巾的厚度。
洲玉立刻照做,果然,即使隔着一层布,他也能看到四周,半点没被布巾影响。
遮去双眼、洗干净身子,在城外,洲玉混得挺好的,甚至不需要系统启动npc紧急救助程序,他能从流民手上拿到包子,还有一只鸡腿。
只是因为他长得可爱,蒙着眼睛失明的模样,很可怜。
系统更愿意称呼为男主光环。
第一次啃鸡腿,洲玉差点把骨头一起吃了,吞进肚子里,他的牙齿果然做得到,把鸡骨头嚼得“咔咔”响,后来发现实在吞不下去,才吐出来。
他们没在城外等多久,两天后,洲玉靠在树上啃包子,一辆华美的马车、几十个随从,在山道外出现。
他三两口把包子吞完,朝栈道走去。
如系统所预测,这队人马刚上栈道,那张粘贴在栈道木头外的术符,开始随着风,轻轻扯动。
没一会儿,一阵大风刮过,“刺啦”的一声,术符被吹跑了!
洲玉抓着一根藤蔓,飘荡下去,精准抓中那张术符。
栈道的术法由一百零八张术符加持,少一张都不行,顿时,栈道上刮起大风,随从纷纷掩面阻挡,半空中,出现一个云卷的旋涡。
“不好,保护小姐!”
“救援,请求城门内救援!”
“那张术符呢?”
“不要找术符了,肯定掉到悬崖下,先保护小姐!”
一只硕大的白色三尾狐,从旋涡里踏出,这三尾狐潜伏许久,等的就是这时机,直朝城主小女儿的马车去!
城主小女儿身边也跟着三五术士,齐齐对那三尾狐出术。
只是在栈道上,严重影响他们的发挥,若是破坏栈道,则所有人会一齐掉到悬崖下,可想让城主小女儿先走,前方却出现几批流民。
流民在城外居住,总受妖祸,很想进青州城,然而苦于没有办法,拿小女儿要挟,倒是个好法子。
而马车后面,却也跑来几只妖怪,虽不入流,但术士们都去对付三尾狐,寻常随从对妖怪们,胜面总是少的。
可谓是,前后夹击,无路可退。
三尾狐道行高,打头的术士丢出几张符咒,其余术士画阵,然而三尾狐只是稍一被拘,立刻挣脱。
它对马车中的人势在必得,露出尖锐的獠牙,竖瞳缩得紧紧的。
而此时,洲玉被山风刮得嘴唇咧开,牙齿都要掉了。
他一手扒拉着栈道,手心开始打滑,脚下是万丈天堑,头上是在战斗的三尾狐与术士,手上的术符,被吹得啵啵响。
无法,他紧紧攀在栈道上,朝目的一寸寸缩过去。
洲玉还没完成,三尾狐就要吃掉晴姬,系统发现不妙,忙使用程序,跟在后头的小妖,突然想起自己曾曾曾祖母是被三尾狐害死的,朝三尾狐打去。
三尾狐一脚踹掉小妖,小妖又扑过去。
洲玉终于找到术符缺失的位置。
系统说:“快!”
洲玉回:“你——娘——的,催我、有用吗!”
可是他快没力气了。
七岁小孩的力气,能支持他挂着到栈道中间,已经很逆天了。
眼看着三尾狐又一次朝马车冲去,它的鼻尖甚至触碰到车盖顶,想要连人带车,一起吞下去。
系统再催:“想想你以后有很多碗,很多很多碗!”
碗!
白色的、青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碗!
洲玉额头暴起青筋,猛地朝符咒位置一拍!
刹那间,栈道术法启动,身上没有相应术符的,不可再靠近,三尾狐被弹走,前方等候的流民被弹走,后面逼近的小妖被弹走,在栈道上贴术符的洲玉,也被弹走了。
洲玉直直往悬崖下掉。
他脏话和砸枣一般,从脑海里蹦出来:“你大爷的!破戏桶是专门来害小爷的吗?小爷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给小爷等着!”
骂着骂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慢慢回到栈道上。
一张栈道通行术符,贴在他身上,他不会再被弹走,而他脚下,还有一张风符。
洲玉:“怎么回事?”
系统这时候才解释:“那群术士,早就有人注意到你。”
果然,是术士专门救起他,一看是这么瘦弱的小孩,都十分惊讶。
打头的术士有些年岁,看起来五六十,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捋捋胡子,问:“小孩,是你把术符贴回去的。”
洲玉声若蚊蚋,说:“是。”
术士探查他身上的天赋,问些诸如他眼睛怎么回事的话,洲玉的回答,声音嘶哑又小,显得很怕生。
术士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孩子,多谢你,和我们一道进城吧!”
术士测出来洲玉身上的天赋,是低等的,乃至微弱到可以忽视,这很正常,除了洲玉刚出生时的预兆,根本无人能看出他身上潜藏的天赋。
所以系统不怕洲玉像刚出生那样,遇到善妒的术士,被弄死。
不过有件事,系统倒挺好奇。
它问洲玉:“你怎么不大点声,有底气点回答?”
洲玉愣了愣,脑海里回:“你以为所有人都有荣幸,像你一样听到小爷的声音吗?”
系统:“哦。”它就不该多嘴。
此时,那辆刚刚处于风暴中心的马车,车帘被掀开,一张娇俏的脸庞出来,晴姬今年八岁,她有点受惊,小脸蛋白白的。
看到洲玉,她脸上挂起笑:“原来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啊?”
洲玉低着头,布巾下的眼睛疯狂转动,小声说:“洲洲洲洲……”
晴姬对洲玉莫名有好感,对那年长的术士说:“刘叔,让洲洲和我一起上马车好吗?我好害怕!”
洲玉身板小,声音小,看不见眼睛的下班张脸雌雄莫辩。
刘叔误以为洲玉是女孩,拍拍洲玉的肩膀,说:“好孩子,和小姐一起坐车吧,方才累着你了。”
能坐车干嘛要走路?
洲玉欣然应允,登上城主小小姐的车。
车内的豪华令洲玉差点移不开眼,除了晴姬,还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仆妇,晴姬对他很大方,立刻把布娃娃让出来给洲玉玩。
洲玉反应过来,他被他们当做女的。
不过这不算坏事,他很快明白,只有是女孩才能坐上车,抓着布娃娃的手脚,摆弄着玩。
系统:好没节操一男主!
晴姬一直盯着洲玉,找他聊天。
但洲玉脑海里很能哔哔,现实里是个闷葫芦般,好半天才应一两句。
晴姬却不嫌他烦闷,一直盯着他的鼻子和嘴唇,越看越觉得喜欢,小女孩对表达喜欢很简单,问:“你无家可归吗?以后都住在我家好吗?”
洲玉这时候不闷,一口应承:“好。”
系统:“……”
它想,这小小年纪,就挺会骗小女孩,是天赋技能吗?
进城主府后,青州城城主刘辞知道洲玉帮了大忙,否则女儿被掳走,或者被吃了,令他难以想象,城主府本就大,人口也多,不介意城主府多养一个人口,答应让他住进来。
就这样,洲玉出城一趟,身份顺利镀金,变成小姐的救命恩人,住到城主府,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他要借用城主府的资源,增加活下来的技能。
当然,当天晚上,他并没有松懈。
他偷偷用几块梅花饼,和几个城主府的小婢打好关系,小婢们对这个蒙着眼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却也好奇他眼睛怎么了。
洲玉抿着嘴唇,严肃地说:“我这是烈日目。”
小婢问:“什么是烈日目?”
“有人天生视觉之锐,称烈日目,目视之处,能灼干柴,融坚冰,可惜烈日不得凡间所用,若擅自取下布巾庇护,则双目失明。”
小婢们惊奇,这就是小姑娘能隔布视之的缘故啊!
这种说法一传十,十传百,何况,众人皆知,救了城主府小姐的孩子,蒙着眼睛,仍能视物,不会作假。
“烈日目”变得有影有迹。
刘辞疑虑,请来医士为洲玉诊断,医士听说“烈日目”,怕自己不认识“烈日目”反遭嘲笑,信誓旦旦,为“烈日目”再贡证据。
世界本就术法异能相伴,由此一来,“烈日目”就更容易被人接受。
亲眼看着洲玉蒙着双眼自由行动,不需装盲,系统感慨,“皇帝的新衣”,真是太好用的路子,还不是它为洲玉想的,是洲玉自己提的。
城主府外,设有供总角稚儿习字之学堂,叫集学所,城内许多富贵人家,都把孩子送过来,洲玉得以靠恩情,在这里习字。
他这人,外表看起来很沉默,实际上脑海已经和系统说千百遍:“我太厉害了!烈日目,那群傻子都信了哈哈哈哈!”
“亏我能想出烈日目,我是世界第一天才!”
“第一!”
系统烦不胜烦,想屏蔽吧,又怕他和上一次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何况它答应的事,就没反悔,程序怎么能反悔呢?
过几天,洲玉终于不再唠叨这件事,因为他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厌其烦地写着。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把笔一撂,说:“刘晴说她姓刘,问我是不是姓洲,我姓洲吗?”
刘晴就是晴姬。
系统说:“你姓王。”
“呸,”洲玉对这个姓氏厌恶至极,“王家那一家老小,迟早得死,我不要姓王。”
对话到这里,沉默下去,洲玉想了又想,突然问:“那些平时在天上飘的,他们叫鱼的东西,是哪个字?”
系统想了想,说:“是‘云’吧?”
“对,云,”洲玉问,“怎么写啊?”
系统说:“你手上那千字文,第五列第一个字,那句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第一个字就是云。”
洲玉盯着“云”字,兴奋地说:“这么容易写,那我姓云!”
“云洲玉”这三个字,他再写一遍,不由沉迷于起名之事,手上的笔,叫二云,纸叫三云,窗户叫四云,鞋子叫五云……
过了会儿,系统问:“一呢?”
云洲玉磨磨牙,咧开嘴笑了:“我早就觉得戏桶很难听了,没素养。”
系统:“?”
云洲玉说:“就赐你新名,一云吧!”
系统忍了忍,没忍住:“你以为你很有素养吗?”
云洲玉“哼”的一声:“老大赐给你,你还不高兴?这样吧,千字文里哪个字和‘一’音差不多,你挑一个,不然我就叫你一云了。”
系统心里翻个白眼,不以为意。
结果一整天,云洲玉在脑海里就没停过:“一云一云一云……”
刘辞看他练字认真,字也越来越漂亮,把晴姬都带得喜欢写字,很是欣慰:“这孩子,性格很稳重,话不多,能陪着晴姬,很好。”
云洲玉接受夸奖,面上沉默,脑海里:“一云一云一云……”
术士教他和晴姬最基础的术法,云洲玉一下就会,为晴姬着想,他假装不会,从零开始学,术士感叹:“不骄不躁,若天赋高些,并非凡子。”
云洲玉接受夸奖,面上沉默,脑海里:“一云一云一云一云……”
集学所教习齐射,孩子们坐在小马驹上,没一会儿就受不住,纷纷下马,只有云洲玉能在马上坚持到最后,布巾盖住他的眼睛,却掩不住他愈发精致漂亮的鼻子嘴唇,他搭弓,射向靶子的箭,正中红心。
守卫无不称赞:“这孩子定是好苗子,又有种老大成的感觉,如果不是女孩就好了。”
云洲玉接受夸奖,面上沉默,脑海里:“一云一云一云一云一云……”
……
系统认输:“对不起,我错了。”
云洲玉:“一云一云……嗯?错在哪?”
系统虚弱地说:“存以甘棠,去而益咏。千字文你也都学了,我就挑‘以’吧。”
云洲玉兴奋道:“以云?确实好听,这个名字我喜欢!”
以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