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说冷静,是一种好品质。
凡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事,人只有冷静下来,思路明晰,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以免出现不可挽留的损失。
但要说极致的冷静,还没有谁,能做到和李烬一样。
极端的心冷,教他在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裹着儒雅的外皮,杀人不见血,还叫民众百般爱戴。
这种性子,虽说绝对理智,但抛开人的七情六欲,相对下,这不是正常人。
完美的表象掩盖的,是更深的瑕疵。
他除了寻常的喜怒,难以感受哀惧,或者说,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不存在需要哀惧之事,所以每尝一口,都得停下来细细体会。
比如“慌张”,比如“难过”。
李烬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女子带来的。
她目光炯炯,樱唇拉成直线,有一瞬的皱眉,好似懊恼自己不由说出的话,但眨眼之间,她松开眉头,坦然地看着他。
李烬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却飘远。
他在思考,是什么、为什么,然后,怎么做。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司以云喜欢的不是他,可是那个时候,他一直觉得他与李缙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司以云不喜欢李烬,对他而言,实感没有那么重。
即使司以云喜欢的不是李烬,只要他一天还是李缙,那就没关系。
但是直到现在,他知道,他并未真的抛弃“李烬”的一切,他心底里期望有人承认,他是李烬。
而这个被期望的人,是司以云。
她确实把他与李缙分开了。
所以再一次确认她不喜欢他,李烬才有种与自己有关的感受。
就是这个不争的事实,她眼中只会追逐已经葬入黄土,甚至连名姓都不配拥有的兄长。
不过是个死人,她竟然这么怜惜。
是他哪里不够好吗?
李烬放下手中的药碗,他盯着司以云,难得带着商量的口吻,轻声问:“那你的一颗心,也不曾属于除了兄长外的、人?”
司以云垂眼不看他,只是说:“太子爷明白就好。”
她说这些话,固然有冲动的成分,此时除了担心李烬发火,又隐隐有些期待
若是李烬听了这些,不再将她囚于东宫,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可是过许久,李烬没有说话。
这不太像独断的他,司以云好奇地抬眼,迎上李烬的目光,她下意识闪开,而李烬手指按住她的侧脸。
他倾身。
仿佛急于求证什么,他舌尖描绘她唇形,牙齿啃噬她柔软的嘴唇,忽然沉入,破关,倾泄的冷香,与她唇舌上的苦药,相互追逐。
司以云没抗拒。
她闭上眼睛,嗅着熟悉的味道,被动的承受着。
忽然,李烬揽住她的肩膀,碰到她伤口,叫她闷哼一声,他松手直起身,她才从一个吻中透过气来。
李烬抬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半晌不语。
司以云干坐着,却是打心底里后悔,早知道李烬脾气不好琢磨,她何必说那些话。
反正他也听不进去。
正当她盯着海棠色的床帐发呆时,李烬一言不发,站起来,转过身走出房间。
司以云凝视他挺直的背脊,莫名的,竟能由他常有的从容,感觉出点别的什么,萧条?孤独?
这样一个独断、偏激且近乎毫无人性的人,也会有伤情的时候?
司以云的手指捏了捏床单。
肩膀的抽痛警醒她,她低头看伤口,眼里的困惑与动摇,逐渐平息。
李烬走出房间,东宫总管凑上来,殷勤地问:“爷,现下天暗了,还是留在青云院?”
抛开其他不谈,李烬对身边的随从,与过去的李缙并没有差别,因此,随从们也拿出十成的心护着。
刚刚总管半推开屋门,见太子爷和良娣亲近,偷偷关上门。
近来,太子爷与良娣闹起来,连饭都吃少了,好不容易见两人有和好的倾向,这些个随从,自然希望太子爷能留在青云院,两人和和美美,那是再好不过。
可是,李烬站着没动,他思虑许久,目光轻轻闪烁,忽然问:“上回周中丞送来的那酒,放在哪里?”
总管说:“就在地窖,爷想喝,奴才让人搬上来。”
中丞送来的酒,有八坛,是绍兴黄酒,不似御贡的酒液,这种陈酿一下肚,喉咙直到胃部,有一种痛快的灼烧感,味甘无穷。
借酒消愁,是李烬曾经最不能理解的方式。
或许那是因为过去,他并没有愁。
这次,“难过”的感觉,很久没有散去。
它不是愤怒,若是愤怒,他能够通过别的手段,抒发这些情绪,难过就是……李烬想了想,他手放在胸膛,目光低垂。
难过就是心不断地往下压,压到他,有点呼不过气。
这是他最贴切的感受,实际上,这种感受,任何文字不能形容。
他只要一想起,司以云那浓烈的爱意,只是给李缙的,这种感觉就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息。
古人不是说,酒能解千愁吗?
他坐在屋檐上,斟了一杯又一杯。
今夜无月,连能相邀共饮的对象,也躲在云层里不出来。
李烬一口喝完那杯酒,他恍然盯着杯子,这一口,把心事都吞进去,发酵成浓浓的不悦、难过。
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可是,他曾经得到过那种浓烈的喜欢,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她都能够容他,不管他再怎么伤她害她,都是她心里第一位的。
隐藏在他理智下,是疯狂,他疯狂地需要有人爱他,而这个人,就是司以云。
那时候,多么有恃无恐,甚至,他不再掩藏身份。
怎会想到今朝,竟自饮自问。
慌张和难过,是突袭的刺客,他被包围了,面对这些敌人,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猛地将杯子丢掷到地上,他抬手拿起酒,仰着头喝。
浅金色酒液从李烬唇角溢出,沿着玉般的脖颈,落在白色衣襟上,很快,这一坛酒喝完,他双颊泛红,拆开放在身边的另一坛。
这已经是第四坛。
“啧,”李烬抬袖擦擦嘴角,“骗人。”
古人欺人,这酒喝了,嘴中越来越苦,是能麻痹知觉,但是,李烬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等他清醒,还是面对这个问题,就这样,如何解愁?
他想,与其借酒消愁,不如自己解开。
可是要解开所有乱成一团线的情绪,李烬无法像平常人,他每一次剖析,都是费力的,溯源总是不可避免。
把酒放下,抬头望天,他的身形,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这般黑的天色,恍若李缙死的那一夜。
那个病秧子终究活不过二十岁,这是李家双生的宿命。
而那个时候,活在暗处的他,第一次能够对站在光亮处,他第一次与李缙碰面,李缙瘦了很多,见到他,有一瞬的惊讶,却很快了然。
将死之际,他对这个世界,已经了无牵挂。
却坚持爬起来,将一支白玉笛子递给李烬,他目中清澈,说:“既然你将代替我,那么,那个姑娘,也交给你了。”
“交给你,我很……咳咳,很放心。”
这是李缙的夙愿。
李烬却冷漠地想,哪个姑娘?右相的王家女,不是已经进宫?
李缙竭尽全力,张开口,他病入膏肓,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唯有从那口型,约摸瞧出三个字:教、坊、司。
交代完最后的事,李缙等不到回复,断了最后一口气。
当是时,李烬的回忆往后退,停在舟舫上。
在漫天夕阳里,他躲在船舱之中,看李缙吹笛,朝对面教坊司楼阁迎江的一面,露出温润的笑意。
他很好奇,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偷偷掀开船舱帘子的一角,只隐隐约约看到少女手上的披帛。
金色丝纱的料子,随风飘舞,扯开华丽的美,在暖局的阳光下,如一道绳索,牢牢牵引他的目光。
遗憾的是,他无法看她的脸,甚至连手臂都看不见。
只能躲在暗处遐想。
便是如今想起,李烬都能记得那抹鲜明、漂亮的金色。
而李烬,接收李缙本来所有的东西,衣着习惯,谈吐风格,人际往来,他彻彻底底变成李缙。
直到皇帝送来的女人,其中,有一个是教坊司出来的清倌。
当时在烛火下,李烬盯着十八美姬的单子,目光流连在清倌那一行,如果说,李缙还有什么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教坊司的那位姑娘。
李缙明明已经死了,凭什么,还有人记得他,缅怀他?
这是他去见司以云之前的心情,伪装的温柔下,是尖锐与刻薄,他知道,她是不一样的,他想让她知道,“李缙”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样。
这就是一切的源头。
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李烬坐在屋檐上,将酒放在身侧,远处的灯火,不能在他眼底留下任何温度,他陷入回忆,又挣扎着爬出来。
手指轻动,手上的酒坛一个不稳,顺着屋檐的瓦砾,磕磕绊绊地滚落,掉到地上,“跨擦”地一声碎了。
李烬忽然清醒了。
一切的关窍,归根到底,是他不够像李缙。
他习惯性地伸手,捏捏耳垂,摸着人。皮下那一道疤痕,低声呢喃:“那如果,我够像呢?”
底下,宫人没见过太子爷放纵自己,又担忧又无奈,问总管:“是不是得去青云院,问一问司良娣?”
总管也想啊,不过青云院那位良娣,不知道她怎么想,如果把人叫来,却安慰不到太子爷,就没必要了。
他着急地对屋顶喊:“太子爷!您的身子骨受不得啊,而且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太子爷!”
总管还想继续喊,李烬已经站起来,他没有半分喝醉的姿态,下了屋顶。
他接过仆从递来的热帕子,擦擦脸,又换身衣服,喝口热茶散去酒气,茶水氤氲,叫他眉眼更有种水墨般的美。
又一次的,他盯着总管,说:“把库房里那支白玉笛子,取来。”
总管问:“从齐王府带来的吗?”
李缙垂了垂眼眸:“嗯。”
他不是不会吹笛子,本来,李缙会的一切,他也都会,唯独笛子,他自学成后,再没有吹过。
或许,因为这点无谓的坚持,所以他不够像李缙,这是他的问题。
司以云就不喜欢他。
那他改。
他摸着那支白玉笛子,好几次,忍住将这笛子摔碎的冲动,终于放到唇下。
第一个音,就像滴入湖面的水,荡漾开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秋风吹走院中最后一缕花香,司以云猛地睁开眼睛。
她听到那笛声。
距离她上次听到这曲笛声,已经过去四年多,偶尔还会以为,笛声仍在她耳畔,所以,刚听到这笛声时,她还以为,又是幻觉。
可是紧跟着,成曲笛声灌入她的脑海,悦耳,又带着莫名的伤意。
司以云披着衣服坐起来,追着那笛声跑出去,紧张又着急,就是黄鹂喊她,她都没有留意到。
不顾肩上的伤口,她跑得气喘吁吁
她看见了,庭院中,白衣男子闭眼吹笛,墨画般的眉目,溢着世上独一无二的慈悲,鼻梁如峰,面冠如玉,翩翩然如谪仙。
隐隐约约,与当时立在画舫上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她屏住呼吸,根本不敢打搅他。
事实上,她怀疑这是一场梦,一场因老天垂怜,而犹如现实的梦。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她禁不住,哽咽一声,这个声音打断男子的吹奏,他停下来,先是微微睁开眼睛,再慢慢的,看向司以云。
司以云胸腔内一颤。
是李缙,他一定是李缙。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慢慢向他走去,李缙站在着一动不动,过了会儿,他张开手臂。
像是某种暗示,司以云再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身,这种实际的触感,让她轻声呢喃:“我是在做梦吗?”
李烬低头不语。
突然,肩膀的触痛让司以云缓过神来,李缙早就不在人世,那这位只能是……李烬。
她忙后退几步,再看李烬,李烬脸色有点阴沉,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不是说,在做梦吗?”
司以云一下清醒,是她糊涂。
她眼睫还挂着泪珠,双眼却不再迷蒙,情意冷却,只是福福身子:“太子爷。”
李烬低头把玩着白玉笛子,含笑看司以云。
司以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求他吹笛时,他不为所动,现在又开始吹笛,只是,她也没心思深究。
她道:“妾身先告退。”
正要走时,李烬忽然叫住她:“等会儿。”
他褪下自己白色外袍,避开她的伤口,罩在她肩膀上,只说:“更深露重。”
司以云目光微微闪烁,因她起得急,确实没有多穿两件,这件衣服,带着李烬身上的冷香,还有温度。
她又后退一步,恭敬行礼,才沿着来路退去。
这后半夜,司以云有些睡不着,她总是梦到那曲新的笛声,与四年前常听的曲调,一模一样,甚至,连人也一模一样。
泪水湿润枕巾。
半旬后,司以云肩膀的伤口好得差不多,她也几天未见李烬。
那日晚上的笛声,好像是梦,短暂地把李缙的幻象,带到她的面前。
黄鹂送膳时,压低声音:“主子,这恐怕是……新计谋,当心。”
司以云蓦地回神,她虽然点点头,又有些疑惑,若是新的计谋,又有什么计谋,是以笛声为根本的呢?
她想不出来。
当天晚上,笛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司以云虽然不若第一次那样激动,还是忍不住,披上衣服,朝笛声所在的阁楼走去。
她能听出来,第一次的笛声有些生疏,如今的笛声,更加熟练,也更加贴合李缙的风格。
悠扬婉转,悦耳动听,最重要的是,听完后,她心里隐隐生出向往之意。
就是这样的笛声,陪她度过教坊司的阴暗岁月、
这一次,李烬倚在阁楼窗户上。
司以云站在阁下,只看明月当空,男子白衣翩然,儒雅大体,出尘又漂亮,他睁开眼睛时,那眉眼间,与四年前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她眼眶一热,连忙低头行礼:“太子爷。”
李烬的声音有点喑哑:“上来。”
司以云心里或许有一瞬挣扎,可惜没犹豫多久,她提着裙子,顺着阁楼的木梯,一步步走上去,四周格外安静,只有她脚步的敲击声。
仿若和笛而起。
到楼梯尽头,李烬已经在等她。
司以云闭了闭眼,主动伸手向李烬,李烬温和一笑,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抱起,放在阁楼中间的大桌上。
她说:“太子爷。”
李烬“嗯”一声,在她耳垂处留下一个个轻吻。
这段时日所有的龃龉,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司以云任由李烬胡来,一边承受,又一边清醒着,可是想起那曲笛声,她心头又微热起来。
或许,这是她和李烬之间的交易。
手指头拂过李烬额角的汗水,她盯着李烬,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睁开眼睛,而不是让李烬烦躁的闭眼。
他目光幽暗。
阁楼上,一片旖。旎风光,抱着司以云到平日小憩的床上,李烬意犹未尽,司以云以一指按住他的薄唇。
她轻声道:“太子爷明日还要早朝。”
显然,是叫他不要纵情。
李烬低笑一声,他的手指在她脖颈上划过,又轻又慢:“怎么,还替我克制起来。”
这话,像是说司以云以前的不节制,叫她面上浮着薄红,不过片刻,她想到过去的事,灵台神智回来了点,过去所谓浓情蜜意,只是一种错误。
而她居然没忍住,把这种错误延续下去。
她闭上眼睛,有些自责,不再说什么。
李烬发觉她突然冷下来,他于暗处哂笑,面上还是那般温柔:“耍脾气了?”
“没有,”司以云微微摇头,“妾身不敢。”
李烬却说:“我容你耍。”
司以云抬眼看他,她心中有困惑,舔了舔唇:“爷是想做什么?”
李烬手指刮刮她鼻梁,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而且也不想告诉她,沉默了片刻,说:“没事。”
司以云并非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她靠在李烬怀里。
如过去一样,又和过去不太一样。
他们两人之间,又发生不得已的变化,已经经过自我断离、而相互背弃的线,又开始绕回来,纠缠不休。
那一晚的越轨后,司以云纠结好久,在又一次夜里听到笛声,她克制住自己,捂住耳朵,忽视前往寻人的冲动。
她不能这么做,这明明就是错的。
她按捺住自己,连着好几次。
另一边,李烬放下白玉笛,看着笛子,若有所思。
他想,还是因他不够像李缙。不然,为什么她刚刚沉迷,不肯再来呢?
要像一点,再像一点。
太子爷重新奏笛,不止司以云,宫人们也很惊讶。
东宫里,有不少是从齐王府进来的奴婢。
“算起来,太子爷四年多没碰过笛子,”一个宫女说,“如今再听,悦耳极了。”
另一个年岁较大的宫女回:“你这是不知道,除了这柄白玉笛,太子爷吹自己做的笛子,可真是一绝。”
“只是太子爷削笛时,总不小心伤到自己的手,这种活计,还是太折腾人,偏生太子爷还不承认自己伤到手,嗨!”
那宫女又问:“那太子爷总往竹林里去,是去削笛子?”
大宫女说:“这我可不知道……”
大宫女话说一半,前头那宫女忽然行礼:“司良娣。”
另一个宫女也连忙住嘴,回身行礼。
司以云在她们身后,温和地说句免礼,迤迤然离去。
实则,她近来发现,李烬手上多出一些莫名的伤口,应该是刀伤,有大有小,本不是很留意,但宫女们在传的话,她突然觉得,不是巧合。
李烬在削笛子?
司以云看到不远处的竹林,屏退左右,独自朝竹林里走去。
已经深秋,竹叶有些枯萎,她顺着小。径,隐约听到簌簌的声音,拨开面前一捧垂下的竹叶,眼前豁然开朗。
男子坐在木椅上,他垂着眼睛,一手拿着锋利的刀,另一手以竹为材料,正一下、又一下地削着。
尖锐的刀锋刺破他的手指,叫他手上鲜血淋淋,他却宛若不知,只盯着竹子,面色沉静。
直到竹笛初具模样,他这才发觉有人一般,抬眼一看。
司以云正盯着他的手。
李烬抿了抿唇,将手微微收到袖子里,他想说话,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是侧过头,好像在等司以云自己走。
司以云无声地叹口气。
她走上前,说:“太子爷受伤了。”
李烬的眼珠子轻动,从鼻腔里应一声:“嗯。”却改口:“没受伤。”
司以云刚从袖子拿出帕子,疑惑地看着他,李烬的态度突然坦然:“我削笛子,怎么会受伤。”
司以云:“……”
明明都流了血,还挺嘴硬。
她心里一软。
她走上前,见李烬没有闪躲,便蹲下身,将他的袖子卷上去,他的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居然不少于十几处。
在和李缙如出一辙的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司以云用巾帕擦着血渍,忽的,李烬反过来捏住她的手。
一阵风过,深秋的竹林里,发出沙沙的声音,李烬目光灼灼,他低下头,见司以云没有闪躲,又靠近点。
和着竹叶的清香,两人的唇触在一起。
一触及离后,司以云目光有点迷蒙。
李缙手上垫着她的手帕,按住她的后脑,再次叫两人呼吸交融。
司以云沉沦之时,李烬睁开眼睛,眸光轻动。
他好像找到一条路。
还挺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