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普搓着双手在原地打转,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朝某处看去。
等不见严青的身影后，又叹口气继续打转。
如此重复几次后，就连沈安都有些眼花。忙闭了下眼后,重新睁开后赶紧递上一根香烟,一面劝着，“老师,不如您坐下抽根烟？”
可别晃了，学生的眼都要被您晃花了。
“哎,不抽不抽。”周普看了看那根烟，正准备伸手接的时候又收了回来，摆摆手。
正打算继续转圈圈的时候，眼一移便看见严青回来了。
周普眼睛一亮,喊了声“师兄”便迎了上去。
正准备开口问结果便看清严青有些沉的脸，心里也跟着一沉，“他没同意？”
严青点点头,顿了顿开口，“说什么炼丹院有不少好苗子,根本不需要去其他院挖人,还说什么现在要重点培育自己院内的人才。”
“这……！”周普气急，“他就没看你带过去的那两张纸吗？”
严青缓缓摇头，“……放办公桌上了。至于看没看……”他顿了顿苦笑，“大概只有他知道了。”
“太不负责任了。”周普又失望又生气，顿了顿又说，“要是万副院长在也不会是这样。”
“要不……”严青皱着眉头说，“我试着给万副院长打个电话吧？”
周普点点头，但下一秒又泄气垮了肩膀，“那最早,也要十多天后才能看见了。”
万副院长参加的玄学会议，进入会场后所有的私人物品都不能带进去，更没法和外界互通联系，这也是为什么严青即便不想去找孙副院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去的原因。
沈安在一旁听了半点，见自己老师和师伯都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开口说，“孙副院长没同意就算了，老师，不如我们先挖……咳，先和苏学妹交流着。”
“等万副院长回来后再去说一说，说不定就成了呢？”
……对啊！有道理！
周普和严青互视，一脸恍然。
等回神后严青看向沈安，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师弟，你这学生不错。”
那是，这可是他的得意子弟呢。
周普骄傲。
顿了顿后赶紧收敛表情，正色对严青说，“师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炼器院那边？刚好我还没好好向小再道谢呢。”
“嗯。好。”严青点头。
另一边，炼器院院长，和符箓院院长还在幼稚的互相对骂中。
基本对话大概就是“你幼稚！”、“你才幼稚！你很幼稚！”和“你非常幼稚！”
苏再再站在一边，一边默默啃馒头一边无辜瞅着这一幕。
打心里觉得其实两个都不怎么成熟。
趁没人注意将馒头塞给小纸人，苏再再正准备伸手从塑料袋里拿一个出来偷偷喂厉鬼时，却不经意的一撇眼，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曲然还在发愣呢。
便暂时收手唤了一声“学姐”。将陷在自己情绪里，正微微走神的曲然叫醒。
“啊？”曲然惊了一下，扭头看向苏再再。和她的视线对上眼后恍然，举了举手上的馒头，强笑了一下说，“我这个还没吃完呢学妹。”
“……”我又没问你还要不要。
苏再再看着她，半响后慢吞吞的又开口，“学姐，你怎么了？”
“我……”曲然迟疑，抬眼看了看苏再再后，微咬了下下唇，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正色看向她，“对不起学妹。”
“？”苏再再不解。
只听曲然微垂了眼又说，“我总觉得我现在的荣誉……其实应该属于你才对。要不是你给了我鬼珠，我也不会成功炼出面面。所以……对不起。”
她一面说着，一面郑重的冲苏再再鞠躬。
半响后才听苏再再语带笑意，“原来是这件事啊。”
曲然见她语气轻松，有些诧异的抬头，见苏再再脸上真的没半点对自己的不满后，这才重新站直疑惑开口，“学妹，你真的……不生气吗？”
苏再再耸耸肩，点点头后又说，“确实是我给了你鬼珠，才让你炼器成功。但……”
她顿了顿又说，“这件事顶多是沾了我的光，但你换个思维思考一下，如果你炼器的方法是错误的，那即便我给了你东西也没用啊。”
曲然眼睛微微睁大，眼眸闪烁的看着苏再再。
只听她又笑着说，“所以，鬼面蜘蛛确实是你自己取得的成绩。”
苏再再看着曲然，“你感激我没问题，但也不能因此否定你自己的努力。”
——“它是属于你的器物，你不用觉得良心不安。”
再说了，当初要给人家鬼珠，……其实是想找个人背锅而已。
真要说良心不安这件事……那也应该是小纸人良心不安！
苏再再非常利落的将锅丢给小纸人。
惹得在兜帽里抱着馒头一边啃一边听两人闲聊，顺便默默点头的小纸人，点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愣。
……嗯？？！
和它有什么关系！
突然接锅的小纸人气呼呼，差一点点就要将馒头丢出去砸苏再再的脑壳了。
“学妹……”曲然一脸感动的看着苏再再，压下心中激动后认真开口，“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我真的有种‘以后想和你生死相随’的感觉。”
苏再再听了，默默的往一旁移了一步后认真开口，“学姐，冷静啊。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走上‘歧途’。我们两是没可能的。”
这一番话将曲然逗得瞬间破功，“噗嗤”一声笑出声。
一面笑一面无奈的说，“学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苏再再点点头，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说，“学姐，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随谁。你可以试着走自己的路。”
这话让曲然又一愣，但也大概懂了苏再再的意思，点头的同时神色略带沉吟。
从玄学院毕业的学生，除了第六部 是一个好前途外，能依附于某个玄门世家，也是其中一个好前途。
曲然原本的想法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依附能和米家抗衡，甚至比米家更厉害的世家，比如凤家的。
但现在苏再再却告诉她，她完全可以跳出这个圈子做自己。
真的……可能吗？
曲然心动的同时也感忐忑。
多年后，成为炼器大家的曲然，每当回想当初，总是会感谢苏再再对自己说过的这番话。
因为学妹在自己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让原本对未来迷茫的她，有了努力的方向。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曲然还有很多路要走，很多的痛苦需自己摸索、度过。
另一边，两位都不太成熟的老人家，在展现完各自的“体格”后总算累了。气喘吁吁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
好不容易喘匀气后这才开口，“行！让小再同学自己选她要在哪里读！”
然后？
然后几人的视线终于齐刷刷的朝苏再再看来。
吴六六刚放开吴沈文，以为没他事了终于可以站一边当背景板的时候，却被他亲大哥偷踢了一脚。
只好扭头看向苏再再，无视李院长的威胁眯眼，苦笑着替符箓院拉票，“小友，不如……你郑重考虑一下符箓院？”
……他真是太难了。
话音刚落李院长立刻叉腰，“考虑什么考虑，不用考虑了！小再同学就是我们炼器院的学生！”
说完扭头看向苏再再，眼神灼灼，“对吧小再同学？”
眼睛布林布林的，好似在说“你一定不会狠心拒绝一个老人的，对吧对吧？”一样。
看得曲然在旁边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点儿丢脸。
偏偏李院长在水里扑腾就算了，还打算拉她下水。
一扭头便看向曲然说，“曲同学你说对不对？你也不想失去小再同学这个学妹对不对？”
对不对对不对？
布林布林的眼神有些刺目，闪得曲然都想伸手挡了。
“啊这个……”曲然苦笑，正要步吴六六后尘被迫拉票时，眼不经意的往一边一瞥，立刻眼前一亮颇为惊喜的开口，“咦？！是炼丹院的严教授、周教授，院长，他们估计是有事找你们呢。”
顺利逃过被迫站队，开心！
曲然的话一出口，惹得李院长一行人齐齐扭头看去。
并看着大步走来的三人……默默的眯了眼。
——虽说大家都还不知道严青他们来是做什么的，但……凭着多年自觉，却总觉得没好事。
“李院长。”周普三人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便见到苏再再了。但更没想到除了她外，李院长，甚至符箓院的吴院长等人也在。
而且……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所以察觉到这点的周普立刻抢先一步开口，笑着主动打招呼，顿了顿又看向吴沈文说，“吴院长也在这儿啊？好巧。”
“……先别说这些。”李院长眯眼看着周普三人，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后这才又开口，“你们来这儿……是有事？”
啊这……
周普语塞，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没料到会撞上李院长，所以实在没提前想好借口。
总不能……直接回答我来挖您墙角的吧？
真敢这样说，估计他三都要挨一顿老拳。
好在沈安机灵，立刻上前一步朝师者们欠身后回答，“前段时间老师去参加拍卖会，碰巧遇见了吴先生和苏学妹，当时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师说过要回请的。刚好今天有空所以就来找苏学妹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周普连连点头。
在心里再次对自己的的得意门生感到无比满意。
可惜话音未落，站在一边的吴沈文便拉长了音“哦————？”了一声。
满脸怀疑的斜眼周普，“周教授，真的吗？”
他怎么就突然不信呢？
啊这这……
周普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在两位院长颇为神似的表情下虚弱开口，“当然是真的了吴院长。”
“哦。”吴沈文冷漠点头，头都不回的朝一边伸手，一把将吴六六拉过来后说，“巧了，我弟弟就在这儿，还省得周老师你又跑一趟了。”
说完扭头看向吴六六说，“小弟，记得好好跟着去吃饭。”
话里的意思却透着一股“给我盯紧了”的味道。
吴六六除了苦笑点头，实在不知道还能摆出什么表情来。
李院长听了立刻有样学样，扭头看向曲然说，“曲同学，你刚才不是说还没吃东西吗？相信你跟着小再同学去，周老师一定不会介意多个人的。”
顿了顿后又重新扭头看向笑容越发僵硬的周普，特别不要脸的挑眉，“周老师，多个学生而已，你不介意的哦？”
啊这这这……
周普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当对手不要脸起来的时候，任何借口和理由，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所以想不出办法的周普，只好扭头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
小安……
沈安？
沈安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了，只好回他老师一个无计可施的苦笑。
……没办法。现在是两位院长他们不要脸啊！
除非——
——正当周普和沈安彼此互看的时候，一个人从他们中间走过，打断两人的互看，并将视线引到他身上去。
“师兄？”周普看着严青的背影，喊了一声。
但严青没搭理他，直接走到苏再再面前才停下，眉头微皱上下打量她后这才开口，“你就是苏再再？”
严肃的表情，严谨的气质。特别像教导主任来找犯错的学生。
反正……站在苏再再身边的曲然心里是有些心虚的。
并忍不住开始反思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倒是苏再再，在严青的视线下没什么不适，甚至轻松的点点头后回答，“是，我就是苏再再。老师您有事吗？”
“嗯。”严青满意的点点头，眼带赞许的又开口，“果然字如其人，洒脱飘逸，风雅正直。是个好孩子。”
……啊？
苏再再眨了眨眼。
万万没想到这位老师居然是来夸自己字写得好的吗？
别说苏再再没想到，就连李院长等人也没想到。
尤其是周普，眼睛都睁大了。
他师兄说好听点叫严谨，难听些就是吹毛求疵。他居然会夸人说好话？！！
不得了了。
老师，师兄为了您真是牺牲特别大。
周普觉得这件事一定要细细记下来，以后有机会说给郭副院长听。
“谢谢？”率先回神的苏再再道谢，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您气度也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
苏再再，逢人便夸“是好人”。
作为被夸过好多次的吴六六，对此表示这句客套话自己很熟悉。
不过严青显然不知道。
“是吗？“他认真的点点头后直接切入主题，“那苏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炼丹院来学习？”
直接到惊得大家都呆住了。
而沈安，在一旁呆呆的眨了眨眼，默默的在心里补完刚才没想完的那句话——
——当对手不要脸的时候，任何理由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除非你能比对方更加不要脸。
比如，此刻的师伯。
严青才不知道自己在沈安的心中，原本的标签已经从“严谨认真”轮落成了“不要脸”呢。
他的注意力此时都在苏再再身上。
说完刚才那番话后，严青顿了顿后瞄到她还握在手上，没吃完的馒头，眼里带了些心疼又开口，“到时候我替你申请补助，这样你就能花很少的钱，也不用老吃这样的东西了。”
严青指指苏再再手上的馒头说。
——他以为苏再再家境贫寒，为了努力学习只能啃馒头。
看看，居然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一定是觉得买多点能打折，所以才这样的。
严教授突然更喜欢苏再再这个学生了，所以顿了顿见她还看着自己，好像在发愣，便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你周末可以到我家来改善伙食，你师母做饭还挺好吃的。”
“？？？！”李院长/吴院长/及其其他人等。
……不是，怎么就师母啦？！
“他看不起我送的礼……”吴沈文喃喃，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这么多馒头是他们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凑齐一百的！
而觉得被伤害最深的还是李院长。
“你们一个二个的……”他从“震惊后仰”的姿势中勉强回神后，立刻指着周围这群当着自己面，就敢挖墙角的坏东西，“都当我炼器院无人是吧？！”
说完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扭头看向曲然，“曲然！”
“啊是！”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曲然不自觉的抬头挺胸站直。
“给炼丹院的教授们打电话，叫他们现在过来！”李院长黑着脸说。
顿了顿后环视众人冷笑，“我就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
“……”院长，玄学院内是不能打群架的……
曲然一呆，很想弱弱的提醒一句。
——
有院长、教授们参与的群架能看吗？
当然不能看。
尤其是玄学院的院长、教授。
到时候第六部 的人来了，面对自己的老师们，别说下手抓了。估计对方一个瞪眼，都不用补一句“去门口站着！”，便能吓得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第六部成员们抱头鼠窜。
所以当长辈们不省心的时候，身为晚辈的年轻人们只好自力更生，努力懂事一些了。
比如吴昊和沈安。
等两人好不容易劝服师长们，并将所有人都齐刷刷拉到距离最近，周普的办公室坐着后，简直累得不行。
曲然还有课，不得不离开没跟来。
所以守在门外的是吴管家。
其余人则在办公室内将话说清楚。
倒是身处龙卷风中心位置的苏再再，反而是最闲的那个。
拿着馒头靠在窗棂边，看着那盆开得特别好的兰花，一面欣赏一面听李院长们换个地方继续争。
沈安累得不轻，此刻中场休息换吴昊上去调节，自己则退出来稍微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替吴昊。
见苏再再好像挺欣赏那盆花的，便笑着开口，“这花开得不错吧？”
“嗯。挺好的。”苏再再点头。
“兰花已经很难养了，更何况是这种野兰。”沈安一边休息，一边和苏再再闲聊，“当初我看它活不了都准备丢了，是老师见了，随手拿回来说试试看。”
“没想到还真让老师养好了。”沈安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戳了下兰草，顿了顿又开口，“说起来老师还挺会养这些东西的，只要是植物，即便是半死的他都能养活。估计和他经常去野外寻草药，知道植物特性的原因吧。”
沈安说到这儿后又看向苏再再，正打算再说点儿什么时，却见她脸上带了点儿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苏再再摇头，扭头看向还在那边吵的李院长等人，叹了口气后掏掏耳朵，很无奈的说，“沈学长，老师他们还要吵多久啊？”
“大概……还得有一会儿吧。”沈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吴昊一副焦头烂额，快要招架不住的模样，叹口气站直身说，“我去替你吴学长。”
刚要举步——
“真麻烦，就不能两边都上吗？”
咦？！
沈安猛的看向苏再再，瞪大眼看着她半天后才结巴开口，“学、学妹，你的意思是……？”
苏再再偏头看着他说，“不能吗？就当多几门选修课？”
这样人人有份就不用争来争去了吧？
沈安一拍大腿，冲苏再再做了个“你等会儿”的手势后，急匆匆的朝李院长等人的方向走去。
苏再再看着他充满雀跃的背影，无奈摇头后又看向那盆野兰，一面伸手摸摸它的叶子，一面和小纸人、厉鬼小声说，“我又没说过其他的我不会。”
就是！
小纸人点头，骄傲的抬着下巴。
我们再再可是很厉害的！
然后？
然后苏再再便成了玄学院成立以来，唯一一个同时修其他院学业的学生。
不过以炼器院为主，符箓院为辅。至于炼丹院嘛……旁听好了。
“学妹，为什么我们炼丹院是旁听啊？”沈安被推出来，负责询问苏再再。
“因为炼丹院有几个我不太喜欢的人。”苏再再想了想耸肩，“不想看见他们。”
啊这个理由……
居然无法反驳。
沈安三人彼此互看，虽说感到无奈，但现在这个结果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没关系，你不想看见谁以后我单独给你上课也可以。”严青说，“周末也可以到我家来吃饭。”
顿了顿又补充，“给你做盘子那么大的馒头。”
——他总算知道，苏再再不是“只吃得起馒头”的小可怜了。
话音刚落苏再再立刻笑眯眯的点头，“好！谢谢严老师。您真是好人。”
嗯。虽说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最后三院还是达成了共识。
唯一没份的，大概便是古武院了吧？
但，几天后的周末。
苏再再刚出宿舍，便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钱元元。
——以及他拎了两大口袋的馒头。
看见苏再再后，钱元元直径走过来，将东西往苏再再面前一递后，很认真的开口，“我听说你喜欢吃馒头，这是送给你的。”
苏再再没接，低头看看馒头后又看看他。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所以钱元元又开口说，“我是想请你帮忙。”
“帮忙？”苏再再问，“你先说说看？”
钱元元看着苏再再，满脸诚恳的开口。
——“请你打我。”
“？”苏再再。
……变态！
小纸人在兜帽里发出尖叫，并准备立刻爬出来把钱元元先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