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子府属官脸色阴沉地开口说道。
“讲!”
都这个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太子李承乾烦噪地道。
“太子, 这次的科举舞弊一案可是将太子殿下给害死了。太子失去的天下文士之心, 不知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挽回……而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是静王殿下愿意给您这个时间吗?!”
“太子, 皇后已被幽禁宫中……”
“属下觉得您还是要早做打算得好。”
“曹锟!”
“你是疯了吗?!”
“你这是在离间天家父子!”
其他太子府属官听得心惊肉跳,其中一个儒雅的中年属官再也听不下去,走出来厉声斥责道。
太子都是被这帮子小人给带坏了。
若是那天他知道留下的那人是用此办法替太子抹平窟窿, 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今天, 他就是死, 也必不能再让小人害了太子。
“陆嘉行!”
“你口口声声天家父子,可是,静王有当太子是兄弟吗?!太子落到今天的这一步, 全都是静王害的。太子若是再什么也不做,就会被静王一步步逼死, 被皇上废弃!”
“太子已经无路可退了!”
一个品行上有污点的太子, 皇上怎么可能传位给太子?!诸位皇子渐大, 又怎么可能让皇上顺利把位子传给太子!?太子的存在就是一个靶子!
若是太子再不破釜沉舟一把,等待太子的就只有被废立、被圈禁至死的结果。
日后无论谁上位, 都不会允许一个废太子的存在。
若是太子不在了, 皇后娘娘又该怎么办?!
保卫皇城的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是太子心腹, 只要太子一声命下, 整个皇城便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只要太子心够狠,逼宫夺位,到时候大局已定,天翻地覆!
曹锟的言下之意,太子李承乾已经听出来了, 腮边的肌肉不住地抖动,双目时而狂喜、时而惊恐、时而阴沉,种咱神色变幻不停。
当听到曹锟提及皇后时,太子李承乾忧心忐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隐有凶光。
陆嘉行看得心里大急。
若是太子不动,一切尚有挽救的余地。
“太子,难道你要造反不成?!”,陆嘉行目眦欲裂,嘶声怒吼道。
太子李承乾冷冷一挑嘴角,双目阴毒道:“有何不可?!父不慈、弟不恭,逼我至此,孤为何还要顾忌他们?!他们要孤的命时,又可有半分顾忌到孤?!”
“太子你不要在执迷不悟……皇上统管天下兵马,诸位皇子又都已渐大,就算您真的造反逼皇上传位于您,诸位皇子也是不会服您的……”
陆嘉行苦口婆心想要将太子拉回正道,可话刚说到一半儿,就觉得胸口一凉,一把长剑稳准狠地刺进他的胸口,心如同被撕裂一般,鲜红黏稠的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地流出,陆嘉行颓萎倒地,死不瞑目。
太子李承乾冷冷地抽回宝剑,在陆嘉行的尸体上擦了擦,眼神阴森恐怖,“那就全杀了!”
谁不服,他就杀了谁!
杀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看谁还能与他争皇位?!
曹锟说的对。
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们可还有谁不赞成的?!”,太子李承乾手中雪亮的剑尖还在滴着鲜血,双目冰凉阴森若毒蛇一般,被看上一眼便从心底里发寒。
果然,太子就是太子,就算再昏聩无德,他也是弘德帝的血脉,身上有着李家人的狠戾。
“没有……没有……”
“一切单凭太子作主!”
剩余的太子府属官和心腹皆是摇头,战战兢兢道。
“那好……给我递话给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孤要见他!”,太子李承乾眼神嗜血夹杂着疯狂。
……
宸王府,亥时。
又是一个很深的夜,整个宸王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小厨房还依旧亮着光。
“莺儿,发什么愣呢?”
见守在灶台前的小美人儿没有反应,小厨房的徐厨娘便轻轻推了一下她,好意提醒到,“你的薄荷糕好了。”
顾香凝听人叫莺儿,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徐厨娘推了,她才反应过来……
她就是那个莺儿。
刚入府时,李承熙那个蛇精病说既然她以前叫莺儿,那在府里便还叫莺儿吧。
顾香凝听得直想挠人。
她上辈子也叫顾香凝的。
现在李承熙活生生给她改了个名字,偏偏她还不能说不!
谁叫古代没人权呢?!
莺儿……
莺儿你妹!
顾香凝心中腹诽,低头一看小灶上蒸屉白气腾腾,屉沿水珠凝结,可不是好了吗?再蒸一会儿,怕是就要老了。
她心里巴不得蒸得老一些才好。
李承熙大半夜的与人在书房办公,害得她也不能休息不说,又说有些饿了,让她给他准备宵夜,并且指名要她做的薄荷糕。
顾香凝觉得心底有些发毛。
觉得这李承熙是不是在敲打她,示意她在庆国公府的一切,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她在庆国公府为大公子楚璟做过薄荷糕的事情,他都知道。
“谢谢。”
顾香凝妙目浅浅一弯,道了谢,便急忙将蒸屉打开,将蒸好的薄荷糕取出。
薄荷糕青翠欲滴,似绿翡莹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薄荷清香,引人食指大动。
“莺儿,你做的这薄荷糕可太漂亮了……”,徐厨娘赞叹道。
她就是负责小厨房白案的,最擅长的就是做各种面食。
但是,莺儿这个小丫鬟的手艺还是很让她吃惊,小小年纪,又漂亮,手又巧,这薄荷糕做得心思也很巧妙。
顾香凝一边往碟子里装着薄荷糕,一边浅笑道:“我给您留两块尝尝?”
徐厨娘连连摆手,她可没有那个胆子,这是王爷点名要吃的。
顾香凝见徐厨娘执意不肯,也知道王府规矩大,便也不勉强,再次对徐厨娘道了谢后,便离开了小厨房。
刚从小厨房出来,便有殷勤的小厮打着灯笼迎了上来,“莺儿姐姐,您可出来了……咱们快回吧……你看着点脚下,小心路……”
朦胧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顾香凝脚下的路。
看着这只油纸灯笼,不知为什么顾香凝便想起了当初她和苏斯年一同去贡院的场景。
那日的天也是这般黑,苏斯年手中的灯笼也是这般温暖。
唉……
好歹也在一个院子里的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来的?
怎么就不能高抬贵手呢?
她真不是奸细!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李承熙才能打消对她的怀疑。
算了……
当丫鬟就当丫鬟吧。
好歹,没有了冒名顶替的罪名在,总算每晚上能睡得踏实了。
唯独烦人的一点是蛇精病李承熙总以折腾她为乐。
就像现在,他和别人在书房议事,这大晚上的竟然还要她给他做夜宵。
做个头!
顾香凝恨不得把这碟子薄荷糕都砸在他的脸上。
宸王府占地颇大,富丽堂皇,大气端庄,衔水环山,风水极好。顾香凝没有去过后院,听说后院的景致更好,其中无论是曲廊亭榭还是假山奇石,均景色秀美幽深。从小厨房到书房这一路走来,步步有景儿,格调雅致,就是太大了,走得顾香凝脚底发软。
等来到书房门口,顾香凝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进去。
书房的烛影下,可以看见西窗上投出的人影,清俊挺拔,谪仙般美好飘逸。
顾香凝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今晚的月色不错,繁星点点,月华如银,照得书房前宽广的院子亮堂堂,连院中的那几株垂丝海棠都已经结果了,红绿各半,煞是好看,想必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吃了。
那颗果子结得好,又大又红,生吃了最好……旁边的那颗稍次之,做干果蜜饯正好……哎呀,那颗长得更大,就是可惜了,还是青的,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红全。
“莺儿姐姐,您快进去吧,若不然,这薄荷糕怕是就要凉了……”,挑灯的小厮殷切地劝着。
这做薄荷糕已经废了许久的时间,又走了好大一会儿……
顾香凝继续矗立在门口,没有半分想动的意思,继续望着院中的垂丝海棠的果子,悠悠道,”你不懂这薄荷糕就得放凉了才好吃,再站一会儿……“
挑灯小厮急得抓耳挠腮地想劝顾香凝进去,怕饿坏了他们主子,奈何这位姐姐就是不动,他还不敢说什么。
顾香凝不但不动,她更想在这儿站个天荒地老,目光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些海棠果子,心里想着该怎么吃才好吃,想到快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轻,可是夜深人静,书房里的人将门外两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其中一人正是顾香凝在书房门口时遇见的那个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只见他长眉微挑,目光戏谑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案后面的宸王李承熙。
这个小丫鬟……
他知道。
能被宸王记在心里,书房侍候的小女子,可不简单啊。
李承熙双目如寒星疏懒,冷冷开口。
”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