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数月, 看遍了沿途风景,谢明意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归来的路上,她有些迫不及待, 对亲人和朋友的牵挂告诉她,她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扎根了, 真正融入到其中。
她回到锦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当马车停在府门口还未下去的时候她就听到哇哇大哭的声音。
心下一紧, 谢明意立刻下车,迎面而来嚎啕大哭的谢大崽和谢小崽,直愣愣地扑在她的怀中。
那哭声可是委屈极了, 谢明意俯下身拍了拍他们的后背, 温声道,“是娘不对, 不该离开这么久。”
“娘,想娘!”谢大崽哭的惊天动地, 搂着谢明意的手臂不松手。谢小崽也扁着嘴巴,依恋不已地不停唤着娘。
谢明意温声细语哄了他们好久才止住他们的哭声, 一手牵着一个往府中走。谢太傅和云夫人看到她归来很是高兴,又是问询她出门的经历又是唉声叹气两个崽崽对她的想念。
“他们两个每日里一起身,也不吃糕糕,只拉着婆子的手一个一个房间的找你。见到我和你父亲也是喊着要娘,夜里也不好好睡觉, 阿宁还生了几日的病。”云夫人说起来话里尽是无奈。
谢太傅含笑接着道, “我们谢家的孩儿自也是聪慧的,我只对他们说何时听到马车停在府门口的声音何时娘亲就归来了。他们就生怕见不到你, 每天都偷偷摸摸在这里一藏。”
谢明意听在耳中也有些愧疚, 挨个亲亲崽崽的脸, 郑重道,“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谢大崽以往胖嘟嘟的小身子看起来瘦了一圈,双下巴都没那么明显了。他神色恹恹地说了几个字,“没娘,没爹爹。”
说完使劲把头一扭,嘴巴嘟起来,不愿意看谢明意了,明显记起来娘抛开他们一个人离开的事了。
谢明意脸上一僵,这边谢小崽又小声抽泣起来,巴掌大的小脸蛋可怜兮兮,“要娘要爹爹。”
她拧着眉头看向谢太傅,目带询问,谢太傅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回答,“镇北侯自你从苏南前离开锦县便再也没有来过,你顾师兄传信给我说是北地生变,镇北侯应是去了漠北。”
漠北?谢明意凝眉沉思,大楚有强敌北胡,由草原几大部落联盟组成,北胡人骁勇善战,残暴狠厉,每到冬季粮食短缺之时就肆无忌惮地到大楚来烧杀抢掠,搜刮粮食和金银珠宝。
惠帝未登基之前的几十年间,藩王作乱,大楚忙于内斗没有精力顾及胡人,结果北地四州失陷,几十年来都未曾收复。
惠帝是个志向远大的皇帝,他在位不过十年,已经基本肃清大楚内部的藩王势力,东狄那边也多有防守。
谢明意不用想也可以猜到,惠帝收拾了藩王和东狄后,下一步便是对付北胡。
顾师兄说北地有变,难不成是惠帝想要收复北地四州。可是内乱初平,肃王和安王造反不过是这一年的事,惠帝重病缠身,已经将皇位禅让给了年岁尚幼的太子楚曜,这个关头和北胡作战?听起来局势不妙。
“北胡狼子野心,近年来蠢蠢欲动,若是打起仗来,百姓苦矣。”谢太傅面带忧虑,感慨了一句。
“你们父女两个莫再忧国忧民了,左右只是有异动而已,再说镇北、镇北侯不也去了漠北吗?意儿长途归来,定是十分疲累,还是先行歇息吧。”云夫人打断他们的话,又对谢明意指了指两个情绪不对的孙儿,“嘉安和嘉宁久未见你,多哄哄他们。”
闻言,谢明意收起心中的几分不对劲,命细云拿出自己为谢太傅和云夫人准备的礼物,专心安抚起两个崽崽来。
哄孩子是个技术活,这次可是耗费了谢明意的老命,陪吃陪玩穿衣洗漱通通是她亲力亲为。明明她走之前有意在培养他们自己穿衣用膳,谢小崽会挑好自己每日要穿的衣裙,也会自己穿鞋子,谢大崽虽不怎么会穿衣,但用膳的时候叮当叮当挥舞着勺子吃的香喷喷的。
可隔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两人什么都变了,夜里黏着她要拍着入睡,白日里穿衣、喂食也必须要娘亲来。
谢明意知道他们从未离开过自己,可没想到他们这般离不开她,她看到他们紧张兮兮抓着她衣角不放的模样心疼极了。
于是,她哄了一遍又一遍,再三保证娘亲不会再离开,一连大半个月后终于令两个敏感的崽崽放下心来。
当谢明意看到谢大崽生龙活虎依旧胖嘟嘟的模样,谢小崽咯咯咯在花丛中臭美的笑着跑来跑去,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做母亲真难,做古代单身母亲难上加难。
偶尔她出门到铺子里面去看恒娘,带着两个崽崽过去,锦县中的人便都知道谢乡君回来了。
只是这次再无男子敢凑上前了,看到谢乡君也是如临大敌,捂头盖面匆匆离开,看在谢明意眼中嘴角抽搐不已。
“纵是被驱赶过,见到本乡君也不至于此吧。”谢明意目瞪口呆。
恒娘闻言脸色微变,低声说道,“乡君,前些时候是我唐突了,不知您身边的男子正是镇北侯。您走之后,镇北侯府的人去了府衙,黄大人便将先前聚在您府门的男子一人打了一大板……”
如今不要提勾引谢乡君赢得荣华富贵了,锦县的男子知道乡君是镇北侯的女人,对她是避之不及。
谢明意皱了皱眉,未置一词。
此时,谢大崽依偎着她嘴中吃着糖人,谢小崽手中拿着一朵绢花玩得津津有味,听到镇北侯的名头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嘴中喊着,“镇北侯,爹爹,要爹爹。”
谢明意哼了一声,认命地柔声哄他们,“爹爹是将军,要上战场杀敌,杀光了敌人就回来看嘉安和嘉宁了。”
谢大崽眼睛一亮,拍起手来,他知道将军比老虎还要厉害,“回来看崽崽和妹妹啊!”
北地,祁朝晖身着铠甲骑在马上遥遥地望着北胡的王旗,目光如鹰犀利深邃。
“侯爷,先锋军和骑兵已经准备妥当。”一名小将上前禀报,眼中带着肃杀之气。
闻言,祁朝晖面色冷硬,语气冰冷没有一份温度,“传令下去,杀胡人,夺城门。”一声令下,厮杀和鏖战开始了……
接连两日的激烈厮杀,镇北侯麾下的兵马像是一只锐不可当的箭,直直地撕开北胡的防线,插入北胡的心脏。
大楚突然的进攻让北胡猝不及防乱了手脚,等他们反应过来大楚已经收复大半北地。北胡王廷震怒,立即集结上万精锐的骑兵,势要将大楚人斩杀殆尽!
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到锦县的时候,谢明意正在忙着定制火锅炉子,冬日渐到,气候寒冷,她手中有大量的辣椒在,用来制作火锅正好可以御寒。
铜制的火锅炉子很沉重,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声,狗男人去了漠北,现在正在和北胡作战吗?
“乡君,您没事吧?”匠人捡起了火锅炉子,还当是太重她拿不稳。
谢明意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笑笑,“无事,明日就将我定做的炉子送到北城那家食铺去吧,到时银钱一同给你。”
“好嘞。”匠人得了一大笔进账,心花怒放,欣然应允。
谢明意正欲离开,鬼使神差地突然问了一句,“不知北胡那一仗能不能胜?”
匠人听了自豪一笑,挥着厚实的手掌,“乡君不必担忧,听说是镇北侯领战,定不会败给北胡那帮子狗娘养的。镇北侯可是我们大楚的战神,战无不胜!”
闻言,谢明意神色放缓,“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那匠人觉得乡君的态度有些奇怪,转而一想,这谢乡君的夫君不就是镇北侯吗?她那对看着喜人的龙凤胎不正是镇北侯的子嗣?哎呀,这就对了,这是担心镇北侯呢。
在匠人看来,镇北侯之前既然与乡君同住在锦县,两人定是重归于好了。想到这里他抚着手掌笑了笑,谢乡君虽然不与寻常女子一般侍奉夫君公婆,但也免不了担忧自己的夫君啊!
不过,镇北侯定是能胜的,匠人自信满满。
谢明意将这件事埋在了心里,仔细探听着北地的消息,但在两个崽崽和谢太傅面前却当无事发生。
大楚与北胡的战事到了冬日愈发激烈,但镇北侯许是真的战神降世,他奇兵突袭杀进北胡的王帐,斩杀北胡的部落王。
北胡士气大败,陷入混乱,据谢明意探听到的消息称北胡退居草原数百里,失陷数十年的北地四州终于回到大楚。
因为战胜,大楚一片欢欣雀跃,谢明意暗中也松了一口气,不再关注这件事。
辛老夫人逝世将有一年,谢太傅要守孝三年,但作为下一辈的谢明意只需守孝一年即可,也是时候除服了。
她除服的那日,锦县飘起雪花,亲近的只有云家人上门。
府中来了客人,谢大崽和谢小崽自是开心不已,不停地奔跑蹦跶,看到娘亲换上绯红色的缠枝梅花袄裙,上罩同色的狐毛斗篷,瞪圆了眼睛。
“娘,是大美人。”谢小崽心中欢喜,眼睛亮亮的夸赞。
“哎呦,我们宁和县主小嘴可真甜。”云家的一位舅母笑意吟吟地开口,搂着谢小崽就不想撒手,一口一个乖宁宁地喊着。
谢明意看谢小崽那副害羞的模样也笑了笑,“舅母,莫要逗她了,脸皮薄的小东西。”
“妹妹脸皮厚。”谢大崽突然开口,中气十足,惹得众人大笑,谢小崽哼了一声。
堂中一时间其乐融融,气氛融洽。
然而,就在这时,马蹄声响,几道人影不容阻挡地到府中来,后面跟着神色焦急的管家。
“太傅,乡君,侯爷要见平阳伯和宁和县主。”为首的人谢明意识得,是祁朝晖的得意属下连和。
他面目憔悴,眼窝凹陷,身上的铠甲还未换去,泛着冷光,神色更是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戚和荒凉。
谢明意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骤然起身急声问道,“他怎么了?”
连和眼眶一红,看向谢明意的眼神带着悲痛以及隐约的厌憎,咬牙道,“侯爷、他、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