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不好好养伤跑到这里做什么?谢明意咽了咽口水, 心想她和恒娘方才的玩笑话这人不会听到了吧。

“侯爷伤势未好,可是要出府?”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从他身上经过。

“你想要召赘?”他神色一副云淡风轻但语气带着几分薄凉。

谢明意眼皮一跳,正想着打哈哈含糊过去, 下巴猛地一疼被掐住,她呼吸一窒抬眸看过去, 正对上他沉冷至极的目光。

“你和本侯说, 你看中了哪个男人?”他一脚踹上了府门, 沉重的府门涂了红漆,嘭的一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红漆簌簌而落。

这声响惊动了下人,匆匆赶来查看的人瞥见他冷厉的神色无端打了个哆嗦。

嘭的一声同样惊到了谢明意,她只觉自己的耳朵要炸开, 精神恍惚了片刻才反应男人话中的意思,使劲挣开了他的手, 揉了揉自己泛了红印的下巴。

他以为自己和恒娘话中的男子是其他人……总是掐下巴,什么狗习惯!

“本侯不过离开了一个月, 你竟然, 呵,谢明意,我和你说,你最好收起你的念头!”祁朝晖冷冷的看她,心里翻滚着噬人的怒火。

谢明意感受到投过来的视线冰冷如刀, 她心中一闷,也有些不痛快。说到底,他们两人再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就散伙了, 他这般强势又作何?

不过, 不必要的争吵最好要避免。她垂下眼眸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 何况这人还受着伤,她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腿,许是伤口因为用力裂开了,氤氲出淡红色的血迹来。

就如同哄孩童一般,谢明意嘴角扯开一抹微笑,柔声道,“侯爷真是误会了,恒娘以及这锦县所有的百姓谁人不知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男子。恒娘不知你的身份,因方才在铺子有人讽刺我养男人伤风败俗。是以,她才提议让我将你召为赘婿。”

祁朝晖闻言愣住了,高大的身影一僵,片刻之后才堪堪缓和了神色,冷哼,“召本侯为赘婿,你倒是敢想。”

他心情莫名畅快起来,瞥了一眼女子下巴的红痕,又看了一眼出现裂缝的府门,默默收回视线,主动接过女子手中的膳盒。

“本侯腿有些痛,我们这就回去吧。”腿上有濡湿的感觉,祁朝晖薄唇勾了勾,适时拿自己的伤势说事。

这下轮到谢明意斜眼看他,凉凉地开口,“方才我和恒娘只是玩笑话,侯爷莫要当真,高高在上的镇北侯我可高攀不起。不过有一点还望侯爷记得,过了我们的约定,我无论召谁为赘婿亦或是嫁与他人可都和侯爷无关。”她将膳盒又从他手中夺下来,自顾自地往前走。

“今时今日,即便我们没了约定,你和本侯这些时日相契相合。”他大步跟了上去,不经意又将那个膳盒拿在手中,压住内心的焦躁不安,一字一句说道。

谢明意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并未说话,只掀了掀眼皮。

见此祁朝晖紧绷着面皮,狭长的凤眸慢慢眯起来,召赘?说起来他目前和入赘又有何区别……唯有的一子一女全都姓了谢……

他唇边咀嚼召赘两字,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女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蓦地出声,“召赘也不是……不可。”

谢明意的脚步由快到慢,最后猛地停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她动作过急,头上簪的珍珠流苏也剧烈晃动。

“谢明意,本侯心悦你,愿意迁就你。”

他抬手拨了拨晃动不止的流苏,薄唇微启,随后手一顿落到女子莹润的脸颊上,缓缓摩挲着。

谢明意闻言睁大了眼睛,眼睫毛颤了颤,语气也有些颤抖,“侯爷……你莫要玩笑?”不可否认,她此时心中滋味复杂,说是怀疑、迟疑,内里还涌起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淡淡欣喜。

这人,是故意的吧,在开玩笑?

她不相信他会想入赘谢家,在男权当头的大楚,稍有些身份地位的男子入赘都是奇耻大辱,更不要提眼前的人还是权势煊赫、家中独子的镇北侯。

“何曾不可?”祁朝晖忽而冷嗤了一声,轻不可闻地呢喃,“毕竟本侯现在不就是你的外室?”

谢明意还处在恍惚之中,片刻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视线扫到他腿上细微的血迹,终究是叹了一声。

她认命地拉着他回去,又去拿药和绷带给他换上,“你莫要折腾,入赘与否今后我们再说,安心养伤吧。”

祁朝晖低头深深地看她,总觉得这女子怪异极了,怎么都看不透。她有时倔强冷硬,有时心肠又软的不得了,对他是如此,对世人也是如此。别以为他不知,她开那铺子是作何用,又是怎么拐弯抹角找到那恒娘的。

那些女子过得好坏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这一出,不少人暗中骂她,骂她不守规矩,骂她多管闲事。她不知道纵使这小小的作为也能传到楚京去,红薯让她声名大涨,可也动了不少人的切身利益。

朝堂上群臣为她吵得面红耳赤,一些文臣大骂她是妖女,蛊惑人心,甚至出言要将她关押起来,寻高僧来烧死。

可也好,她知道分寸。他收集罪证,冷脸收拾了跳的最高的那人,便无人再敢有异议了。

谢明意不知自己的所为已经传到了楚京还遭了一波骂,最近除了楚曜让人提心吊胆,她在锦县的生活可谓是安逸快活极了。

接下来过了几日,新出炉的太子楚曜要离去了。

镇北侯护送太子殿下回京的那日,谢明意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毕竟乖巧知礼的幼童谁人不喜呢。

不过一会儿她的不舍就变成了好笑,只见楚曜絮絮叨叨在和谢大崽说自己要回京了,谢大崽那个小胖子却听不怎么明白,最后犹犹豫豫将自己手中的点心递给楚曜。

“曜曜,吃。”

这也算是难得了,谢大崽居然舍得将自己少的可怜的吃食分享给他人。

楚曜看看面带渴望的谢大崽,又看看眼神干净的谢小崽,一口将那块点心咽了下去,使劲点头道,“再过些时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再过两三个月就是他的生辰,到时他和父皇说可以让谢姨带着他们入宫。

谢大崽也跟着点头,他看着楚曜空空的手心,上面还带了点心的碎屑,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娘掏出一个帕子将他的手擦拭干净。

眼神黯淡下来,他挺了挺小肚子,神色恹恹地说了一句,“曜曜,再见!”

至于跟着一块离开的亲爹,谢大崽惦记着自己给出去的点心,直接给无视了。

谢小崽已经差不多懂得离别的含义了,爹爹离开不是一两次了,她再也不像婴儿时期那么敏感了,恋恋不舍地在爹爹的怀中依偎一会儿,她便乖巧下来挥着小手和爹爹告别。

这是娘告诉她的,她牢牢记在心里。

祁朝晖俯下身微笑着在谢小崽和谢大崽脸上挨个亲了亲,又摸了摸他们的头,最后看向一旁的女子,沉声道,“锦县距楚京不甚遥远,不日,我就会回来。”

谢明意不可置否地颔首,也回以笑容,“好好养伤,回见。”

最后,祁朝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驻片刻,一行人远去。

楚曜和狗男人走后,谢明意在锦县守孝的生活重归于平静。

她深深觉得如今的生活状态挺好,就连谢太傅和云夫人闲适之下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精神饱满。

恒娘又劝她召赘,绝了流言,这一次谢明意笑着拒绝了,只说顺其自然。

但不知怎么地,数日后祁朝晖归来这话又传到了他的耳中,谢明意还当他会恼羞成怒。却不曾想,夜里,这人似是嗅到了春天的气息,热情无比地箍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笑道言说这次回京又修葺了一番平阳伯府,到时他们一同住在这宅院中,论是入赘,论是嫁人都是可的,旁人又能说得什么呢?

谢明意被狠狠折腾,只觉得困意不停地往上涌,也没细想他说的何意,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就沉入了梦乡。

之后,这人便肉眼可见地心情畅快不少,对着她愈加黏糊,若是归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地步,谢明意私心猜测许是他们的约定时间所剩无几的原因。

一次,祁朝晖领着谢大崽和谢小崽坐上高头大马去了军营一趟。

谢明意并不怎么担心他们,闲暇之中关上了铺子,与恒娘一干人去踏春游玩,端的是自在无比。

趁着这次踏青,她也认真想了想自己与狗男人的未来。

恒娘装扮是随了守孝的谢明意,但即使素净也遮挡不住她艳丽的容颜,她的心情开怀,谢明意问了才知原是那孙秀才倒了大霉,家中的银钱被人做了套全部拿走了。

“乡君,你是不知,那人没了银子,竟然连宅子也被人占了去。现在他们一家子黑心肠的,可是露宿街头了。啊呸,那些子不要脸的,居然还找到我这处来,舔着脸说是愿意重新娶我进门。”

“可真是恶心死老娘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他也配得上我!”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像是发泄自己的委屈一般。

谢明意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老娘如今可是家资颇丰,不少年轻俊秀的男子想要追求我呢。”哭着哭着她又笑了,谢明意也跟着笑了一下。

“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后还有得他们倒霉日子过。恒娘,你今后就放下他们吧,不值得!”

“乡君,你说的没错,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恒娘笑意盈盈,挽住了她的手臂。

谢明意闻言心中有所触动,是啊,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兴许,她可以给男人一个机会……

她踏青归来天色已经晚了,谢大崽和谢小崽归来不见她,还象征性地干嚎了两声,落了两滴泪来。他们从未离谢明意那么长时间,一见是亲的不得了,又抱又亲又蹭的。

至于短短住了一个月的太子楚曜,谢大崽每日出门呼朋唤友,也许已经遗忘了。

不过,太子楚曜可还记得自己的玩伴,在自己生辰的前几日鼓起勇气向父皇求了圣旨来,想要召谢乡君、平阳伯和宁和县主入宫。

几百里之外,接到宫中传来的圣旨,谢明意默了,又是这小子的生辰!自他出生的每一次生辰,她就必定要受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