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之间的风云变幻, 谢明意自认与她关联不大,不过灾荒之年,卖人卖田的情况屡见不鲜。
她芯子里看不惯买卖人口这种事但又无可奈何, 最后才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买了上千亩的良田, 再让那些走投无路的灾民到那里去做佃户, 倒也安置了一批人。
谢太傅在与顾景同商议灾民安置的时候, 她也趁机将后世的一些智慧传输给他们,譬如以工代赈。听她讲解之后,谢太傅简直是如获至宝,兴冲冲地进宫去向惠帝提议。
他去的时候是红光满面,但回来的时候却是愁容满面, 一脸复杂。谢明意瞧出端倪, 直接询问谢太傅发生了何事。
谢太傅也不瞒她,遥遥地望着天上的乌云,语气微沉,“陛下身体不适, 任何人都不见。”
闻言, 谢明意心中一沉,惠帝今年四十有余,身体不适可不是好兆头, 尤其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
她能想到这里, 谢太傅比她想的更多, 比若说悬而未决的储位, 以及虎视眈眈的几位王爷的母族。
果然, 次日的大朝会上, 惠帝称病缺席, 群臣心中便开始了盘算。很快,泾渭分明的魏王和肃王两派就形成了,储位重新被提起,目前最为重要的赈灾一事都被放在了后面。
魏王之前虽因东狄遭了陛下训斥,但到底有太后撑腰,再加上平仁侯府相助,可勉强与肃王平分秋色。不过令众人为之侧目的是,江家居然也站在了魏王的身后。
虽然江太尉已经去世,但江家靠着下一代以及江太尉留下的人脉,在楚京也能称得上中上流世家。不过,平仁侯府与镇北侯府不对付是人人皆知的,江家之前更是与镇北侯府来往密切,这突然转到魏王一边,不得不令人深思啊。
镇北侯即便遭受陛下冷落,也不敢有人小看他,此时见江家鼎力支持魏王,朝堂之上众人不自觉地看向镇北侯。
可惜,任朝堂争论如何激烈,镇北侯并无什么反应,面色平静无波。
只是,在下朝的时候,惠帝召见了镇北侯,他们说了什么并无人知晓。
但谢明意敏锐地发现,祁朝晖最近似乎是忙碌起来了,年节前还神秘消失了一段时间。期间她听闻谢太傅说惠帝的病越来越重,宫廷内外皇太后逐渐显于人前掌握大权。
而魏王,早先便解除了禁足,行走于朝堂之间,看着比他的两位皇兄,安王和肃王,风光极了。
朝堂上要求立魏王为储的呼声越来越高。
紧接着谢明意位于楚京的几家铺子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问题,因为她的缘故魏王被禁足,如今魏王势大,更有问鼎储君之位的可能,自然有讨好魏王的人来找谢明意的麻烦。
谢明意未将此事与谢太傅说,她直接了当地将铺子关了,只留下一个玲珑阁。说实话,她对魏王的感官十分不好,也直觉魏王绝对不会登上皇位,无他,惠帝还活着,而他最疼爱的是自己的嫡子四皇子。
祁朝晖知道她被为难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了,他脸色很难看,呵呵冷笑,“魏王蹦跶不了多久了,这笔账本侯会为你讨回来。”
彼时谢明意正心无旁骛地在为谢大崽和谢小崽换衣服,是她画好了图样,让细云等人缝制的。一件是用兔毛做的小兔子模样的斗篷,帽子上垂着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粉粉嫩嫩的,好看又有童趣。
另一件是虎皮做的老虎模样的斗篷,同样的帽子上有圆圆的黄黄的耳朵,憨态可掬。兔子斗篷是谢小崽的,老虎斗篷是谢大崽的,换好后配着两个崽崽圆溜溜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谢明意眼睛一亮,听到祁朝晖说话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不怎么在意。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狗男人这般说,她更确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若是魏王登上储位,最该着急的是承恩公府裴家。但以谢太傅之言,承恩公府并未有太大动作。
谢明意倾向于楚惠帝并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魏王一派此时蹦哒的再欢,等到楚惠帝病好,倒霉的就是他们。
祁朝晖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眉毛无意识地挑了一下,感觉这女子越来越淡定了。
“你不好奇年前我去做了什么?”风尘仆仆的男人,这还是年后第一次见她,忍不住问道。
“侯爷的事情,与我何干。”谢明意俯下身为两个崽崽整理斗篷的帽子,态度有些冷漠的回他。
她向来分的很清楚,从不将除了两个崽崽之外的事情对男人说,也从不好奇镇北侯府发生的任何事情。
闻言,祁朝晖眸光微沉,他和女子的三年约定,如今已经半年过去了。女子平日里会对他展露笑容,夜里两人欢好的时候也会紧紧地攀着他不放。
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她从不将自己的行踪和对他说,从头至尾也未踏入过镇北侯府一步。女子多日未到这里来他就坐立难安,焦灼不已,可是当他出行多日归来的时候,女子的态度依旧淡淡的。
只有在这私宅中,仿佛他们才亲密无间,共同养育着膝下的一儿一女。而他对女子而言,只是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想到这里,高傲自负的男人不禁有点点的挫败,面上泛了几分嘲讽。
“爹爹,好看。”谢小崽已经会走路了,她十分看重美丑,娘亲换的新斗篷她很喜欢,迫不及待地让爹爹看她。
谢大崽也过来凑热闹,咧着嘴巴扑过来十分得意。“爹爹,小老虎。”这是要爹爹夸他,仿佛他穿了一个老虎模样的新斗篷,自己就是小老虎了一样。
两个可爱的崽崽一左一右的趴在他的膝头上,祁朝晖回过神来,抿了抿薄唇。
“谢明意,我要你永远记住,本侯是他们的爹爹。”
闻言,谢明意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这男子又发什么疯,又有谁怀疑过他不是崽崽的狗爹了。
她敷衍的应了一声,随后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日他们十分想念你,今日你便好好的陪着他们吧。”
瞥了一眼炫耀小斗篷的谢大崽和谢小崽,谢明意默默地往门外走。自从他们会走路后,简直就是两个小跟屁虫,她无论去哪里都要死活跟着,极大地压缩了她个人的空间。
天气寒冷,怕他们受了风寒,她便不出门了。
今日狗男人归来,就让他们黏着爹爹去吧。她今日在酒楼约了云家的表兄商讨要事呢。魏王的人在楚京找她的茬,她就往外发展,魏王即便势大,手指也伸不到北地和草原去。
哦对了,顺便回来时到书阁戏楼哪里逛逛也是不错的。
等到祁朝晖亲了亲谢大崽和谢小崽又胖了不少的脸蛋,父女三人黏黏糊糊说了一会儿话,再一回头就不见了女子的踪影……
过了年节,天气开始回暖,楚京的灾民数量也慢慢控制下来,本是风平浪静无奈宫中激起了轩然大浪。
唯一的嫡子四皇子中毒了!
在楚惠帝病重,皇太后掌握宫务大权的时候,四皇子在自己的宫中被人下了毒。
朝内朝外的气氛骤然紧绷起来,就像是弓起的箭弦,只待下一刻就要划破所有的平静。
谢明意未想到魏王一派会倒的这么快,即使有太后的支持,即便平仁侯府是陛下的母族。
楚惠帝真正的发了狠,不顾柔贵人如何求饶,也不管皇太后如何施压,撑着病体直接赐柔贵人毒酒,亲眼看着她吐血而亡才坐下休息。
四皇子被太医救了回来,但仅仅是一个柔贵人,显然无法消弭来自天子的雷霆之怒。
次日大朝会,楚惠帝冷着一张脸端坐在龙椅之上,大理寺列出罪证,平仁侯府与东狄勾结,私吞赎银。此外,平仁侯府底下的族人为虎作伥,种种罪名不一列举。
他的身形因为重病而消瘦,依然不能撑起宽大的龙袍。但他愈发锋利的面容和锐利的眼神,却告诉群臣,眼前的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依附在魏王一派的臣子,肉眼可见的慌了。陛下接连两月未出席朝会,病情越发紧急,宫中朝中有皇太后掌权,不停打压肃王一派。他们那时当时以为陛下真的时日无多了,而下一任皇帝极有可能是魏王。
可没想到陛下的病无大碍。不过此时他们还抱有一份侥幸,平仁侯府可是陛下的母族,血脉相连。他们以往也犯了不少过错,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惠帝一份圣旨降下来,平仁侯府三族内尽皆斩首,九族内流放边荒,家产皆充为公。
此外,奉养皇太后于行宫,令魏王守皇陵,无大事不得回京。
而陛下命主事的人,是镇北侯。
平仁侯府的消败只在几日之内,魏王也被镇北侯亲自派人看押至皇陵,不过在魏王府内并未发现魏王深爱的宛侧妃的身影。
当然这消息并不是谢明意刻意去获知的,她对江宛宛早就没有任何一丝感觉了。
如果说魏王这事对她有什么影响,那便是她的几家铺子又重新开业了。
嗯,生意十分火爆!
尤其是她名下的酒楼,因为辣椒一物得了楚京人的喜欢,谢明意每月查账都笑的合不拢嘴。
新一茬的红薯苗也种了下去,谢明意终于将献红薯的事情提上日程,暗中打算着。
只是她这边还没动静呢,太傅府突然来了一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过几日便是四皇子的生辰,皇后娘娘特地下旨邀她去宫中赴宴,另还加了一句,让她带着谢嘉安和谢嘉宁进宫。
谢明意恭敬的送走传懿旨的小黄门,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自从她与镇北侯和离后,便有意的不与高门大户和世家来往。
正如她所盘算,渐渐地,她已经在楚京的上层中消了踪迹,也很少会有人再提起她。
可是皇后娘娘这么一出却是将她重新拉入众人的视线中,如若她不下旨,谢明意必定是不会去四皇子生辰的。
更何况还要带去两个崽崽,她想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