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太太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直接原地蔫了,邱姨娘更惨,经历了来自蔚家人的几次大型团伙PUA之后, 精神跟着崩溃了一半, 双目无神的站在那儿,魂儿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赵宝澜方大获全胜。
李氏眼见着蔚家人待女儿这样好, 欢喜之余更觉愧疚, 回到居住的院子之后,她思量再三, 说:“宜静, 阿娘仔细想过了,你前十五年既然叫蔚朝云,那以后也不必再改了, 做蔚家的女儿就很好, 反倒是郑家这边乌烟瘴气的,你真要是回来了, 说不得还会受他们的闲气。”
赵宝澜听得微怔:“那阿娘的意思是?”
“认祖归宗就不必了, 咱们就这么相处着吧, ”李氏温声道:“老太太现在还硬朗, 一时半会的是分不了家了,将来等她没了, 阿娘就搬出去跟你哥哥一起住,到时候咱们再见面也方便, 免得还得看郑家那群小人的嘴脸。”
赵宝澜自无不从:“我都听阿娘的。”
……
申氏得到聂顺传书,知道自家小姑子在外出了意外、重伤失忆之后,不免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又吩咐人收拾行囊, 准备亲自奔赴丹州,去搜寻她的踪迹。
春娘一边帮她收拾衣衫,一边哽咽道:“难怪咱们姑娘一走这么久,连个信儿都没传回来,居然是受伤失忆了,那么小一个孩子流落在外,又不知道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一定被吓坏了!”
“是啊,”申氏难过道:“我们可怜的乖崽!”
主仆俩在这儿说着话,那边燕侯赵德苻接到消息,匆忙间回到府中:“夫人,我听说有宝澜的消息了?!”
“是啊,”申氏擦了擦眼泪,将聂顺差人送回来的书信递过去,又道:“聂叔叔说宝澜往南方寻亲去了,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孤零零一个人在外边,我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去找找看吧,一是把她带回来,二是尽早帮她诊诊脉,免得她留下什么暗伤,三来是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把我们宝澜打成重伤……”
说到最后,她眼底杀气毕露,难掩锋芒。
赵德苻知道这位夫人的身手和能力,倒不担心她出行遇险,略一思忖,便道:“有夫人前往,自然万无一失。你带上文书、印鉴,往南方去办事也方便——哦,对了。”
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豁然道:“昌武侯此前不是曾经遣人前来送信,道是不日即将登门拜访吗,荆楚之地乃是他的辖区,嵇家与赵家又是几代旧交,倒可以请他帮忙。”
申氏面色稍缓:“等他到了此处之后,夫君再同他细说此事吧,迟则生变,宝澜一个小孩子在外边,我实在是不放心,行李既收拾完了,这便要出发。”
赵德苻用力握一下她的手:“一路顺风!”
申氏莞尔一笑,向春娘点一下头,带上佩刀出发,临行之前又折返回来,低声叮嘱道:“金陵对各地军阀的防范之心愈重,夫君只看昌武侯此次北上甚至不得公开身份,便可知晓一二,现下皇帝病重,嗣统未明,北境更是重中之重,我这一去,夫君也需多加小心。”
赵德苻目光轻柔:“知道了。”
申氏只带了春娘一个贴身近侍,此外又有三十府兵,再加上从前天魔教中的五十好手,当即便催马往丹州去。
上午出发,一路上三次换马,到暮色深深时,一行人顺利抵达丹州城门。
聂顺心知这位主母的秉性,早早请了蔡师爷与留在春风楼的姑娘们过去等候,待见了人之后,便先请申氏去问话。
该问的聂顺早就问过了,现下再问,答案也跟之前相同。
申氏匆忙间吃了些东西,便亲自往春风楼里赵宝澜住过的房间里去查看,里边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她也不觉得失望,又叫人将春风楼的鸨母带上去问话。
自从赵宝澜成了血云宫教主的唯一亲传弟子之后,鸨母的用处也就接近于无了,赵宝澜提着鞭子关照了她一通,然后就叫把人关进了马棚里自生自灭,好在鸨母运气不错,硬挺了这么多天,愣是没死。
现下被人带出来,她反倒有些不适应外边的光线,艰难的抬手捂着眼睛,缝隙里看见面前坐着位男子装扮的夫人,面容端丽,难掩威仪。
“你是在哪儿救起宝澜的,那时候她伤的严重吗?”
鸨母被她注视着,不自觉打个冷战,顿了顿,才低声回答了。
申氏又道:“讲一讲那之后发生的事情,越细越好。”
鸨母环视一周,唯一眼熟些的面孔也就是蔡师爷,作为本地郡守的心腹,此前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在这位夫人面前却不敢露头,垂手侍立在后边。
她心念一动,试探着道:“我想要夫人的一个承诺——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之后,您得放我走,还要给我一笔钱,让我安身立命。”
申氏忍不住笑了,回过身去,跟春娘说:“这是打量着我好说话,想跟我讲条件呢。”
然后她站起身来,一脚将鸨母踹倒,靴子踩在她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无踪:“你救了我家宝澜,我怎么谢你都不为过,可你居然敢打她的主意,想叫她在这儿接客……”
申氏目光冰冷,说:“钱没有,放你走也不可能,死是一定要死的,但死的方式还是可以选择一下的。你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也可以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找到宝澜的法子有千百个,我不是非你不可的。三个数,一、二……”
鸨母出了一头冷汗,仓皇道:“我说,我说!”
申氏把她松开,语气轻快道:“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逼我做这个坏人呢。”
鸨母把自己知道的都吐干净了,剩下蔡师爷、春风楼的姑娘们又一一去回了话。
申氏眉头微蹙,喃喃道:“血云宫吗,看来是得往那边走一趟了。”
……
郑老太太跟邱姨娘想着给蔚家人来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马没下去,却差点把自己摔个半死,被人搀扶着挪回去,短时间之内是没那个本事冒头了。
郑老太太有两子一女,长子郑武,次子郑文,还有个大女儿嫁去了金陵。
大房这边李氏就郑源和郑宜静两个孩子,此外都是庶出的,从前她不得势,底下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们都跑去向邱姨娘献殷勤,从不去向李氏请安。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氏不怨她们,只要别落井下石,她也不会刻意报复打压人,那几个被郑源发卖掉的侍妾纯粹是因为当了邱姨娘的马前卒,从前仗势欺辱过李氏。
现在郑源得了势,底下姨娘和庶子庶女们倒是想向这位嫡母靠拢,只是李氏都不搭理,当年也没人雪中送炭过,现在想凑过去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
大房这边没有晨间茶会的规矩,二房却有。
蔚家迷惑一家人大战郑老太太与邱姨娘的第二天,二房女眷们晨间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起了这事,说:“大小姐回来了,咱们都不知道长什么样,见了面也不认识,这算怎么回事啊?”
“是啊,”罗氏的女儿也说:“别人也就算了,咱们自家人好歹得见一见,过个礼吧?”
罗氏还记得自己被蔚家人瞪过的那一眼,不客气的说,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都摸到阎罗殿的大门了。
现下回想一下,她仍然心有余悸,转念一想,又有些气不过。
你们蔚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破天不也就是个五品官吗,跟荆州又隔着十万八千里,怕你做什么?
难道你们还真的敢杀人?
罗氏心里边冒出来一点小火苗,只是倒也不敢做的过火,想了想,吩咐说:“去大嫂那儿走一趟,请咱们家大小姐过来坐坐,家里边孩子多,她也该见见弟弟妹妹们。”
丫鬟应了声,到李氏院子里去一看,那边人正叫准备马车,准备一道出门游玩赏花呢。
丫鬟犯了难,把来意讲了,李氏哼道:“从前没什么交际,现在倒想起了,可是难得。”
赵宝澜干脆利落道:“不去,我们要出去玩,没时间见面。”
丫鬟回去把这话一说,当着底下人的面,罗氏颇觉伤了脸面,喝口茶顺了顺气,方才没好气道:“出去玩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见一见自家人怎么行?二房的堂弟堂妹也就算了,大房那边可都是她的亲弟弟妹妹,我是她嫡亲的婶娘,现下认祖归宗,她不该来拜见我吗?!”
丫鬟听说过蔚家大战郑老太的事迹,战战兢兢的去把这话一说,很快又带了赵宝澜的话回来。
罗氏一见丫鬟是独自回来的,脸色当即便多云转阴,强忍着没有发作,道:“人呢?”
丫鬟道:“大小姐说要出去玩,没空见什么弟弟妹妹。”
“那我呢?”罗氏道:“我可是她嫡亲的婶娘,她怎么不来拜见?!”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道:“大小姐说您不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