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玉也没闲着, 一早就安排拖拉机去县里接设计房子的工程师过来了。
这工程师是专门给一些单位搞设计的。楼房也会设计, 更何况是这些平房了。
为了这一趟, 把自己打扮的还是很精神。结果一路风尘仆仆。
吕工程师：“……”
等到了苏家屯大队, 他这才算舒坦点，然后一路就看着苏家屯在热热闹闹的搞建设, 生机勃勃的。和其他地方的初冬不大一样。
其他队里这会儿都陆陆续续的开始歇着了吧，这几年农田基建也很少搞了。
吕工程师心里嘀咕着，难怪苏家屯有钱给大伙儿盖房子，就这工作积极性，这努力的劲头，不富裕也难啊。
苏青玉亲自接待了他, 还介绍了张教授和他认识。
队里现在也没人说张教授是臭老九了。毕竟革委会都没了呢。苏青玉就只说是学校老师, 也是负责规划修房事情的负责人。
吕工程师心里想着，让一个农村小学的老师和自己商量，自己说的话，这人能听懂吗？
苏青玉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 笑着道，“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有啥事儿就在大队部来, 每台都有人。”
好歹是拿钱办事的, 吕工程师敷衍的笑着点头。“苏书记, 你去忙。”
苏青玉倒是没回大队部，而是看了一下新厂房挖地基的情况。大家都敢的挺卖力，厂房地基也好挖, 估摸着最多一个星期也就能完成了。
到时候这边修路的也能干完了，能帮着一起建厂房。
厂房比学校小，建设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开年应该就能用上了
看完工程之后，她立马回榨油厂，找李青他们销售部门开会。
现在榨油厂的事情，苏青玉暂时还管着。毕竟目前新厂没建成，人才还没培养起来。她准备等新厂建设好了，就安排一个本地的和一个知青一起管理厂子，到时候不管知青回不回城，都没啥影响。
等大家都来齐了之后，她就道，“现在队里这个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厂房过阵子就能用了，新的机器也定好了。咱现在要的就是开源。销售部门的工作任务很重要。”
李青现在确实压力大。
因为新厂要建设起来了，而公社缺钱的事儿，她也听书记说过的。
“书记，这马上要过年了，我建议咱们也能在其他县里卖单位福利油票了。”
苏青玉点点头，“你们自己业务熟，这个你们自己安排。”
李青又道，“另外晓敏和李洋提议其他县里公社也能跑一跑，宣传一下，农民同志虽然节省，可应该也有需求量吧。”
苏青玉笑着点头，“这个提议可以。”
张晓敏和李洋对视着笑了一眼。
苏卫民弱弱的举了举手，“我也有个想法。”
苏青玉道，“你说。”
“我能偷偷说吗？”苏卫民道。
苏青玉好笑道，“还见不得人？”
“咳咳，我先和你说说，你觉得好，我再和其他人说吧。”
李青见状，笑着道，“那我们先出去商量一下工作计划。”
然后领着另外两个销售员出去。
等人出去了，苏青玉就道，“你有啥想法，你该和你们主任说的，你这是越级，你知道吗？这样不好。”
“我那不是不敢说吗？”苏卫民也挺虚的，“这事儿我不敢和别人说。”
苏青玉打量了他一下，“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苏卫民还不放心的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道，“你知道县里的黑市吗？”
苏青玉点点头。听过，但是没去过。只知道是老百姓们自己偷偷的拿东西去交换，算是一个市场。
“你去过了？”
苏卫民咳了咳，“以前满贯好吃懒做的，带着我们去买过东西，我就知道他们那些人。咱不是卖油吗，我就想着那边也是个市场，偷偷的去接触了一下。他们现在路子做的可比以前还要大呢，”
苏青玉觉得这也正常，那个集团粉碎之后，下面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在黑市管理上面也越发的宽松了。
苏卫民小声道，“你知道吗，他们还挺有路子，不止能在县里做生意，还能去别的城市做生意，连自己的车都有了。”
“……”苏青玉顿时觉得自己这个书记做的太失败了，她算计半天，车还没到手呢，人家黑市里就搞到车了。活该人家挣钱啊。
“所以，你到底要说啥？”
苏卫民吸了口气，“他们知道咱厂里有油之后，就说想从咱们厂里拿油，价钱比市面上正常价格高两成。运输也不要咱运输，他们自己运输。”
苏青玉：“……可靠吗？”
“可靠啊。我说咱不赊欠的，他们说一手付钱一手拿货，银货两讫。他们干这行的就算被抓了，也不会说出咱们的，这是规矩。要不然以后谁敢和他们干这行的合作？影响了同行吃饭的路子，他们自己也别想好过。”
苏青玉心里千回百转。
她就想着，果然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少这样的人啊。该他们改革开放之后赚大钱的。
当然，翻车的也有。
但是成功了之后，确实也赚翻了。
但是作为基层干部，她虽然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是好歹没干的这么明目张胆啊。主要是自己得对苏家屯负责，翻车之后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
苏卫民担心道，“青玉啊，我虽然觉得这也是一条好路子，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啊。”
“谁说我不乐意了，我这不是在想咋样才能更加安全吗？咱可是守法的。”
苏卫民：“……”
“他们应该路子挺多的，找油料应该不难吧。”
苏卫民点点头。
干黑市的那都是各路人都有。
苏青玉道，“我不要钱，你和他们说，那两成钱我不要，你让他们给我收油料来。换算价格就按照和其他公社正常价格一样就行。”
苏卫民道，“有钱为啥不要啊？”
苏青玉白他一眼，“第一，如果被抓到了，对我们厂里影响很大的。我不能拿我们集体的利益来冒险。如果是用油料换油那就好说了，毕竟咱们是接受其他公社的社员来存油的，谁知道他们换了油回去是倒卖还是干啥，和咱没关系。”
苏卫民这才明白了。又不甘心道，“妹儿，那可是两成啊，咱也不用免了吧。”
“和别的社员不一样的价格，那不是自打嘴巴吗？再说了，咱也不算亏，找油料也是件费力的事情，一点甜头不给他们，他们也不能坚持给咱干活。咱厂里现在扩大生产，最重要的还是油料。卖油的路子多的是。”
苏卫民连连点头，心里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事儿没干好。
他还想着给厂里找个好路子呢。
苏青玉笑着夸奖道，“哥，你这事儿干的很好。如果这事情成了，那可给咱们厂里带来大便利了。等以后市场宽松了，没准到时候这也是一个大销路呢。”
苏卫民惊喜道，“真的吗，真有这么好？”
苏青玉笑着点头，“是真的。”事实上她也发现她这二哥挺有赚钱的能耐啊。这要是干私活，黑市这路子虽然冒险，但是也确实能挣钱啊。
一般人谁敢想？也就是有脑子又有见识的人才能想到了。
“二哥，你进步很大，继续努力。”
被苏青玉夸了几句，苏卫民又乐呵起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路子还能用上呢。
为了不让李青误会，苏青玉还找李青进来说明了这事儿。
李青笑着看了眼埋着头的苏卫国，“这也没什么啊，只要是主意，不管好坏，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就行啦。没什么不好说的。”
苏卫民笑了笑，“这不是怕你们说我投机倒把吗？”
“黑市也不算投机倒把，我们之前还偷偷在县里黑市买过东西呢。”李青道。
“我觉得黑市也有存在的必要。而且干了销售之后，咱也知道卖东西其实也是很辛苦的事情，人家收点中间费也是应该的。只是咱不能往外面去说这话。”
苏卫民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看的开，高兴的偷偷的在背后搓手。
苏青玉咳了咳，“卫民同志，既然这件事情是你找到的路子，那你就负责和他们接洽吧。别搞得见不得人，咱们干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好嘞。”苏卫民立马应了。
心里还有些小自豪，觉得苏青玉这是对他委以重任了。
虽然苏青玉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干这事儿，可苏卫民还是怕事儿没谈成之前被人发现了，所以还是晚上偷偷摸摸的去和人接头。
接头的人就在县城郊区的小院子里。
苏卫民一路看到好几路人了。好在夜里黑，大家互相也不认识。
在门口对了口号，他才进了院子里。
里面的人见他来了，立马就把人请进屋里，“卫民，咋样，你们厂里那事儿能办不？”
苏卫民严肃道，“办事能办，但是我们厂长说了，你们赚钱不容易，不好意思拿你们那两成的钱。”
“哟，这领导还挺够意思的。”立马有人哈哈哈的笑起来。
苏卫民不高兴道，“笑啥笑，严肃点，先听我讲！”
他将苏青玉说的方案和大家说了一番。
其他几个人就开始发愁，“这可有点麻烦人了。”
苏卫民没好气道，“这不是也没白让你们干吗，少了那两成的好处。”
这倒也是。
大家干这行的，那都是为了赚钱，没有白白干活的道理。
现在这个榨油厂的领导这么会来事儿，他们也不至于干不了这件事情。
几人一合计，这事情就干了。
见事情谈妥了，苏卫民就准备走了。
零头的光头汉子拉着他，“等等，给你拿点东西。总不能让你白干活。”
说着从兜里拿出个纸包给苏卫民。
苏卫民一捏就知道是钱。
在拿着这个纸包的几秒钟里面，他脑子里各种念头反复跳动，最后在想到苏青玉的时候，终于坚定了信心。“不不不，我们没这规矩，不能要。该咋样就咋样。”
然后忍着刀割一般的心痛，将东西塞回去了。“别给我来这一套，好好干活就行了。那些油料我们都是严格把关的，搞不好咱就不要。”
几人还是第一次遇着这样的，原本以为苏卫民这人应该会拿好处的，后面谈事儿就更方便了，没想到还有不爱钱的。
大家哈哈的笑了笑，“肯定的，咱还能坑你，肯定准备好东西的。”
苏卫民板着脸离开了，出了院子他就摸着自己的心口。“哎哟喂，好难受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可是钱啊，就这么被自己亲手推回去了。
可他也实在不敢拿，要是被青玉知道了，青玉饶不了他。
回家之后，他立马找苏青玉汇报工作。
苏青玉披着棉袄打着哈欠，“嗯，干的不错。”
“哥起止是干的不错啊，人家还给我送钱了，好多呢，我没要。”
苏卫民也没忘了表功。
苏青玉眉头一挑，“哟，你还挺正直的。”
“那可不，我是谁啊，我妹妹是书记，我能干那糊涂事儿？”
苏青玉对他这行为表示肯定，点着头道，“得亏你明白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你。”
苏卫民就心虚了一下。
苏青玉道，“咱做什么事情都要知道，有什么钱该拿，有什么钱不该拿。你拿了人家的钱，你就多了一个把柄在人家手里。就成了别人用金钱套住的奴隶。到时候他们就会让你在中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损害厂里的利益。到时候可不是一点钱就能解决的了。”
苏卫民听到这话，顿时后背都凉了。
苏青玉站起来准备回屋里了，“哥，你放心吧，你好好干，多拿奖金，比什么都好。”
苏卫民麻溜的点头，“哥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拿别人一针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十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