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们参见皇上。”
对于康熙的到来,诸位妃嫔虽有惊讶,但仔细想想,也并不十分让人意外。
康熙来长春宫,那是常有的事,何况她们今儿个在长春宫停留了那么长时间,康熙在宫中消息十分灵通,想要过来听听她们在讨论什么话题,也是很正常的事。
至于康熙不喜欢让底下人通报,总是喜欢打突击战这事儿……害,习惯就好。
妃嫔们在经过最初的些许惊讶之后,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在与康熙见礼的同时,思忖着自己方才有没有表现不得宜之处。
然而很快,她们就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有琼华在,康熙还看得进别人吗?
更不用说,这些日子以来,康熙都没有怎么好好跟琼华交流过感情,此番他来到长春宫,当然要好好撸一撸自家女儿啦。
“平身吧。”在免了一众妃嫔的礼后,康熙径直走向自家小闺女,按照自家的心意,将她揽入了怀中,摸了摸她毛茸茸的、手感极好的小脑袋,心中涌现出一股满足感来。
还是自家女儿软萌可爱。
一些妃嫔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过康熙了,想要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跟康熙套套近乎,谁知,康熙根本就不想理她们,只顾着跟琼华说话,丝毫不顾这样的行为会让那些搭讪的妃嫔有多尴尬。
最后,还是宜贵妃和钮钴禄贵妃极有眼色地率先告辞:“皇上来长春宫,想必是来跟小公主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臣妾们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有了两位贵妃带头,其余妃嫔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长春宫,虽说有个别妃嫔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辙。
比如德嫔,今儿个好生打扮了一番,无论是面色还是气质,与前些日子康熙招幸她时相比,都大有不同。德嫔很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刷新康熙对自己的印象,哪怕康熙今日注定要留宿长春宫,至少也让他看到自己的变化,好重新勾起他对自己的兴趣来。
可惜,康熙的目光始终放在琼华的身上,哪怕是佟皇后,也仅仅只是偶尔得到康熙的目光,更不用说她们这些底下的妃嫔了。
德嫔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康熙眼中,跟周围这些妃嫔,没有任何区别。
“德嫔怎么走的这样慢,莫非,还不想离开吗?”端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德嫔的机会,谁让她对九格格还贼心不死?
德嫔看见了佟皇后望过来的目光,以及微蹙的眉头后,心中暗自将端嫔骂了千八百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这就走。”
到了这时,康熙仍然没有抬头,她终于放弃站起身走到了门边,看着端嫔的目光中有些微的冷意:“端嫔当真是好关心本宫呢,令本宫‘感激涕零’。”
“那是自然,谁让本宫的女儿九格格,多次承蒙德嫔的‘关照’呢?本宫作为九格格的额娘,自然要好生‘回报’一二。”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冷意。
在诸位妃嫔们离开后,琼华显然放松了很多,开始不顾形象地粘着康熙撒娇:“没了那些外人,终于可以松口气儿了!”
康熙宠溺而纵容地看着她:“朕方才看你与那些妃嫔们聊得可开心了,应对起这种场面来游刃有余,还以为你已经习惯如此了呢。”
“习惯是习惯不了的。她们心思一个比一个多呢,说句话都恨不得打好几个弯儿,我得再三思考,才能够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至于被她们给糊弄住。”
琼华严肃着一张一小脸,煞有介事地说道:“虽然偶尔跟她们这样斗智斗勇,也挺有意思的,但是时间长了也累啊。汗阿玛您是没看见,方才我说九妹妹在我的帮助下有了些许进步,把六阿哥给超了的时候,德嫔的脸色有多难看。还有十格格,她的额娘也恨不得把她塞到我这儿来,让我一并教。我要是一不小心应下了,可不就是平白给自己找了一堆事吗?哼,总想骗我干活,我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康熙见了她这副洋洋得意的小模样,觉得可爱的紧,却忍不住想打击一下她,便敲了敲她的头:“怎么,让你帮助你的妹妹,难不成你还不乐意?”
“我当然很乐意啊!”琼华瞪大了双眼,做出一副“你不要冤枉我”的架势来:“只是我只有一个人,底下的弟弟妹妹那么多,我是忙不过来的啊。既然九妹妹归我管了,十妹妹我就顾不过来了。想要让我把十妹妹也一并管了,那纯粹就是对我的压榨!”
说着,琼华挥舞了一下小拳头,表示抗议。
康熙噗嗤一笑:“好吧,累着谁,也不能累着咱们娇娇。十格格的事,还是由教导她的人烦恼去吧。”
康熙依稀记得,这个格格的生母出身不高,平日里在他跟前也不是很有存在感。跟十格格相比,康熙肯定还是更重视琼华的。
“还是汗阿玛最好了。要是汗阿玛能多来看一看我,就更好了。”琼华拉着康熙的手摇了摇头:“总觉得汗阿玛最近好忙,都不像以前一样经常有空来陪我。”
佟皇后看见琼华这副小可怜样儿,忍不住抿唇一笑,而后又将笑意敛去,低声斥道:“瞧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从你汗阿玛身上起来,都多大的人了!”
“不起来,我都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汗阿玛了!”琼华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康熙的怀中,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跟自己的阿玛,撒撒娇有什么要紧!”
康熙听了琼华的话,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疼爱,哪里舍得说她半句不是?见佟皇后做势要训她,哪怕知道佟皇后不是真心要训斥她,康熙也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受半点儿委屈,赶忙对佟皇后道:“朕说过,咱们私底下相处,不必这么拘束。如今看表妹这反应,可见是没有把朕的话听到心里去,只有娇娇在好生听朕的话啊。”
“就是,就是。”琼华仗着有康熙给她撑腰,胆子也打了起来,对着佟皇后扮了个鬼脸:“如今在额娘跟前的可是汗阿玛,不是那些妃嫔啊,您就不能笑一笑吗?这样一来,说不定汗阿玛看到您的笑容,也会变得开心起来,开心的情绪是能够传递给别人的!”
佟皇后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拧上了琼华肉嘟嘟的小脸:“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连你额娘都敢编排起来了!看样子,不好好收拾一下不行啊!”佟皇后故意虎着脸,作凶恶状。
琼华“吓”得直往康熙身后钻,一时之间,长春宫正内殿被欢乐的气氛所充斥。
若是早些年,康熙来的时候,四阿哥也坐在这儿与琼华、佟皇后等人一起共享天伦,琼华在跟康熙撒娇之余,还会时不时对四阿哥做些小恶作剧,每每看着四阿哥明明十分恼怒,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琼华就会像一只偷吃了大米的小老鼠一般乐呵。
但如今,四阿哥年岁渐长,已经不适合随意在后宫之中走动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似的,琼华支着脑袋想。现如今她还能在上书房看到四阿哥,再过一阵子,四阿哥到朝堂上去给康熙帮忙了,等闲怕是连面也见不着了吧?
“娇娇,你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入神?”康熙握着琼华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想四哥呢。”琼华随口道:“咱们三个人在长春宫相聚,只有四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阿哥所,感觉四哥好可怜。”
康熙闻言,“噗嗤”一笑:“你还可怜你四哥可怜?”
康熙想了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那威严日益浓重的儿子与“可怜”二字划上等号。
但琼华的表情又不似作伪,她似乎是真的觉得四阿哥很可怜。
康熙想着,这也是小女儿关心兄长的一种表现,他不好打击小女儿,便道:“要不,朕赐一道菜给四阿哥吧,这样,他就会知道,他的阿玛、额娘、妹妹还是惦记着他的,就不可怜了。”
“好啊好啊!”琼华眼前一亮,似乎觉得康熙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还是挑挑拣拣起来。
最后,琼华特意挑了几样四阿哥不喜欢吃的菜,借着康熙的手命人送了过去,美其名曰,要帮助四阿哥改掉他挑事的毛病,让他感觉到来自亲人的关怀。
康熙没有察觉到什么,倒是佟皇后,脸上的表情颇为微妙。
她还真有几分期待四阿哥见到琼华命人送过去的菜时的表情。
阿哥所中,四阿哥听下人说康熙如今在长春宫,特意赐了菜给自己,忙碌了一天的四阿哥心中充满了温情,觉得自家阿玛、额娘和妹妹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主要是妹妹和额娘惦记着自己,依照康熙的性子,若是没有额娘和妹妹的提醒,他怕是根本想不起自己来。
难得妹妹这般热心,他就原谅她在上书房中坑他的事好了。
四阿哥这么想着,打开了那个精致的食盒,看到食盒的最上排有一封信:致我可怜的、孤零零的四哥……
四阿哥:“……”
收回之前的话,他果然还是得找机会给他那妹子一点教训,否则,他那妹子要被汗阿玛和额娘宠得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长春宫中,琼华并不知道她哥正咬牙切齿地思忖着怎么回报她呢,在与康熙和佟皇后一道用过晚膳后,她很自觉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寝殿去,谁知康熙叫住了她:“先前你提议的海外通商之举甚善,令我大清国库增加了不少商税收入。如今,不论是讨伐准噶尔,还是做其他的事,我大清都有了底气。说来,朕该好生嘉奖你一番才会。”
“什么嘉奖不嘉奖的,我不过是为父分忧,才帮着汗阿玛提出了这个建议罢了,汗阿玛说得好像我是专程为了讨赏才这么做的,我可不依。”琼华道:“而汗阿玛也是因为信我之言,所以采用了我的建议,这才有了国库丰盈的结果,所以说,这其实都是汗阿玛的功劳啊。”
康熙听着琼华的夸奖,不由笑完了嘴,偏琼华还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很真诚的模样,看得康熙越发乐不可支:“好好好,是咱们父女俩共同的功劳。朕现在想要奖励娇娇,娇娇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来给朕听!朕定会为娇娇寻来!”
“平日里我在宫中,得汗阿玛宠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送到我这儿,我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想要的……”琼华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道:“啊,我想到了!听闻我朝有一人,名唤戴梓,甚是擅长制作火器,其制作的火器,连洋人传教士也自叹不如。那连珠火铳和子母炮,曾在平定三藩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并在荷兰使臣面前为我大清涨了脸面。我想要这人亲自制作一样小巧些,便于携带的火器给我,汗阿玛可否满足我的心愿呢?”
说着,琼华眼巴巴地看着康熙,一副渴求的模样。
这要是搁在以往,康熙听了琼华所求,肯定二话不说,就允了她。区区一把火器,能够讨得闺女欢心,有何不可?
但是此时,康熙面儿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戴梓因勾结东洋人,有谋反之意,已被朕下旨流放了,娇娇想要他制作的火器,怕是不成了。他以往制作的火器,倒是有一些存货,只是那些存货颇为笨重,不适合娇娇使用……”
琼华静静听着康熙的话,忽而问道:“汗阿玛,女儿听闻,戴梓勾结东洋人之事,是当初的那名荷兰使臣派人传出的。荷兰使臣在当众大比时技不如戴梓,失了颜面,因而怀恨在心,也是有的,汗阿玛想必也知道,荷兰使臣的话未必可信,所以才只是将戴梓流放,而不是直接令其人头落地吧?”
“那名荷兰使臣之所以对戴梓动手,除了私怨之外,恐怕也是感觉到了我大清的威胁,害怕我大清在火器上会超过他们,所以才做这等离间之事。汗阿玛若是果真信了那名荷兰使臣的话,就是如了他们的愿了。”
戴梓被流放时,琼华尚未出生。一直以来,她都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并试图找机会劝说康熙将他给释放回来,可惜她并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她身处深宫之中,能够接触到的信息太少了,也就是现在,舶来品普及,时不时有洋人奉旨入宫,给阿哥、格格们授课,琼华才能假说是从洋人传教士那儿听说了大清还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
如若不然,她当真无法跟康熙解释,她怎么会知道有一个戴梓。
康熙道:“虽证据不足,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戴梓所掌握的火器技术至关重要,在征讨三藩之时,有些未曾见过世面的藩王军,甚至以为那是天降之罚,故而我大清才能在几年的僵持之后,顺利收回三藩。那样的火器,若是被东洋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再者,戴梓毕竟是前明遗臣,他究竟是否忠于我大清,是否与前明余孽有所往来,朕,不知道。”
一直以来,康熙在琼华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好阿玛的一面。
但琼华知道,康熙也有其多疑的一面。
在晋佟皇贵妃为佟皇后时,康熙曾一度想要同时册立钮钴禄贵妃为皇贵妃,以此来掣肘佟皇后,这又何尝不是他多疑的一种体现?
幸而佟家使法子让钮钴禄贵妃自己打消了成为皇贵妃的念头,否则,如今这后宫之中,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儿呢。有皇贵妃这个副后在,或多或少都会分去皇后一些权威,使得皇后不再是后宫之中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戴梓之事上,康熙更是将帝王心术发挥到了极致,先是因心中的怀疑,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将戴梓流放,借此机会敲打他,流放三十年后,待其心气儿已完全被消磨殆尽,才将其放回,彼时,戴梓还能再为康熙制作火器,但已经没有精力再对这些火器进行改良和研发,这对于大清而言,将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这时,佟皇后给了琼华一个眼神,示意琼华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琼华向康熙索要火器,还能够说是为自己讨礼物,可琼华若是为戴梓求情,就涉及到前朝之事了。后宫不得干政,哪怕琼华是公主,倘若被人抓到了这个把柄,对她来说也是极为不利的。
然而琼华却没有如佟皇后所愿。
明知道这是大清火器发展的一个极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大清就将失去先机,更将在未来落后挨打,琼华可做不到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坐视这一切发生。
更何况,她能够察觉到,经过自己一番劝说之后,康熙并非毫无感触。
这样的话,若是换成臣子来劝康熙,康熙指不定还要怀疑那名臣子是不是有什么私心,但换做琼华,康熙当然不会怀疑自家小女儿有什么私心,甚至还会因为这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而格外重视。
一直以来,琼华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影响康熙,进而影响前朝的发展。
“汗阿玛,我有预感,这个人对于我大清未来的火器发展十分重要,您得将他召回来。”琼华认真地看着康熙:“若是您不信任他,哪怕阻隔您认为可疑的人与他见面也好,至少,您得给他一个能够安静研发的环境。”
康熙见琼华言语真挚,思索片刻后,答应道:“好,那就依你所言。”
一直以来,只要是琼华坚持要去做的事,都不会有错。想必这件事,也是如此吧!
……
当晚,康熙满腹心事,虽然留宿在了长春宫中,却未与佟皇后做太多的交流。
有些话,他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跟琼华交流,但是却无法、也不适合对着妻子说出口。
佟皇后见状,唇边溢出了一丝无声的叹息,善解人意地放下帘幕,躺在了康熙的身边儿。
第二日,朝堂上果然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当初导致戴梓被流放的是荷兰使臣不假,但仅凭荷兰使臣一人办不成此事,有朝臣与荷兰使臣里应外合,才导致戴梓被流放。作为康熙前期颇为倚重的大臣,戴梓碍了不少人的眼。尤其是他油盐不进不肯为某些利益团体所用,更是让某些利益团体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康熙释放戴梓的提议,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但康熙亲政至今,这种程度的阻挠,已难不倒康熙,他力排众议,一道诏书将戴梓召回京城。
这时候的戴梓,虽说屡次遭遇蹉跎,但心气儿还未消磨殆尽,还能够继续为朝廷效力。康熙觉得琼华说的很对,他的才能既然对大清有用,还是要用的。若是担心他的这份才能被其他人所用,那么,将其他人隔开就行了。反正研制火器的人离群索居,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且不提戴梓在接到这份诏书后,心情会如何激动,眼下,佟皇后正在宫中对琼华进行爱的教导呢。
今日是休沐日,琼华不必去上书房中读书,正好方便了佟皇后。
佟皇后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昨日自个儿给琼华打眼色,让琼华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琼华倒好,竟对自己的眼神视而不见!
要说琼华谁都不憷,就憷她额娘。她额娘这么温温柔柔地看着她,当真是让人压力山大呀。
“额娘,您……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看着我……”琼华讪讪地道。
“长本事了啊,如今额娘的话,你都不听了,额娘还能跟你说什么。”
佟皇后依然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只是不理睬琼华,但琼华知道,她这样儿,是真生气了。
琼华赶忙快走几步上前,拉着她额娘的胳膊晃了晃:“额娘,女儿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您只管教训我,别不理我呀!”
软糯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委屈,让人招架不住。
佟皇后狠下心别过头,不去看琼华:“额娘都提醒过你,莫要妄议前朝之事,你竟还敢跟你汗阿玛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后宫不可干政这几个字,不是说着玩玩儿的!如今,你汗阿玛信任你,你说的话他愿意听,你给的建议他愿意采纳。一旦有朝一日,他不信任你了,你今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会变成一桩桩罪过!”
“就像那戴梓,早期你汗阿玛那样倚重他,后来,还不是说流放就流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汗阿玛除了是你阿玛,他还是一名帝王!”
别看昨日琼华跟康熙之间的氛围那般好,康熙仿佛对于琼华的“直觉”来者不拒、全盘接受一般。佟皇后却不敢高估康熙的秉性,他这样多疑,昨日能够怀疑戴梓,今日能够怀疑宫妃,来日焉知不会怀疑到琼华身上去?
佟皇后知道,自家小女儿与一般养在深宫中不过问政务的公主不同,十分关心国之大事,且因为她身负国运的批言,康熙并不认为她关心国之大事的手伸得太长。但万一呢?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比起让小女儿大展拳脚,佟皇后宁愿自家女儿和其他公主一般,每日只想着珍奇的珠宝和华贵的衣裳。
“额娘,放心,我有分寸的。你知道,我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强的,如果汗阿玛当真有生气的迹象,我是不会说下去的,你信我!”琼华拉着佟皇后的手晃了又晃。
琼华其实知道她和佟皇后的分歧在何处。站在她的角度来说,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有些事,她是一定要去做的。站在佟皇后的角度,总是希望自家子女都能够安安稳稳,远离危险。佟皇后行事,总是以谨慎稳妥为主,琼华不能说她是错的,只能说,母女二人关注的点不同。
琼华曾经试着向佟皇后解释自己的想法,但佟皇后认为,前朝那些事,交由大佬们儿们来处理就好,跟她一个公主没什么关系,她很不必为此操心。琼华实在跟她说不通,最后只好放弃。
但佟皇后毕竟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说她,所以,琼华没法与佟皇后对着干,每次都是认错态度良好,下回照犯不误。
佟皇后虽然知道闺女是这么个德性,但她面对闺女时最是心软,被闺女三言两语一求,就没了辙,因此,最终她只得颇为无奈地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呀……”
……
最后,琼华向康熙要的火器,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的手中。
那是专门为她定制的,体型小巧,便于携带,从这火器的做工上,琼华便可得知,戴梓宝刀未老,尚能为朝廷效力,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琼华将那火器妥善保管,决定今年木兰围猎时,就带着它了。
说来,她可是诸多阿哥、格格之中,第一个拥有火器的呢。
其余阿哥、格格们在得知康熙赐了火器给琼华,都想要过来看一看,摸一摸。人对于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好奇感。
谁知,五公主在看了那火器之后,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大清自马上得天下,骑射之术,显然比这些奇-技-淫-巧更为重要。八妹妹你可不要太过看重这些玩意儿,反倒忘了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
听听这话,多么的爱新觉罗。
也不怪五公主会这么想,爱新觉罗家,惯来都是这么教孩子的。
也就是琼华能有这待遇,跟康熙要来火器,还不被康熙进行思想教育了,别的阿哥格格们,想都别想。
九格格自从接受琼华的辅导,功课大有进益之后,就成为了琼华的拥趸,见不得五公主这样说琼华,她蹙眉道:“五姐你要是真对火器这样嗤之以鼻,你为什么非要来看呢,又没人求着你来。说起来,你不会是因为汗阿玛只赏赐了八姐,没赏赐你,你嫉妒了吧!”
五格格闻言,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炸开了:“我怎么可能嫉妒!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既然汗阿玛看重火器,特特命人研究火器,还在对三藩、沙俄和准噶尔的战事上应用火器,那么火器自有其存在价值,五姐姐也没有必要以为贬低它。”琼华道。
五格格轻哼一声:“今儿个下午是骑射课,负责教导骑射的武师傅最是看不起这些奇-技-淫-巧。反正八妹妹你小心着点儿吧,指不定武师傅今日对你要求会格外严格。”
六阿哥在这档口,已经问琼华借了火器,拿去仔细抚摩了。
四阿哥见他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你小心着些,别擦木仓走火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近距离看一看火器,四哥你就别这么啰啰嗦嗦的了,跟我额娘似的!”
四阿哥:“……”
什么叫他跟他额娘似的?他跟平妃没有半分相像好吗?
四阿哥觉得心很累,八年前,他没法好好与这个弟弟说话,八年后,依然如此。
十四阿哥见六阿哥在端详着那火器,也想上手来摸一摸,却被六阿哥赶到了一边儿:“小孩子家家的别动这东西,到时候擦木仓走火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为什么你可以碰这火器,我不可以!你明明没有比我大几岁!”十四阿哥看着六阿哥,颇为不服气地道。
因为生气,他的腮帮子鼓鼓的。
“因为我比你懂事,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六阿哥看着十四阿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十四阿哥年龄小,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听了六阿哥这番话,越发要去抢夺他手中的火器,好证明自己并非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之流。
琼华在一旁看着那火器被他们两个拿在手掌中来回拉锯,顿时胆战心惊:“快,快去将他们分开,把那火器给我夺过来!”
这要是两人在争夺火器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她就得背锅了!
一想到这,琼华就颇为懊恼,早知道,她就该心肠硬一些,不满足这些小崽子们的好奇心了,她就知道,这些小崽子——尤其是小阿哥们,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别看他们在课堂上的时候仿佛都乖得不得了,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调皮捣蛋呢!
琼华见过六阿哥爬树掏鸟蛋的样子,见过七阿哥在地上观看蚂蚁搬家的样子,也见过十四阿哥背着德嫔偷偷跑去池塘边看荷花的样子,那回十四阿哥差点儿摔进池塘去,幸好琼华路过,她手底下的人施救又及时,这才没有真正让十四阿哥遇到危险。
四阿哥显然也知道,任由眼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不妙,他和太子上前,一人一个,制住了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将火器从他们的手中夺了过来,交还给琼华:“这东西八妹还是好好保管吧,平日里不要轻易拿出来了。”
琼华郑重地点了点头,方才六阿哥和十四阿哥那副模样,也着实是吓到她了,她可不敢再在这些皮孩子面前拿出火器来。
谁知,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因为肢体的摩擦,居然摩擦出了火气来。
两个人虽然被分开了,但太子和四阿哥在夺走火器之后,也没有再继续限制他们的动作。
这两个人,趁着太子和四阿哥不注意,扭打起来了!
琼华扶额,她几乎可以预见到康熙暴怒的脸,德嫔哭哭啼啼的脸,以及平妃面无表情的脸了。
……
家长在得知自家儿子与其他小朋友打架之后,一般会有什么反应呢?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德嫔和平妃先是仔细看了看自家儿子,确定了一下自家儿子的伤情。
由于十四阿哥年纪小,在打架上显然占据弱势,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好不狼狈。六阿哥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方才在扭打的过程中,十四阿哥把六阿哥绊倒在地,导致六阿哥的手肘在地上蹭破了皮。
德嫔将十四阿哥揽入怀中,一阵心肝儿肉的叫着,又用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拭着伤口,心疼得不得了。
平妃则面容沉静地看着自家儿子,为自家儿子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在六阿哥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时候,才在他的伤口上重重一按:“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说说,为什么要跟弟弟打架?”
平妃的话,像是一个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德嫔心中的怒火:“皇上平日里总是教导阿哥们要友悌弟弟,本宫倒不知道,十四阿哥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六阿哥对他大打出手!十四阿哥长这么大,本宫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谁知,今儿个竟被六阿哥给揍了!本宫倒要问问,平妃娘娘究竟是怎么教六阿哥的,难道,平妃娘娘平日里就教导六阿哥怎么恃强凌弱,欺负幼弟吗?”
平妃闻言,皱起了眉:“事情的起因经过尚没有查清楚,德嫔莫要急着给人扣罪名。不过是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罢了,德嫔莫要上纲上线。”
“挨揍的不是平妃娘娘的孩子,平妃娘娘当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德嫔丝毫不买平妃的账:“总之,今日之事,平妃和六阿哥,定要给本宫的十四阿哥一个交代!”
琼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多么熟悉啊,若干年前,德嫔也是这样,将六阿哥护在身后,对着她的四哥横眉怒目。
那时候,德嫔对六阿哥是多么的宠爱,恨不得替他拦下一切的伤害。然而如今,德嫔看六阿哥的目光,比一个陌生人好不到哪儿去。
琼华想,对于德嫔来说,没有养在她膝下的孩子,兴许真的不能算是她的孩子吧。
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九格格,果然九格格对于眼前这一幕,也是感触颇深。琼华拉紧了九格格的手,以示安慰。
“待额娘来了,这件事交由额娘处理吧。”琼华道:“眼下暂且先让太医来给六哥和十四弟看一看,上一上药。”
琼华看着德嫔阴沉的脸,以及平妃因为德嫔的质问而流露出的不悦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又有的好扯皮了。哎,心疼她额娘,好端端的,又要被卷入到这样的麻烦事儿中。
佟皇后处理这件事的过程,琼华没有看到,因为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得继续去上课。
下午,在骑射课上,在武师傅们得知琼华特意向康熙求来了火器之后,琼华果然受到了武师傅的额外关照。好在琼华不仅功课学得好,骑射也学得不赖。
今儿个武师傅们要考校学生们的骑马射箭功夫,五格格的骑射功夫一向不好,武师傅们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他们没有对五格格太过苛责,六格格的骑射功夫向来不错,动作潇洒流畅,且比起前些日子来又有了明显的进步,让武师傅们交口称赞。
很快,就轮到了琼华。
武师傅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琼华的身上,若是琼华哪个动作做得不如前几日好,就会得到他们的批评。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琼华心态还算平稳。只见琼华动作潇洒地骑上了她的小马驹,在小马驹的臀部轻轻一拍,那小马驹就跑了起来。
在跑动的过程中,琼华手持弓箭,对准了靶子,连射三箭,其中两箭正中红心,还有一支箭虽说偏了一些,但偏得不多,在极为靠近中心的位置。
武师傅见状,也不好再给琼华挑什么刺,只是将那些骑射乃根本,火器只是辅助、微末之类的话,又与琼华说了一遍。
琼华听得昏昏欲睡。
却在此时,变故陡生。
琼华月夸下的小马驹不知怎么,忽然狂躁了起来,驮着琼华就飞奔了出去。
琼华试着去拉马的缰绳,然而根本就没有用,那马非但不减,反而因为琼华给它带来的刺激,变得更加快了。
琼华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呼声,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得抱紧了马脖子,生怕自己会被颠下马。这要是在高速移动间被颠下了马,她的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