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会的人听了纳兰明珠的话,只当他是在愚弄他们。
没有亲眼见识过琼华能耐的人,是不会相信她竟有这般本事的。
有时候,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反而是真相。
明珠见了天地会的人面上的神色,不由撇了撇嘴。他们问他的问题,他已经如实回答了,他们自个儿不信,他有什么办法呢?
索额图在一旁,将这一幕尽纳眼底,他冷笑了一声。
明珠最擅长用玩世不恭的口吻来道出真相,导致别人以为他是在开涮,有时候,他又会用极其郑重的口吻来说出一个听起来无比真实的谎言,以此来诱惑他的对手。
索额图本人就吃过明珠的亏,如今也轮到这些天地会的成员被他忽悠了。
……
天地会的总部并不在此处,可以说,这个组织在这儿势单力孤。
没有了太子这个人质在手,他们很快便被索额图、明珠等人带着人剿灭了。
面对动手刺杀康熙之人,索额图等人下手毫不留情,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太子是往哪个方向逃走的?”索额图将刀刃抵在最后一名活口身上。
那活口被吓得瑟瑟发抖,双手高举过头顶,做投降状:“似,似乎是往南边儿去了,这几日咱们也是沿着那个方向搜索太、太子的下落,只是还没有找到……”
这人明明看起来又怂又孬,没有什么威胁,琼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既然连行刺皇帝的胆子都有,此刻,又怎么会因为索额图把刀抵在他的身上,就吓得不知所措,还供出了太子逃跑的方向呢?
思及此处,被康熙拿个布条绑在背上的琼华,不由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康熙的大辫子。
康熙感觉到自家闺女又在扯他的辫子,顿时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赶忙把大辫子往闺女够不到的另一边扒拉:“咳咳,娇娇,你若是有什么事要提醒朕,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提醒,莫要再揪朕的辫子了?”
没办法,先前闺女的动作太过彪悍,他都快对别人碰他辫子这件事产生心理阴影了。
琼花:“……”
不用这么夸张吧,她才多大点?就算之前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扯康熙的辫子,借此来提醒康熙,应该也没有多疼啊。
尽管对康熙的行为很是不解,琼华还是放下了她准备去揪康熙大辫子的小手,扬起小脑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她朝着那名唯一的活口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努力地做出了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来。
她这滑稽的模样逗乐了康熙,还不等康熙笑出声来,康熙眼角余光就看到那名被虏的刺客袖子一扬,竟有几枚袖箭冲着康熙所在的方向迎面飞来。琼华急得不行,见康熙呆愣愣地看着那袖箭,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她伸出小手揪住康熙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拉偏了一些。
虽说那名刺客袖中同时飞出了几枚袖箭,但真正的杀箭唯有其中的一枚,其余几枚都是虚晃一招。
巧合的是,这一次与康熙第一次遇刺时一样,由于琼华毫不留情的粗暴拉扯,康熙堪堪躲过了那最有杀伤力的一击。
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康熙不得不承认琼华是自己的小福星。
只是——闺女啊,你一定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来救阿玛吗?快松手,感觉耳朵都快被揪下来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大辫子留给闺女揪呢!说起来,闺女年纪小,力气倒是不小,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康熙捂着自己的耳朵,面部肌肉抽搐了抽搐,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住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在危机警报解除之后,琼华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老父亲的耳朵还被她揪在手里呢。在看到老父亲疼得直抽气的表情后,琼华赶忙松了手,将手手背在身后,眨了眨眼,做无辜状。
刚刚将刺客击毙、正准备来向康熙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的索额图和明珠:“……”
八公主不必掩饰了,他们都看到了,光是看着康熙那样儿,他们都替他疼啊。
皇上真不容易。
经过此事,明珠等人再一次坚定了不可得罪八公主这个信念。瞧瞧,连龙耳朵,八公主都说揪就揪,把皇上揪疼了皇上还得死命忍着,若是换做了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死呢!
……
“皇上,根据那刺客的说法,太子在逃跑之后,是往南边儿去了。”索额图将方才从那最后一名活口处拷问到的情报告知康熙:“咱们是不是要派人往南边儿去看看?”
纳兰明珠闻言,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刺客的话,你也信?他假意投降,根本就是为了诱导我们放松警惕,而后行刺皇上,他的话,只怕没一句是可信的!你若是真往南边儿搜寻,才是着了他的道!依我看,太子到底往哪个方向逃了,这群刺客八成也不知道,否则,他们怎么没有尽快将太子给抓回来?太子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难道脚力还能比这些习过武的成年壮汉更快?”
索额图尽管平时喜欢与纳兰明珠抬杠,但眼下还是找到太子最为重要。他听明珠说得有道理,便没有反驳明珠。
“可目前太子音信全无,咱们只得道这么一个信息。若是不往南边儿去找,又该从何时开始搜寻太子的下落呢?”思及此处,索额图便不由开始头疼。
太子自个儿机智,从刺客手中逃脱了,原是一件好事。只是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孤身在外,音信杳无,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说是要竭尽全力寻找他,又不知该从何处搜索起。
“不知道八公主有没有什么预感?”突然,索额图双眼一亮,将目光放在了琼华的身上。
既然这位主儿先前能够察觉到太子已经不在天地会手中,并用非常的方式来提醒他们,那么,眼下太子的行踪,她是不是也会有一些头绪呢?
隆科多见索额图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家小外甥女看,生怕他给琼华带来太大的压力,于是挡在了他与琼华之间:“娇娇虽说是小福星,时常能够为我们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但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咱们做大人的,哪有躲在一个孩子身后,什么事都指望由孩子来为咱们解决的道理,你说是不是,索额图大人?”
索额图对隆科多的话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琼华,想要从琼华这儿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他也不想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小婴儿身上。可他只要一想到,晚一个时辰找到太子,太子便有可能多受一分苦,他就内心焦灼难耐,根本忍受不了。
琼华扭过身子,用后脑勺对着索额图,显然不愿意搭理他。她当然也想尽快找到太子的下落,但是对于索额图这种把她当工具人用的做法……不好意思,她不奉陪。
有用了就来找她,没用了就对她恶意满满,索额图当她是什么啊!
康熙见状,安抚地拍了拍琼华的背,双眼凌厉地扫向了索额图:“卿逾越了!娇娇乃是朕钦封的固伦公主,位比亲王,又岂是卿可以随意差遣的!”
一直以来,康熙对索额图都十分亲近,鲜少这样疾言厉色呵斥他的时候。
也唯有此时,索额图才深切地意识到,康熙是一位帝王,即便他平日里表现得再随和,也不可轻易在他跟前放肆。琼华虽然年幼,却是这位帝王的掌珠,不可轻易怠慢。
哪怕他内心深处再怎么忌惮佟家,哪怕他觉得对一个奶娃娃用不着这般小心谨慎,他都不可以把这些表现在明面上。
在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后,索额图向康熙请罪道:“是微臣失仪,怠慢了公主,还请皇上责罚。”
在索额图说完这一番话后,琼华依然没有看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康熙一面给她顺毛,一面道:“你需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朕,而是琼华。她原谅了你,这事儿才算完。”
琼华的头发一直是很细很软的那种,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炸起了一小撮来,感觉这一小撮毛,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生了气在等人来哄她。
康熙给她顺了好一阵儿,那一小撮炸起的毛毛才终于不甘不愿地塌了下去。
索额图见状,也知道,今儿个不把这小祖宗给哄好,事情别想轻易过去。
因此,他只得打碟起精神来,以十二分的诚恳态度向琼华请罪道:“微臣在公主跟前失仪了,还请公主饶恕微臣的不是。”
琼华见索额图心中虽不知是怎么想的,面儿上果然是颇为诚恳、找不出半点儿差错之后,这才轻哼了一声,朝着索额图的方向抬了抬小下巴,表示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索额图了。
其实,她才不想这么轻易放过索额图呢。只是,眼下寻找太子的下落才是第一紧要的事儿,她是看在太子的份儿上才饶恕了索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