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也几步上前, 走到云然面前的时候，她声音着急地问：“云然哥，你知道我哥薄陆离去哪儿了吗？”
云然顿了顿, 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好吧。”乔安只能应了，眉眼依旧满是担心。
路上, 她给薄陆离打了两个电话, 都没人接，乔安心中的忐忑更甚。
两人很快到了地方, 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的票位置很好, 中前排的最中间，平视就可以看见讲课的院士，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但乔安今天明显没有以前认真，她自己也能够感觉到。
虽然她依旧听着，依旧记着笔记, 依旧将院士讲的东西全都记下来，可她自己知道，今天的她思维远不如以前活跃。
平时这样的讲座，她的大脑一定是高度活跃, 将老师讲的东西举一反三, 甚至是联想很多重要的知识。
可此时，她的大脑思维被另一个人占据了一部分，使得她完全没办法如同以往那么思维活跃。
——她在担心薄陆离。
-
两个小时的讲座很快结束, 乔安和云然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他们沉默着往停车场走。
乔安低着头，明显心不在焉。
云然手插在兜里, 紧了紧衣服, 问她：“你今天怎么了？很心不在焉的。”
“没事。”乔安摇摇头, 随即看向他，“对不起，云然哥，今天让你陪我来听讲座，我却有些走神。”
“哈哈哈小丫头，怎么会是我陪你呢？我学的是生物，但你以为生物就不需要了解物理知识了吗？”云然抬手，刮了刮乔安的鼻子，眼中宠溺。
乔安心头一暖。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来听讲座，从他找票再到一起来听，她都是感激他的。
乔安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云然停下脚，转身，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乔安，你有什么心事不能给我讲讲吗？”
乔安脚步一顿。
“什么事情说出来就会好些，让我猜一猜——你是在担心薄陆离，同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和薄陆离的关系吧？”云然推了推眼镜，眼中满是了然。
乔安低着头，脚无意识地动了动。
云然直接指出关键：“薄陆离喜欢你，但你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乔安依旧没有说话，这次云然也没有说话了。
半晌，乔安点点头。
她抬头看向云然，对方眼中满是了然和温柔。
她一直都当都云然是哥哥，虽然不如与薄陆离、童乔博感情那么深，但绝对是有感情的。
像这次的烦心事，她想，或许可以对云然说说，寻求云然的帮助。
以往，她有什么烦恼就会找薄陆离求助，可这次的烦恼……就与薄陆离有关。
童苍衡和童乔博就不用说了，她和他们求助，定然得到的是远离薄陆离的答案，不会客观。
——只有云然，或许可以客观的给她意见。
“云然哥，如果我和哥……薄陆离在一起，你会觉得很奇怪吗？”乔安抬头看着他，眼神认真。
云然严肃的表情松了下来，露出笑容：“奇怪什么？你们是不能在一起吗？还是你们在一起会影响别人？”
乔安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判断他说的是否是真话。
“你和他在不在一起，是你和他的事情，与别人无关，你们又不是真的兄妹，甚至继兄妹都不是。既然不违法，也不伤害别人，那要不要在一起，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云然眼神认真，一字一句说着。
乔安若有所思。
“你喜欢他，但你最纠结的是——你不知道这份喜欢是属于兄妹的喜欢，还是爱人的喜欢？”
乔安咬住唇，点点头。
是的，她没能想通的就是这个问题。
感情的事情是需要负责的，尤其是她和薄陆离，他们之间的感情太深太深，如果有伤害，也会很深很深，难以愈合。
所以，没有弄清楚自己感情的时候，她是不会给薄陆离回应的。
“乔安，这个问题别人没办法给你回答，最了解你的薄陆离也不行，这个问题只有你的心知道。所以——乔安，问自己的心吧。”云然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乔安茫然地抬头，捂着心口，感受着里面的心跳声。
是呀，这个问题她是没办法在别人那儿找到答案的，就连最了解她的薄陆离也不行。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会难受，才会彷徨，才会不知所措……
乔安捂着心口的手握成拳，揪着衣服，紧紧皱着眉。
问自己的心……
她是喜欢薄陆离的，但这是什么喜欢呢？
云然再次提醒：“你可以想一想兄妹和恋人的区别。”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任是再聪明的人，面对自己最喜欢、最在意的人，也不见得还能够保持理智。
因为感情太深，所以才会感情用事，才会因为感情影响了理智思考。
哪怕是薄陆离和乔安，也是逃不开的。
乔安再次愣住，紧紧皱着眉头思考云然说得这话。
兄妹？恋人？
她会想要和薄陆离做恋人之间的事情吗？
比如说……
牵手？拥抱？亲吻？
乔安脸有些泛红，她想到了薄陆离的那个吻。
那个让她脸泛红，心跳加快的吻。
乔安没有恋人一般的喜欢一个人过，也就无从比较，但薄陆离于她而言，好像确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和他牵手的时候觉得很安心，和他拥抱的时候觉得温暖，偶尔看着他，也会觉得他很好看，很……让人脸红心跳。
过去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薄陆离于她而言，非常特殊。
如果能够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乔安想，她是期待的。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年，她虽然因为童乔安的影响，对薄陆离原就感情深厚。
但后来想要见到他，想要对他好，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自己。
从刚来到这个世界，他们都想要用最好的模样见到对方，他们约定未来。
再到后来相互依靠，互相关心，携手前行，那年童佳韵划在薄陆离手上的一刀，才是最让她勃然大怒的行为。
而现在，哪怕她下意识想要躲着他，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落寞眼神，心疼地顺着他，依着他。
这就是恋人的喜欢吗？
乔安手缓缓松开，眼神越发清明。
这时候，云然突然说：“乔安，有件事我骗了你。”
“啊？”乔安一愣。
云然神情严肃起来，甚至有几分难过：“其实我知道薄陆离去哪儿了，他……”
他的声音迟疑。
乔安瞳孔一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云然：“云然哥……我哥怎么了？他怎么了？！”
云然眼神沉痛，声音微微颤抖：“乔安……你冷静点，薄陆离……薄陆离出车祸了，他……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现在去医院，也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轰——
那一瞬间，乔安脑袋一阵轰鸣，好像是被什么重锤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更是一阵眼花缭乱。
车祸？
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乔安声音抖得吓人，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几个字一般，“你、你在骗我？！”
云然长叹一口气，眼神带着心疼：“乔安，咱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乔安眼前一黑，云然赶紧护着他，她紧紧抓着他，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脸。
“去、去医院！”
-
怎么会是车祸了？！
怎么可能！
乔安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颤抖，甚至丧失了思考能力。
明明已经避开了那场带走薄陆离的车祸，为什么他还是出了车祸？！
不！
不可能的！
乔安就这么慌慌张张被云然带到了急症室外面，童乔博站在急症室外面，警察也在。
原本带着的几分怀疑，一下子就被这一幕给击溃了。
看到乔安来了，童乔博眼神露出诧异，他下意识看向云然。
对方正搀扶着乔安，眼神带着担忧。
乔安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急症室的门打开，里面推出来一个人，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那人盖着白布，显然是……没抢救回来。
护士在给警察说：“没抢救回来，这场车祸太严重……”
后面的话乔安就听不到了，她整个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满脑袋都是——
没抢救回来！
她茫然地被云然和童乔博扶起来，视线一直看着盖着白布的病床。
直到护士要推走病床，乔安才慌慌张张挣脱开，几步上前，跌倒在地。
她茫然地抓着病床，声音沙哑：“哥？你睡着了吗？你为什么要睡着？”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护士轻声说：“家属……请节哀。”
这话简直像是戳破了乔安的幻想，她的泪如雨下，换身颤抖：“不，你骗人！哥你起来！你起来啊！”
她伸手，疯狂去推他。
乔安不相信。
她不相信薄陆离会死的。
他怎么会死呢？她不是一直提醒他，一定要小心车子吗？他怎么可能出车祸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离开她呢？
难道……
她改变的命运，还是会重现？
乔安越发颤抖，眼中是恐惧，是悲痛，也是绝望——
“薄陆离！你起来啊，你不许睡，你不是说要等我给你答案，要等我一辈子吗？你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你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
“家属请冷静一下！”护士伸手拦她，只是眼中露出了困惑。
乔安挣脱开，紧紧抓着病床上的白色床单，眼神疯狂：“薄陆离！你这个骗子！我好不容易想清楚，想清楚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又抛弃我呢？”
“薄陆离！你起来啊！”她的声音撕心裂肺。
乔安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肝肠寸断，她想，为什么自己不早点答应薄陆离呢？为什么不早点看清楚自己的心呢？
她甚至想……他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
那一瞬间，好像是生的希望都抽离了。
整个人颓然地瘫在地上，抓着床单的手一直颤抖着，却不敢揭开看一眼。
“乔安……”背后，薄陆离的声音轻轻响起。
乔安浑身一颤，随即，她猛地回头。
背后，薄陆离眼中带着笑意，就那么笔挺挺站在那儿。
乔安愣住，傻傻看着他。
哥？
童乔博这才说：“安安，那不是薄陆离！！薄陆离祸害遗千年，怎么可能死呢？他一点事儿也没有！”
刚刚童乔博就想说了，只是云然拉住了他。
乔安微微一僵，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流着。
她眨了眨眼睛，依旧直直看着那个方向。
——薄陆离还在。
乔安这才僵硬地扭头，掀开被子看了眼，里面，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护士赶紧又盖上：“女士，您认错人了。”
她刚刚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叫死者“哥”，而且还说什么在一起，护士刚刚可是被吓了一跳。
甚至想着……真乱啊。
这会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才觉得想通了。
原来这丫头哭的是那个帅哥！
乔安顾不上其他人，她想站起来，可是腿软没爬起来。
薄陆离赶紧上前，蹲下，手足无措，声音带着着急：“乔安，乔安你没事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膝盖擦破了一点皮，小事情。”
他想要伸手将乔安紧紧抱住，又想要给她擦眼泪。
但是乔安挥开他的手，反而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薄陆离一愣，乔安的力气不大，他没觉得痛，只是有些吃惊。
乔安打完，又伸手紧紧将他抱住，两只手用力，紧紧，紧紧抱着。而后，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远比刚刚还要哭得大声。
薄陆离顿时只剩下心口抽痛，他心疼地抱紧她，轻声说：“乔安，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我刚刚好高兴……你说喜欢我、爱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露出幸福的笑容。
其实他听见乔安声音的时候就出来了，只是……听到了乔安的话，他忍不住高兴，忍不住就站在背后，听着她说那些他最想听到的话。
竟然没第一时间上前。
怀中，乔安的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此刻，他开始后悔了，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应该早点出来的，那些话与乔安比起来，微不足道，他早点出来，乔安也能少伤心一会儿。
是他错了，薄陆离紧紧抱着她，眼神满是心疼。
乔安能够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的温度，也能够感觉到薄陆离的心跳声。
那一声声心跳，在这个时候，让她也感觉自己跟着活了过来。
——薄陆离真的没事。
乔安总算有了这种感受。
她的手握成拳，一边锤他，一边哭着：“薄陆离！你要吓死我吗？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我多担心吗？我……我……”
乔安哽咽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刚那一刻的窒息感，现在仿佛依旧还在，想到就绝望至极。
乔安想，她的那些纠结、烦躁，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和薄陆离比起来，那些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不能失去他。
那种感受实在是太痛了，薄陆离对她的重要性，其实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她不能接受失去他。
她想要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一起过一辈子。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错了……是我的错……”薄陆离手抚摸着她的脑袋，用脸颊去蹭她的脸颊，让她感受自己的温度。
薄陆离想，如果有天乔安……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真的有，那那一天也就是他走的一天，他不能离开她，她去哪儿他都跟着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别。
薄陆离轻声给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薄陆离确实出车祸了，只不过他躲得快，只是轻轻擦伤。
那个死了的中年男人，就是司机，酒驾，差点撞到走在一旁的薄陆离。
幸好薄陆离躲得快。
不过司机本人运气不好，车子速度太快，自己将自己撞没了命。
薄陆离在医院检查，童乔博过来帮他，那些警察是来录笔录，乔安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那司机被抢救了好几个小时，却还是不幸去世。
他有给云然打电话，是让他宽慰乔安。
薄陆离没事，等到乔安回去，他也就回去了，这场车祸乔安就根本不会知道。
薄陆离知道乔安最担心他出车祸，所以哪怕伤很轻，他也没有告诉她。
只是没想到……
云然显然不仅告诉她了，还添油加醋。
乔安听完也懂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从薄陆离怀里抬头，狠狠瞪着云然——
“云然！！你骗我！”
“我没骗你呀。”云然耸耸肩，一脸无辜。
“你说、你说来医院见最后、最后一面！”乔安脸鼓起，原本好看的眼睛因为哭泣，变得红肿，脸也带着哭过后的微红。
“是呀。”云然点点头。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
“我那话有问题吗？你如果不快点，薄陆离都出院了，你当然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
乔安：“……”她气得咬牙切齿。
薄陆离也看着云然，冷冷道：“云然，你过分了。”
“好吧，这事我有错。”云然认错态度良好，又说，“不过薄陆离你可没立场批评我，这次可是你占了便宜，我也是帮你呀。”
他的视线又看向乔安，眼中带着笑意：“乔安，你自己被自己的思维束缚住了，何必庸人自扰。你看刚刚，对于自己到底要什么，什么感情，你应该想得很明白了吧。”
乔安没说话，但也是默认了。
云然笑容越发灿烂：“好了，我功过相抵，你们也就原谅我吧！”
乔安不敢面对自己的心，薄陆离又自我怀疑，现在让乔安想清楚了，也让薄陆离听到了她的真心话，也算是另一种皆大欢喜。
站在一旁的童乔博叹口气，没说什么。
经过刚刚他算是看明白了，乔安是真的很在意薄陆离，他们两情相悦，之间的感情又比谁都深，他又为什么要拦着呢？
这一对恋人，实在是让人动容。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他们总是为对方考虑……
“乔安，你刚刚说的话，作数吗？”薄陆离声音轻轻，很温柔，手紧紧握着乔安的手，眼中的情意非常明显。
乔安微微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轻轻应了声：“嗯，作数。”
薄陆离狂喜。
他伸手将乔安抱起来，高兴地转了起来——
“哈哈哈！乔安！乔安！”
他鲜少这么喜形于色，好像天大的好事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啊——”乔安惊呼，“哥！放我下来！！”
“不放，乔安，你应该叫我说什么？”薄陆离笑眯了眼睛，眼中盛满喜悦。
乔安一顿，随即也抿唇笑了起来。
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这一刻显得那么珍贵。
乔安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声音轻轻——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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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呀？”白芷兰一直张望着。
童苍衡摆摆手：“应该快了，毕竟要做笔录。”
“和陆离又没关系，他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应该要不了多久吧！”白芷兰感叹。
童苍衡哼了一声，对于想拱自家白菜的猪，他当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白芷兰瞪他一眼：“陆离那么好的孩子，今天又差点出事，你待会儿态度好点，不要再给他脸色了，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
“我要是知道他想要拐走安安，你看我喜欢不喜欢他！”童苍衡吹胡子瞪眼。
这时候，外面有了声音。
白芷兰看了一眼，高兴道：“他们回来了！”
童苍衡没忍住，也站了起来，迎上去。
先进来的是童乔博和云然，后进来的是乔安和薄陆离……
两人十指紧扣。
薄陆离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容，乔安有些羞涩。
乔安：“爸、妈……”
薄陆离：“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