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褚盈盈现在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功法运转了满满一个周天、结束修炼睁开双眼时，并未看到熟悉的人陪伴在身边，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适。像是有些茫然，又有些空虚。
这种意料之外的情绪，让她不禁微蹙起眉头。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和封九离在一起？
算算时间，自那年筑基成功、离宗历练偶遇封九离时算起，她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一直与他在一起，从不曾分开过。
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磨难，也共同度过过岁月静好的时光。时间并没有消弱最初那份挚诚的感情，反倒让他们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褚盈盈结束修炼后并未急着起身，就这么静坐在蒲团上，思考着自己与封九离的事情。
他们之间似乎只差了最后一场仪式。
依照藏玄界正道宗门间约定俗成的规矩，道侣结缘前须由男方长辈亲自上门向女方提亲，女方长辈应允后，双方才可操持结缘盛典。
封九离如今无门无派，亦没有师长亲人在身边，自是没有人为他操持这些。可她也不想拘泥这些礼数，更不想因此让他为难。
或许，待这次凌霄之结束后，她能与他好好商议一番，无须那些俗礼，就他们二人向长辈禀明心意，举办一场简简单单的仪式就好。
思绪豁然开朗，褚盈盈看了时间还早，便又取出几枚灵石嵌入身旁的聚灵阵中，继续凝神闭目、静心修炼。
——
就在褚盈盈闭目静修的同一时间，城中的盛宝轩却热闹不已。
徐亦恒从紫霞门匆匆赶来，穿过门前拥挤的人群，步入楼上一间专用来招待贵客的清净屋子。
封九离与盛宝轩的一位管事已经坐在了里面，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摊着一本册子，管事正在向封九离介绍着册子里的东西。
“现在名门大派的弟子基本都按照这个来。前几个月有位武极殿出窍境长老之子，求娶玉华宫张家女，就按照着册子上的物件通通置办了个遍，那场面，可不得了！”
徐亦恒进来正好听着最后一句，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接过话来说道，“刘管事，我与封道友乃是旧识，我来招待封道友，你先下去吧。”
其实徐亦恒与封九离并不熟悉，最密切的接触也不过是当年在横断山脉时因着褚盈盈这层关系，有过几面之缘。
“珩断一别，许久未见。今日一见，封道友修为果然又精进了许多，当真不愧是我辈楷模。”
徐亦恒客气地笑着道，“家祖听闻封道友要在盛宝轩置办一些物件，便派我赶紧过来，看有什么能帮上道友的地方。”
徐家最大的老祖宗便是紫霞门的文阑尊者，尊者知晓封九离与褚盈盈为藏玄界做的贡献，自是愿意为两人的婚
事添一份力。若是可以，他甚至不介意将封九离要置办的东西通通免去灵石、直接相赠。只是这样的话，恐怕封九离自己首先就不能同意。
徐亦恒来之前就得了祖父的提点，说是老祖宗授意，让他尽可能帮助封九离筹备提亲的事。
他估算着封九离的“身家”，斟酌着话语，接着说道，“道友于紫霞门有恩，家祖有言，无论道友看上什么，盛宝轩皆让三成价格。”
“代我谢过尊者好意，价格按照盛宝轩规定的便好。”封九离右手在桌面轻轻拂过，桌上便多出了一张长长的单子，上面皆是他事先便列出的“聘礼”，里面所列之物虽不及刘管事先前那册子上的丰富，价值却更为贵重。
徐亦恒接过这张单子，从头到尾仔细扫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价值数万灵石的珍品丹药、灵材，看得他咂舌不已。
单看这单子，便知封九离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盛宝轩的生意涉猎广泛，这上面有一部分东西我已准备妥当，剩下的便想交由盛宝轩代为采买。时间有些赶，我希望在此次交流会结束之前准备妥当。”
封九离说着又取出了另外一样东西，这是一件巴掌大的法器，未展开时看不真切具体的样子。除了法器以外，边上还附上了一幅图纸。
“这是我炼制的喜车，打算此次前去苍元宗提亲时所用，如今还差两只拉车的灵兽，不知盛宝轩可否寻来。”
“这单子上的东西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下去派人采买，七日之内便能准备妥当。”
盛宝轩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经验，筹办起来并不费劲，倒是这拉车的灵兽……
徐亦恒不禁犯了难。
要说藏玄界中的灵兽，十之七八可都在苍元宗内。
可封九离如今要上苍元宗去提亲，当然不能借用人家宗门的灵兽，不然这亲事的诚意何在？
徐亦恒皱眉思索了半晌，忽的灵光一闪，“此番交流会，妖兽诸族中有两位族长前来观礼，如今便下榻在城中的逍遥阁，道友不妨拜访下两位族长。”
“多谢徐道友提点。”封九离默默记下，打算稍后便提上礼物，前去拜访。
看着封九离万事都要自己劳心的样子，徐亦恒不禁心生感慨。
旋即他便想到，既然封九离没有师长亲人帮着操持亲事，自然也无人替他上苍元宗提亲。
他忙问道，“封道友可寻好了提亲的长者？若还未曾……不如让我家老祖宗沾沾这份喜庆？”
“谢过道友好意。”封九离客气地谢过徐亦恒，解释道，“此前我已拜托了一位前辈，倒不必再叨扰文阑尊者。”
徐亦恒虽有些好奇，却忍住没再多问。两人又就着那张聘礼单子上的问题说了片刻，半个时辰后，待封九离走出盛宝轩大门，徐亦恒捧着那两只塞满了灵石的乾坤袋，还忍不住有些恍惚。
“这家伙，怕不是抢了一座灵石矿？”
刘管事正巧听到徐亦恒嘀咕的这句话，诧异地看了过来，“封道友亲自炼制了一批灵器，直接卖给了咱们盛宝轩。先前几位鉴宝师已经鉴定过了，每一件都在三品以上……”
“啊？”徐亦恒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难怪他先前赶到时，刘管事那般为封九离介绍。
合着是他想差了，这位封道友可并非是他以为的孤身一人的小可怜，哪怕人家如今离开了藏玄宗，也依旧有本事着呢！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褚盈盈在为交流会比试做着准备，封九离则在为自己的幸福奔波忙碌着。
远在万里之外的苍元宗内，褚道陵也接到了好友文阑尊者送来的传音。
待掌中微微发烫的玉符渐渐冷却下来，想到玉符中好友所说的话，一向疼爱孙女的褚尊者也不禁感慨——
盈盈当真没有看错，封九离确实是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怎的这副样子，文阑道友说了什么？”郁红锳疑惑道。
“他说封九离用自己亲手炼制的灵器在盛宝轩换了几十万枚灵石，转手又在盛宝轩置办了价值百万灵石的聘礼，还去请了两只妖族祥兽帮他拉车……哎，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盈盈的长辈待他多为苛责呢？”
话虽这么说，褚道陵面上的表情可没有半分谴责。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接着叹息一声，“早知道就不许给文阑这老小儿那一尊宝鼎了，也不知九离去哪请了位提亲的长者，根本用不上文阑，这可亏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