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瑞端资质不差，但平日里修行的重点却不在心法与修为的提升上。他与褚盈盈同年出生，出生的日子也相差没几天，如今十六岁的年纪，有着炼气境后期的实力。
按照这样的修行速度，料想在二十岁之前，定能成功迈入筑基之境。在一些中小型门派中，这样的修行速度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哪怕是在如苍元宗、藏玄宗这样的大宗门中，也属中上。
可眼下这珩断山脉……炼气境修士跟来，着实是太危险了些。
没有筑基，无法以灵力锻炼筋骨，在双翼天魔的攻击下，甚至扛不住一翅膀。
褚盈盈担忧地看着冯瑞端，“这次调遣的主要都是筑基境与结丹境弟子，你怎么也跟来了，冯长老可知晓？”
“知晓的。宗内的真君、长老有八成都来了珩断山脉，我爹这次也来了。对了，吉言和我姑母也在这次的队伍中。”
冯瑞端憨憨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讲道，“天魔实力强悍，带队的宗门长老曾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宗门不想让炼气境弟子踏上战场。我修为虽赶不上你和吉言，却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爹和膳堂的几位大师傅都要上战场。营地的膳堂就由我和几位师兄、师姐负责，保证大家什么时候回来休整，都能吃上口热乎的吃食。这次一同过来的还有近百位炼气境弟子，到时大家会接手营地的杂务，负责照顾受伤的同门和灵兽。”
明明仅过去了几个月时间，褚盈盈却觉得，当初那个浑身满是稚气、会在她外出游历时给她装满一袋子肉脯的男孩，忽然长大了。
他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仿佛已经能扛起重担。
每个人都在为了守护藏玄界，竭尽所能地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褚盈盈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的情绪，朝冯瑞端露出一抹笑意，悉心叮嘱道，“那你一定多加小心。抵御天魔凶险万分，提醒吉言也小心一些，定要将宗门发下的册子上所写的天魔弱点牢记于心。”
“成，我记住了，等会儿就跟吉言说！”
冯瑞端干脆地应了一声，接着一拍脑门儿，回头朝八足海妖招了招手，“对了，你们这是要赶回山脉内围吧？小八，快把我前两日在灵舟上烤的碧霜果拿过来。”
八足海妖挥舞着触脚，不知从哪变出了只乾坤袋，伸长其中一只触脚，将乾坤袋直接送到了褚盈盈面前。
冯瑞端咧着嘴笑了下，“这是我烤的碧霜果，还有一些腹香猪肉脯，加了我们家祖传的秘制调料！我记得这俩都是金宝爱吃的，你拿着给它当零嘴儿慢慢吃。”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正窝在褚盈盈袖子里呼呼大睡的小毛团噌的一下钻了出来，站在褚盈盈手心捧着的乾坤袋上，立起上半身，抱着两只小爪子，朝冯瑞端和八足海妖的方向作了个揖。
“吱吱！”
“它说谢谢你们呢。”
褚盈盈抚了下手腕上的乾坤镯，取出两块黑乎乎的扁长形法器。这是前几日她整理完天魔的特点、习性后，紫霞门文阑尊者送予她的刚刚炼制成的简易版‘噬魔’，威力虽不足最初的噬魔法器，但胜在炼制起来更为便捷，在低阶天魔中用以自保足矣。
她向前轻轻一推，送到了冯瑞端手里，“瑞端，这是紫霞门炼制的‘噬魔’法器，用以克制二阶、三阶天魔不成问题，但每件法器只得使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时莫要轻易动用。你帮我将其中一件带给吉言，告诉他使用这法器时只需将灵力注入其中，触动法器内的机关即可。”
“那你快收回去一件，给吉言的我一会儿就给他送去！我就不需要了，又不出梁禾谷，哪里用得上这样珍贵的法器？”
冯瑞端连连摆手，说着便要将其中一件还回去。
褚盈盈指尖打出一道灵力，阻止住冯瑞端的动作，“别推辞，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怎么还与我客气上了？”
“那我就收下了。盈盈，多谢。”
冯瑞端这才将‘噬魔’收下。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神色略显疲惫的褚盈盈，轻叹一口气，关切道，“我听爹说，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凶险。再与天魔交手之时，你也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这会儿还要赶回雪央谷复命，两人便没再多言语。
褚盈盈朝冯瑞端挥了挥手，就借着封九离扶住自己手臂的力道，踏上他脚下的灵剑。
两道剑芒划过，两柄灵剑分别带着三人升入高空，寻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
“如今驻守在珩断山脉的正道修士共有两万三千人，其中散修盟召集了三千人，其余皆是宗门弟子。”
营帐内，班槐尊者说着下面刚刚报上来的情况。
“魔宗如今有五千弟子驻扎于雪央谷内，另有一万三千余人已赶至阴冥坡。”魔宗这边，寒骨魔尊说道。
粗略一算，魔宗的人数比正道修士这边少了足足五千。
褚道陵便问，“天魔若冲破第一层包围，东西两方将面对的压力最大。阴冥坡那里，可需要人手支援？”
“暂且不必。”寒骨魔尊摇头道，“如今尊上亲自领人建造山脉西部的防线，天魔想要攻破，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魔宗弟子的数量虽少，实力却未必逊色。”
毕竟，魔宗弟子中又不少都擅长正道眼中的‘旁门歪道’，会驭鬼控尸的不在少数。甚至有的魔修，魂幡一甩就能召唤出数十条幽魂。
这么一比，还真不好说究竟是哪方势力‘人’少了。
帐内一角，宗远大师捻动了两下手中的佛珠，忽地抬起手来，两指之间接住一道金光闪烁、拓着梵文的灵符，识念一扫，紧绷的神色略微松缓下来。
“门下弟子回禀，山脉以东，方圆五千里内定居之人已暂离居所，向东、南两方避去，暂且由我宗与藏玄宗两宗庇护。”
“魔宗北域所居之人一向稀少，五千里内唯有少许家族，其中修为高超者已被尊上调遣至阴冥谷，其余人则南迁至我噬魂宗领地。”寒骨魔尊说道。
“人族调遣起来就是麻烦。”
苍鹰妖王感慨一声，说起妖族的情形，“佛桑妖王已命妖兽各族族长将幼崽带回万寿妖森，其余二阶修为之上的妖兽赶赴内海北岸，驻守珩断山脉南端。”
就在各势力为应战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时，雪央谷内，苍元宗一座营帐中，褚盈盈与封九离则正仔细端详着飘浮在两人面前的破魔弓。
昔日比寻常弓箭还要大上一些，通体幽黑、看上去英武无比的破魔弓，此时就只剩下巴掌大小，宛如一件秀气玲珑的玩具。
“你用识念操控破魔弓试试，可否将它变回原本的大小？”封九离想了个办法，建议道。
褚盈盈抬起右手，指尖点在这只格外玲珑的弓上，聚起识念尝试着操控它。
在她的识念控制之下，这弓可以上下左右不停翻飞，却始终无法变化大小。
“师尊的传承中，也从未提及过，破魔弓会有这般变化。”
褚盈盈不禁有些苦恼，按理说灵气被修士炼化归为己有后，若收入识海温养，体态大小必定可以发生变化，可却从没有这样炼化变小后就变不回来的先例。
她回忆起先前融炼破魔弓，将其收入识海时的情形，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似当时并非是我将它变小的，而是融炼成功后，它变自己缩成了如今这般样子，钻入了我的识海……”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封九离散开神识，试探着覆上破魔弓，却发现自己的神识扫过破魔弓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一片阴影。看来，这破魔弓还有隔绝旁人神识探查的作用，只是这样的话，外人就能难想办法让破魔弓恢复如常了。
这破魔弓虽有克制天魔的功效，可毕竟是应柏前辈第一次炼制，又未等到最后开鼎成器、炼制完成，应柏前辈就已然陨落。究竟会有什么变数，谁也无法知晓，只能依靠盈盈自己摸索。
这样未免太艰难了些。
“我依稀记得，曾有有关上古灵器的典籍说过，器随其主，破魔弓或许便是这样，能够自己根据你的修为或体内的灵力、神识状况，发生变化。”
封九离提议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试验一下破魔弓的威力？”
“万万不可。”
褚盈盈急忙摇了摇头，解释说，“这破魔弓内，师尊总共只来得及融炼嵌入了十根破魔箭，用一根便少一根，断不能用在战场以外的地方。”
不过她也觉得封九离分析得有些道理。
破魔弓或许正是根据她的情况发生改变，如今她因融炼破魔弓神识消耗巨大，神识和灵力都尚未恢复，所以它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这么想着，她掌心一摊，手中多出一枚上品复灵丹和一枚上品宁神丹，仰头张口，便将两枚拇指盖大小的丹药同时吞了下去。
半个多时辰后，她体内的灵力已从三成恢复至了七八成。
这时，她再次识念微动，将破魔弓从识海中引出。
先前那变得只有巴掌大的小弓，已经‘长大’了不少，如今有着小臂长短了。
“果然如此……”
只是这样的话，哪怕她的神识和灵力完全恢复，破魔弓怕是也没法变回最初的大小。
其中差距，恐怕就是因为她的修为。
来不及感慨，就在这时，耳畔忽地响起“咻咻”几声，是烟花窜入空中的声音。
封九离打出一道掌风，掀开营帐的帘子，两人向外看去一眼便看到那在营地正北方上空炸开的红色烟花。
下一瞬，无渊魔尊的声音已再雪央谷上方响起。
“所有人，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