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劫雷所劈之处的正下方,便是废墟中心忘忧安放器鼎的地方。
忘忧布下的禁制,能够防得住修士的攻击,可却未必能够抵挡得了劫雷的威力。
眼见那雷光一分为二,有一半径直向下劈落,忘忧哪还顾得上眼前的褚弘濯,连忙一个闪身,俯身向下冲去。
他的速度却远不及雷光迅猛,此时也早已来不及再加持结界。当雷光击中他布在废墟中的结界上时,他只得隔空取物,将里面的器鼎移了出来。
半空中,一分为二的两道雷光渐渐消散。
褚弘濯居高临下的向下望去,目光落在忘忧老祖背后的器鼎中,那翻滚的血浆中,漂浮着一颗亮晶晶的石头,除此以外,似乎还有一物……
那是璟瑄的气息。
恨意爬上心头,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忘忧老贼,将瑄儿的心脏还来!”
一柄由冰晶凝结的长剑出现在两人之间,直朝忘忧胸膛处刺去。一击不成,便直接调转方向,将忘忧与他身后的器鼎隔开。
看准这个时机,褚弘濯飞身靠近器鼎,想要从中夺回璟瑄的心脏。
然而,在冰剑朝自己刺去时,忘忧心中已然有了防备。未等褚弘濯来到近前,他便一旋衣袖,化出十道飞刃,这些飞刃其中一半是朝着褚弘濯击去,另一半却是直接击向飘浮在不远处半空中,被一片冰雾环绕在中心守护着的冰棺。
显然,这冰棺对褚弘濯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器鼎之于他,不然褚弘濯又怎会带着冰棺来到这里。
果然,当看到忘忧老祖朝冰棺出手,褚弘濯不得不停下靠近器鼎的身影,反身护在冰棺前。
这冰棺内放的是璟瑄的肉身,尚有一丝生机的身体,是无法放入乾坤空间的。
这次来寻忘忧,褚弘濯心里还隐隐有个期盼,若是那枚被夺走的心脏尚且完好,那么说不定,璟瑄还有再重新复活的可能……
空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仅隔着不足十丈,他们各自护住身后的东西,沉默的与对方对峙着。
三息之后,褚弘濯脚下忽然浮现出一片由金灵力组成的箭阵,这些由金灵力凝结成的箭矢,顶部闪烁着森森寒光,仿若只要忘忧一声令下,这些箭矢就会划破长空,将褚弘濯射成个筛子。
就在忘忧充满杀意的眼神中,褚弘濯依然纹丝未动,连一丝想要躲闪的迹象都没有。
忘忧本不把褚弘濯这样一个小小的元婴境修士放在眼中,此时见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心底也不禁泛起嘀咕。
这小子莫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还是说有八宗尊者跟了过来,就埋伏在暗处?
最后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便被忘忧自己否决了。不可能有合道境尊者藏在暗处,忍到此时还不现身。
一个月以前,他便被无渊魔尊等人联手重伤,伤了心脉,灵力溃散,修为已然跌落至化神。
若有合道尊者在此,必会直接出手将他制服,而非耗在这里,看着褚弘濯置于杀阵之中,以身涉险。
褚弘濯这般表现,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忘忧不再犹豫,心底发狠,催动术法。
就在“嗖嗖”声不断响起,一道道箭矢朝褚弘濯飞去之际,褚弘濯脚下忽然多出一块万年寒冰,由金灵力凝聚的一根根箭矢刺中寒冰后并未消散,而像是被冻住在原地一般,箭尖戳在寒冰下方,一动不动。
“雕虫小技。”
忘忧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来到褚弘濯身后,只见他一挥衣袖,这些金色的箭矢便再度恢复了自由,在空中绕出一个弧度,由四周向褚弘濯身上刺去。
褚弘濯以双手化为武器,掌心上瞬间覆上一层冰雪,当他以手掌抵挡飞来的箭矢,两者碰撞在一起时,竟还发出了如同武器碰撞时产生的“叮”的声响。
忘忧右手虚空一抓,本命灵器忘尘终于被他祭出。
在此之前,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尚未迈入出窍境的小辈面前,被逼的连本命灵器都拿了出来。
虚影一晃,他来到褚弘濯近前,手中的拂尘脱手飞出,直向褚弘濯脖颈缠去。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
无论是褚弘濯还是忘忧,亦或是那即将绕上褚弘濯脖子的拂尘,统统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停滞在原处。
黑压压的劫云瞬间而至,笼罩在头顶。
劫云上的天地威压,经过几万里路的积攒,已经累积到了一种相当恐怖的程度,其威势甚至不弱于合道境劫雷。
此时本是上午天色大亮之时,周围却暗了下来,幽紫色的雷光已经汇聚成型,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闪烁着。
而在劫云正下方,褚弘濯与忘忧老祖已被天地威压牢牢锁定住,无法逃离这个范围。
无论是褚弘濯这个躲避劫雷、出逃了数万里的“渡劫之人”,还是忘忧老祖这个进入劫雷范围的“闯入者”,都将承受天雷的怒火。
一切都在按照预料中的计划进行。
看着眼前伫立在半空中,无法离开的忘忧老祖,褚弘濯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带着些讽意的笑。
旋即,他掌心拍出一道灵力,将身旁的冰棺送出了劫云笼罩的范围。
忘忧老祖挣扎了两下,拼着伤口再度裂开的危险,运转全身灵力,想要冲破这层天地威压的限制。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离开原地。无奈之下,他只得挥动衣袖,用一道灵力将器鼎送出劫雷范围,先保全器鼎中的“宝贝”。
轰鸣的雷声越来越大,眼见那道劫雷就要劈落下来。
忘忧怒视着褚弘濯,吼道,“褚弘濯,你是不是疯了?”
若非亲眼所见,忘忧实在难以相信,褚弘濯这样一个天赋卓绝的修士,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利用劫雷作为攻击手段,引他近身,好让劫雷误以为他要助其渡劫,对他加以惩罚……这一手玩得着实漂亮,可褚弘濯难道就不怕,劫雷威力加倍,到时就连自己也折在这雷罚之下?
“轰隆。”
第一道劫雷早已酝酿成形。
比寻常出窍劫雷粗壮了至少三倍的雷光,凌空劈落,打在褚弘濯与忘忧身上。
忘忧急忙调动身上的灵力,在皮肤表面凝成一层金色铠甲。这层铠甲却不足以替他挡下所有威力,他仍旧感觉到有些许雷电之力,透过这层灵力铠甲渗入体内,如同针扎一般击打在身体各处的经络上,有些本就受伤的位置,甚至已经感到有些麻痹。
这第一道雷光渐渐散去,忘忧怒而望向褚弘濯,却见他虽因雷击而略显狼狈,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褚弘濯,我看你真是疯了!强行拖延渡劫,又引我入劫雷范围,这出窍之劫你绝无可能度过,届时莫说修为倒退,怕是连命都难以保住!”
望着褚弘濯嘴角那抹讽笑,忘忧忽而想到了十六年前那一天,同样的漫天雷光之下,正是眼前这个人决然发下誓言,称此生定要将他斩于剑下,以报杀妻之仇。
过往的许多年,他从未拿这玩笑一般的话当回事过。
却没想如今,他躲过了各宗尊者的追踪,躲过了无渊和褚道陵的联手攻击,眼看就要锻造出身体、迎来新的人生,却折在了这他从不曾放在眼中的小辈手里!
头顶的雷声再度响起,第二道劫雷正在汇聚。
以他如今的伤势,若再扛上几道,怕是就连挥动灵器的气力都无。到时,若是有人发现了此地渡劫的动静,赶来此地……他怕是未必逃脱得了。
多年的筹谋准备,眼见成功在即,却在此时功亏一篑。
忘忧的心态几乎崩溃。
他忍不住朝褚弘濯吼道,“为了个死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值得吗?”
与忘忧近乎疯癫的样子相比,褚弘濯则显得镇定许多。
他冷眼看向忘忧,开口道,“值得与否,你这种没有心的人,又怎会懂?”
话音落下,头顶上方,第二道劫雷也已汇聚成形。就在雷光劈落的同时,褚弘濯忽地将周身汇聚的冰雾凝结在一处,化作一柄尖利的长剑,直朝忘忧脖颈处袭去。
而他自己,则仍旧伫立于原地,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下了这道劫雷。
锋利的寒冰趁着雷光使忘忧身体僵住之时,一举划破了他的喉颈,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冰剑。
当这柄冰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朝地面坠落的同时,忘忧也卸掉了全身的气力,从半空落下。
他舍弃了肉身,想要以神魂之力逃脱。
近乎透明的魂体,一离开身体,便朝器鼎所在之处飞去。
就在这时,雷光劈落,正中这道魂体。
他几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在一片雷光之中,飞灰湮灭。
褚弘濯硬扛下三道雷,此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可他的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澈。
望着忘忧的尸体,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真切的笑。
他侧过头,望向那具冰棺。
心底默默念道。
瑄儿,你看到了吗?
十六年了,这个仇,我终于为你报了。
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原本一直静静飘浮在半空中的冰棺,却突然动了。
在褚弘濯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冰棺缓缓落在器鼎旁。
那因忘忧陨落,而坠落在沙土上的器鼎中,飞出一抹鲜红。
这抹鲜红竟像是有着意识一般,径直朝冰棺飞去,紧接着,一闪没入了冰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