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元殿内,弘德真君奉尊者之命,会见了两位来自万寿妖森的客人,刚将这两位贵客送走,便见弟子傅清满面焦急地走进殿内。
“师父,弘濯师叔出关了!”
弘德真君愣了一瞬,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直奔凌云峰赶去。
从劫云出现,到轰鸣的雷声在云层内阵阵作响,仅过去短短几息。
往日清净孤寂的灵隐峰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几乎所有驻守在宗内的长老,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劫雷来势凶猛,他们不敢进入劫雷范围之内,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着。
眼见弘德和炳荣尊者赶到,便有长老来到近前,担忧道。
“这劫雷威势浩大,阵仗远远超出寻常的出窍境劫雷。弘濯他……可能应付得来?”
此时本是清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这一方土地却因头顶的劫云,而变的黑压压的。
弘德真君望着头顶的云,眼底也不禁显出忧色,“这是弘濯第二次历经出窍劫,劫雷威力比之第一次更加强劲,倒也合理。不过他先前伤势过重,仅短短十余年便从元婴中期重修回出窍……未免太仓促了些。”
说到这,弘德真君看向身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炳荣尊者,询问道。
“尊者,我请求开启云雷阵,若渡劫时弘濯力有不竭,便以阵法替他扛下剩余的劫雷。”
毕竟这劫雷,若是第二次也无法顺利度过,届时境界跌落,想要第三次重修回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不必。”
炳荣尊者一直凝视着褚弘濯闭关所在的灵隐峰南峰,从三息之前,雷声轰鸣作响时,他便感受到一道严寒的气息自峰顶散发开来。
这气息与寻常感知的不同,而是隐隐蕴含着一丝天地之气,仿若与这天地融为一体。这也是为什么,在场除了他这位稍稍摸到点天道门槛的合道境修士外,再无人有所感知的原因。
这气息愈发强烈,哪怕还未完全冲出峰顶,却已与头顶的劫雷威势旗鼓相当。
炳荣尊者眼底的赞叹之色清晰可见。
弘濯不愧是昔日的元婴境第一人。
哪怕沉寂了十六年之久,如今再现身时,依旧令人为之惊叹!
“弘德,下令让弟子们离远一些,莫要被劫雷误伤,也莫要惊扰弘濯渡劫。”说罢,炳荣尊者便准备抬手,在灵隐峰外建成一道暂时的结界,以防有人误入劫雷范围。
然而就在这时,被劫云笼罩的正中心处,忽然传出一道剧烈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寒气由峰顶向四面八方散开,哪怕离着数里地远的弟子,都能感受到这股寒意。还有那修为不精的低阶弟子,忍不住打起寒颤。
只听一道破空声传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冒着寒气的冰棺,随即便见身上还覆着一层冰雾未散的男子飞了出来,伸出双手稳稳托住冰棺。
这冰棺……
弘德真君心头一紧,面上的忧色更重了几分。
他隐隐感觉,似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炳荣尊者亦眉头微蹙,传音道,“弘濯,如今天魔临世,界域内形势有变。忘忧判投天魔,重伤逃匿,如今已被整个藏玄界通缉。你且安心渡劫,报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
闻言,那立于空中,撑起一道冰雾护住棺材的男子动作一顿,垂首向下方望去。
“炳荣师叔,师兄。此番我破关而出,便是感受到了瑄儿的气息,静修十余载,我已有了完全的法子斩杀忘忧,如今他既人人厌弃、罪该万死,我也无了最后的顾虑。我已知晓他在何处,此去,必将他斩于剑下!”
轰鸣的雷声几乎要淹没他最后的声音。
劫雷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轰隆”一声,雷光乍现,第一道劫雷当头劈了下来。
褚弘濯却未移动脚步,他将身旁的冰棺向旁推开少许,随后抬起双手,对着雷光。
他的双掌顷刻间便化为冰雪之色,天地间的寒气仿佛都向他掌心汇聚而来,不过须臾之间,便见那股森森寒气沿着劫雷蔓延而上。
寒气与雷光,不停在劫云中交织闪现,最后整片劫云都仿佛被冻住一样,变得安静下来。
灵隐峰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除却头顶那黑压压的劫云,仍旧提醒着他们眼下的情形。
远处,站在朝来峰上,抬头仰望着灵隐峰上空的低阶弟子们,见状惊奇不已,纷纷疑惑着,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他们之中有的人,才刚从膳堂内出来,手中还捧着杯膳堂大厨特意熬制的酸枣冰。
忽然,有人注意到杯中的冰不知怎的化作了水,而水也少了一半。
紧接着又有人注意到,膳堂门口那一丛花瓣上永远结着冰雾的凝雾花,表面的一层雾气也早已化开,只留下几滴水珠,仍旧挂在花瓣上。
看到这一幕的弟子们心中惊奇不已。
出窍境修士……竟也能有这般强大吗?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空中那道已经劈落的第一道劫雷,已被冰雾完全冻住。
褚弘濯一挥衣袖,便将这道雷收了去,随即他仰头看向劫云,露出一抹挑衅似的神情,那样子就像是在对着劫云说,“来啊,有本事跟上我!”
他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手抓住冰棺边檐,另一手五指用力,捏碎掌心中的上品遁行玉符。
这样的符,每张可遁行数千里,他一连用了九道符,才终于出现在荒漠之中。
就在他用掉第五道遁行玉符时,万里开外,苍元宗上空那片劫云仿佛才从冰雾中挣扎开来,气势汹汹地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劫罚蕴含天地大道规则,其速度远非人族可以比拟。
不过瞬息,灵隐峰上空,便再度恢复了一片晴朗。
而在下方,目睹了刚刚那一幕幕的苍元宗弟子们,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
“弘濯他……”
弘德真君祭出一张传音玉符,握着玉符的手却有些发颤。
他已经猜到了,他师父唯一的子嗣,他这唯一的师弟打算怎么做了。在此之前,他万万想不到,师弟能以如今的修为和年纪,早早参悟到天地之道,并将其化为所用。
能够找到忘忧的下落、将其斩杀,固然是一桩好事,甚至能够彻底解决如今人魔之争的隐患。可若是代价会危及到师弟的性命,他倒宁愿自私一点,放那忘忧老儿再多苟活几天。
在弘德真君身边,炳荣尊者仍旧凝望着灵隐峰南峰。
半晌,他忽地腾身而起,飞向灵隐峰南峰。
南峰上的禁制已然散去。
炳荣尊者直接飞进了褚弘濯的洞府,来到后院。
此时,后院那潭充作入口的灵泉已经消失,原本灵泉所在的位置,破开一个大洞,从上向下望去,便能看到原本应当被积满寒冰的山体中,已然不剩下一片冰雪,取而代之的,是少许附着在石壁上,还未完全干涸的水汽。
果然如此。
炳荣尊者心中惊叹,身形一闪便回到弘德真君身旁。
“弘德,将这里的事情告诉褚尊者和郁尊者。我观弘濯方才的去向乃是北方,许是忘忧所在之处,距离珩断并不遥远,通知二位尊者尽快派人去寻,以助弘濯一臂之力。”
说完这句,炳荣尊者也捏碎一枚遁行符,朝北方追去。
——
珩断山脉。
正道营地,苍元宗一座小营帐内。
封九离终于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底尚有几分茫然。方才有一瞬间,他仿若置身地狱,无论怎么挣扎,神识都无法逃离那混沌的困境。就在他心底的希望一点点泯灭时,褚盈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字字清晰,将他的心神从那方囚笼中引出。
“我这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神识内观,一下便意识到问题所在。
“引血秘法。”
“嗯?”
封九离苏醒后,阐儒尊者便已再度走回榻前,自然也听到了封九离的喃喃低语。
“褚家丫头说,这夺人气血的秘法,乃是忘忧对你施展的。你既知晓这秘法之名,那你可知,该要如何解此秘法?”
“我……知晓。”
封九离郑重地点下了头。
这引血秘法,乃是铜镜传承中提及的一道秘法,是传承悠久的神族神术。
他自是知晓的。
施展这种术法,必须有要有“引子”,这引子必须是被引血之人心神松缓、不设防备之下流淌的精纯之血。
这世间,唯有二人有他的血。
忘忧手中的,是在他九岁那年,尚对忘忧心存信任时被取走的。
施法之人若是忘忧。
那究竟是谁,参悟了另一面铜镜中传承的秘术,并将之传授给了忘忧?
“金针抵不了多久了,还有最后半盏茶的时间。”阐儒尊者提醒道。
封九离搭在腿边的双手骤然收紧成拳。
无论是忘忧,还是忘忧背后的什么人,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他这具神族之躯,终是由他自己说了算的!
短短一息之间,他已做下决定。
“阐儒前辈,诸位尊者,我知晓秘法如何解开。”
他抬眼望向一旁的郁红锳,“郁尊者,解此秘法,还需褚道友相助。”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诸位暂时离开营帐。只留我与褚道友在内。”
郁红锳没有作答,而是向褚盈盈看去。
褚盈盈愣了一下,旋即便猜想到,这秘术许是与神族传承有关,难怪封九离不想让旁人听到。
她点头应道,“我留下吧。”
“也罢,那我便在帐外,为你二人护法。”所剩的时间不多,郁红锳审视地看了封九离最后一眼,见他眼底一片坦然,便收回目光,随同无渊魔尊等人出了营帐。
众位尊者离开之后。
封九离开口说道,“盈盈,现在,我便教你引血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