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盈盈脚踏灵剑,抱着封九离回到冰舟,将他安置于船舱内,又反身回到海面,找寻到封九离落下的长剑,将其与《闻仙图》一同带上了船。
这条冰舟上刻绘了两道防御阵法,又是以寒冰炼制而成。若论坚硬程度,还要在先前他们所乘的师门那条灵舟之上,可却少了一件可用以辨明方位的罗盘。
褚盈盈先回到船舱内看了看封九离的情况,见他面色如常,身上因劫雷所伤的伤口也在不断愈合,便踏着灵剑再度飞出船舱,飞入上空向四周眺望。
目之所及,百里外便是笼罩着无尽海外围的一片薄雾。
如今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在无尽海东侧,与进入画卷前方向截然不同。可想要回到陆地,再涉嫌横穿无尽海自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如今也只好先向着与无尽海相反的方向航行一段,再设法绕路返回张峪海峡了。
褚盈盈辨明了前行的方向后,便御剑低飞,回到了船舱中。
封九离仍旧没有苏醒,她便坐在船头,一边留意着他的状态,一边控制着灵舟向前航行。
——
寒冰打造的小船一路向着无尽海相反的方向航行。
就在同一时间,数千里外靠近海岸的近海海域,正有几条黑桐木打造的船只飞快向岸边靠拢。其中一队人马一上岸,便取出传音符向宗门汇报。
消息层层上递,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枯魂岭便已收到了消息。
如今魔尊亲赴珩断山脉,驻守枯魂岭一带代为处理宗务的是他手下的亲信,一位已经追随了魔尊近九百年之久的护法,池磷。
池磷的肉身有些特殊,虚常年依靠枯魂岭中的阴魂滋养,他的洞府便建在枯魂岭中最靠近宗内的地方。
此时,他刚以魂镜传音,向魔尊回禀完宗内的事宜,便见洞府外飘来一道阴魂。
这阴魂是个专修分魂之术的结丹境魔修,□□常年躺在枯魂岭地下的一具棺材里。由分魂之术分化出来的三道神魂,则负责看守枯魂岭,传递些消息。
见池磷已经注意到他,阴魂赶忙又向前飘近了些,半透明状的魂体恭敬地弯下腰鞠了个躬,禀告道,“禀告池磷护法,刚刚有门下弟子上报,在浮幽海西海域靠近无尽海一带,看到有正道修士渡劫凝婴。”
“哦?”
这可是稀罕事,别说是近些年正魔两道默守规矩,以珩断山脉为界,不越界涉足对方地盘。就是早上几百年,魔尊大人还没被他那‘孽徒’寻回魔门时,正道修士也绝不会轻易踏足魔宗之地,更别说在魔道的地盘上修行、渡劫了。
这得是多大的心,才敢安心在魔宗地界儿历劫?
池磷护法挑了挑眉,问道,“可曾看清,是何人渡劫?”
“这倒是不知,禀报此事的弟子仅有结丹初期修为,当时距离渡劫之地尚有近千里,未免打草惊蛇引动对方注意,他便没有近前探明。”
阴魂话音顿了顿,又将门下弟子回禀的话语详细说了一遍,“不过据那弟子说,当时的劫雷威势极大,九道劫雷一道比一道更加凶险,渡劫之人必定是正道修士中资质卓越之辈。”
“这倒真是个新鲜事儿。”
池磷护法那阴魂挥了挥手,淡声道,“你下去吧。”
阴魂退下后,他抬起右手,向前微微一旋,打出一道灵力注入飘浮在眼前的魂镜中。
不过三两息功夫,魂镜上便出现了一位双臂盘绕着青蛇、面皮褶皱的老者。
出现在魂镜中时,老者拿着两颗拳头大小的黑色丸子一左一右地投喂两条青蛇。看见池磷,不禁皱了皱眉。
“不知池磷护法唤老夫何事?”
“桑蛰长老。”池磷像是没看见对方的不耐烦一般,开口说道,“方才有弟子上报,浮幽海西海域一带有正道修士渡元婴劫,如今已渡劫成功,向海岸靠近。还要劳烦桑蛰长老您走一趟,去将这位误入我魔宗地界的元婴真君请来。”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如今大敌当前,正魔两道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在这关头我等不便伤人。长老只需将人请来,待魔尊大人处置,不得擅自伤人。”
魂镜那头,桑蛰长老闻言轻哼一声,伸手亲昵地摸了摸胳膊上缠绕的青蛇,面带几分倨傲地说,“这还不好办?刚凝婴的修士罢了,让我这宝贝咬上一口,还不得昏个三五日的?保证半条伤口都留布下。”
“那就劳烦长老了。”说罢,池磷一挥袖子,将附着在魂镜上的魔气收回,切断了与桑蛰长老的对话。
他本想将此事禀报于魔尊知晓。
转念却想到尚且没有查明这位新晋元婴修士的身份,此事便告知魔尊,未免太小题大做。还是待桑蛰将人捉回,再一同禀报于魔尊大人知晓为好。
——
冰舟寒凉,褚盈盈用手轻轻碰了碰封九离的手背,果然有些发凉。
未免影响冰舟的坚固程度,她不敢凝练火系术法,便从乾坤镯内取出一条绒毯,盖在了封九离身上。
神识无意间扫过在乾坤镯角落里摆放的几沓灵符,这还是早先时候,她在凌霄城盛宝轩里,和双儿他们一同买的。
其中便有当初被小贩藏在珠花花芯中,诓骗了双儿五枚灵石的纳温符。
这种一品灵符虽是用火系术法为底,加以改进而成的,可却威力极弱,除了能取暖外,没有半点其他功效。
如此鸡肋的灵符,此时却正好派上用场。
褚盈盈连忙从乾坤镯内取出一张。
她跪坐在封九离身侧,向灵符内注入一道灵力后,左手轻轻拉开盖在封九离身上的绒毯,右手则顺着拉开的缝隙将灵符塞进去,贴在封九离的胸前。
她的手刚刚触碰到他胸口,还未等将灵符妥帖地放好,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握住了手腕。
褚盈盈动作一僵,侧头向封九离看去。
他也睁开双眼,向她望来,双目相对后,眼底的戒备瞬间消散。
他急忙松了手上的力道,歉意道,“抱歉,弄疼你了。”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褚盈盈的右手便落在了封九离胸口。他的衣袍本就因劫雷所致,有些划破的口子,此时她的手掌落下,掌心下便只有一张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灵符,她的手指甚至能够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
指尖的温度,竟比掌心处还要炽热。
这炽热的气息明明烫的是手,被染红的却是脸颊。
褚盈盈赶忙抬起手,又松开抓住绒毯的另一只手,坐直了些身子拉开距离。
“那个……我怕你冷,刚找到一张纳温符想给你用,你就正好醒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封九离坐起身,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双颊,一向静如止水的心,忽地泛起层层波澜。
他正欲开口,却看见褚盈盈惊恐地瞪大了眼。
一道有些危险的气息忽而从背后靠近,封九离来不及多想,急忙向前一扑将褚盈盈护在身下,同时指尖凝出一道剑芒,朝着那气息袭来之处挥去。
那悄然潜入冰舟,朝他们袭来的竟是一条青蛇。
青蛇张大了口,想要咬上封九离的脖颈,却被剑芒打中了牙齿,身子一扭,便擦着两人身边蹿了过去。
封九离急忙拉着褚盈盈起身,视线紧紧盯住那条青蛇,同时戒备地散开神识。
褚盈盈也神情一紧,指尖连连掐动法诀,将冰舟上的两层禁制统统开启,同时两手掌心分别多出两张灵符和一柄灵剑。
“呵,这寒冰倒是颇为难得,用来炼制二阶灵舟真是可惜了。”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忽而在灵舟外响起。
那声音似是距离他们极近,又似是从远处飘荡而来。
褚盈盈散开神识,却根本无法窥探到对方的行迹,这就说明,来者至少也是位元婴境修士,又或者比元婴境更为强大?
这种时候,却最不能慌乱,她戒备着四周,冷声质问道,“什么人在外面装神弄鬼?”
“筑基境的小女娃,口气倒是不小!”
那道声音冷笑了两声,带着几分讽意说道,“莫不是以为,这小小的二品灵舟就能阻挡得住老夫?”
话音落下,褚盈盈便感到有一道阴冷的气息扫过自己身边,紧接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呵,老夫还道是哪位元婴真君在此,却不曾想是两个谈情说爱的小娃。收了禁制,乖乖随老夫回去,若是不从,可莫要怪老夫出手重了,伤到二位……”
这时,封九离步伐一闪,忽而出现在了冰舟上方,掌心的铜镜顺势朝着头顶东南方向投映出一道金光。
金光所至,一位身着黑袍、头发花白、右手手臂缠绕着青蛇的老者忽然现出身形。
老者眼底闪过几分惊讶,目光落在铜镜上微微一闪,“倒是有些本事,不愧是护法点名要老夫带回去的人。”
“你是何人?”褚盈盈也闪身来到封九离身边,目光直视着那老者,凝眉问道。
“想知道老夫的名号?”
老者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一条青蛇悄然爬上船顶,面色却未变分毫,有些倨傲地轻哼一声,说道,“那便仔细听好了。老夫名为桑蛰!”
桑蛰?
褚盈盈神情一僵。
这名字十分耳熟。
当年还在勤学堂丙字班时,就有一位教习真人专门在课上讲过,魔道噬魂宗的桑蛰长老,颇为擅长御兽之法,尤其喜爱蕴养剧毒之物。其御兽之法与苍元宗截然不同,据说他会将自己所养之物体内的魂魄抽取凝练,只为能够随心所动的控制他们。
想到这,褚盈盈的心不禁沉了又沉。
魔宗桑蛰,化神境修为!
这如何能应对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