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爻第二日便发现了整个王宫都分外热闹起来。
宫人们都面带喜色, 走来走去地忙活起来。
阿翠牵着她的手,好奇地四处打量。
对于一切保存着纯粹好奇心的阿翠拦住了个礼仪官:“这王宫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礼仪官笑得灿烂:“自然是有喜事!”
“我们魔主, 总算要娶妻了。”
谢今爻缓缓地眨了眨眼, 随后在心里反复回味这句话。
魔主,娶妻。
她有些迷茫地抬眼。
阿翠惊道:“娶妻?”
礼仪官笑眯眯:“是啊, 我们魔主终于想开了。”
“那新娘是谁啊?”阿翠皱着眉头追问。
这事情未免来得太突然了吧。
此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礼仪官的名字。
礼仪官忙碌得很, 摆出个彬彬有礼的姿态, 随后和二人告别:“两位自便, 因为消息来得急切, 今日不能和二位聊天了。”
望着礼仪官行色匆匆地离去,阿翠喃喃自语, 不可思议道:“他不是爱极了那位早逝的道侣吗?怎么会突然成婚了?”
谢今爻鸦羽似的漆黑眼睫垂下,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要成婚了吗?
阿翠又是震惊,又是八卦, 拉着谢今爻望葵花花田走:“阿爻,走, 我们去问问苏小花。”
等到二人走到葵花花田, 阿翠呼唤:“苏小花?苏小花?”
没有回应。
谢今爻也尝试着呼唤了一声:“花花?”
昨夜她抱着花花回到了寝殿, 但今天早上一睁开眼, 花花就不见了。
苏小花昨天哭得很厉害, 怎么哄也哄不好。
谢今爻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畅。
阿翠见谢今爻眉头紧皱, 安慰道:“阿爻, 别担心,苏小花兴许是上哪儿玩了吧。”
谢今爻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在担心苏小花。
她点点头道:“也是。”
苏小花喜欢到处玩耍, 不然也不会天天来敲她的窗户了。
阿翠听到不了解内情的八卦,第一个就想起了打听八卦的圣手东小鱼,她见谢今爻神色怔怔,便道:“阿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我去把东小鱼找来。”
阿翠化作翠鸟,越过墙柳,朝着东小鱼居住的地方飞去。
阿翠实在很不放心将谢今爻一个人留在那里,一盏茶时间还没过,谢今爻便见两人从小门里头出来,双胞胎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事啊?”东小鱼一脸困惑。
原来是阿翠还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于是谢今爻很老实地开口道:“阿翠想问,你知不知道,魔尊即将大婚的事情?”
东小鱼神情比阿翠更夸张。
少年原本就高度近视的眼睛散开神光,震惊不已:“啊?”
他见鬼似的望着谢今爻:“你不会要和......”但他很快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群老头子早就疯了。”
阿翠困惑道:“你在说什么呢?”
“魔尊大婚,关阿爻什么事?”
谢今爻附和:“对哦。”
“关我什么事。”
谢今爻垂下眼睫,神情空茫,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霜寒的剑身。
霜寒似乎察觉到了她迷茫的情绪,发出清鸣应和着她。
东小鱼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去打听打听。”
东小鱼嘴巴甜,长得又讨喜,放他出门打探消息,简直是无往不利。
东小鱼忧心忡忡地望向谢今爻,随后对阿翠道:“阿翠,你看好阿爻啊。”
谢今爻迟钝地抬眼,似乎一直处在状况之外。
“唉!你.......”东小鱼见谢今爻神情,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被急性子的阿翠推搡着要走,只好小跑着出了院子。
谢今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对阿翠道:“我好像还是有点担心花花。”
她握住系在腰上的小花铲,蹲下身来,哼哧哼哧就开始挖土。
阿翠瞧她一眼,叹口气:“阿爻,你这本命剑,怎么老变成花铲啊。”
别人的本命剑,该威风的威风,该漂亮的漂亮,偏偏就是阿爻的本命剑,变来变去没个样。
难怪修界那群老家伙,时时刻刻都盯着阿爻,连情劫都要守着阿爻提前渡了。
嗐,那群老家伙就是欺负阿爻读书少嘛,提前渡情劫这种偏方,要是有用的话,北狐狸还用渡这次这么凶险的情劫吗?
想起北狐狸,阿翠又有些担忧。
他们妖界四方领主,彼此都是至交好友,她前几日心中总有不详预感,总觉得北狐狸可能会出事——
“刷”一铲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翠抬起眼睛,看见个熟悉身影。
她拽谢今爻:“阿爻,你看!”
谢今爻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是个雪白的背影。
谢今爻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
银白色的发丝,白色云纹衣裳,一掐的腰,像是松柏铺翠般站在那里,正和阿易说着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旁人的目光,他回过头来。
二人目光相撞。
苏不遮淡然收回视线,又和阿易说了句什么,阿易便离开了这里,苏不遮转身,走向谢今爻和阿翠。
阿翠原本是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但是偏偏,这些问题对着正主怎么都问不出来。
她有些沮丧,小声对谢今爻道:“阿爻,站起来。”
谢今爻后知后觉地站起身。
此时,苏不遮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原本以为那一身黑色已经是他的巅峰,却未曾想过,他穿白衣竟然能这样惊艳。阿翠都愣了愣神。
并非弱不禁风的白衣公子,而是令人想起,山上重重叠叠的晶雪冰凌,虽然冷,但是折射出足够好看的光芒。
谢今爻被她拖起来,此时连肩膀上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
她手里握着花铲,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熊孩子,但是偏偏神情没有半点熊孩子的理直气壮,反而淡得像是一团云雾。
是苏不遮先笑了,他还是那样温柔如水地微笑:“老祖宗,南方领主,今日并没有游园会。二位可是无聊了,若是无聊的话,明日我再安排戏班子。”
阿翠怔了怔,随后道:“并非如此——只是听闻,王宫内喜事将近?”
苏不遮雪白眼睫被弯起的眸子勾出一道上扬的弧度,恍然大悟:“是,事情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是......有些匆忙。”阿翠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问道,“婚期是何时?”
苏不遮目光,不动声色地拂过谢今爻的侧脸。
她安安静静站着,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似的。
苏不遮收回目光,随后道:“五日之后。”
五日之后?
谢今爻心想,那恰好是她定好回修界的日子的第二天。
苏不遮温文尔雅地笑:“南方领主会留下参加我的婚礼吧?”
阿翠颔首:“当然。”
然而苏不遮并没有问谢今爻是否会留下。
谢今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苏小花在哪里呢?
“只是阿爻,”阿翠的声音响起,“阿爻她似乎在那日之前就会回修界?”
谢今爻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恰好撞入一双晶石琉璃一般的翡翠眼眸之中,对方眼中澄澈明朗,毫无阴翳。
苏不遮微微一笑:“不会的。”
他声音低沉而含笑:“老祖宗一定会来参加的,不是吗?”
毕竟,婚礼没有新娘,怎么能叫婚礼呢?
谢今爻“唔”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却见面前雪白衣摆飘然一曳。
苏不遮离开了。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谢今爻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抠了抠手指头。
阿翠她不知在想什么,神游似的发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爻?你怎么了?”
谢今爻被这一拍拍得回过神来,随后道:“没什么。”
不过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是什么感觉呢?
她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后握着花铲走出了院子。
身后的阿翠喊她名字:“阿爻,你去哪里?”
谢今爻回首,一字一顿道:“去找花花。”
她好像是因为担心花花,所以才会觉得难受——那么找到花花了,应该就不会难过了吧。
谢今爻这样笃定地想着。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被阿翠捉住。
阿翠义正言辞:“傻瓜阿爻,你忘了魔尊大婚,我们也要准备礼物的吗?”
她有些愁:“事情来得太快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准备送什么呢。”
谢今爻暂时忘记了自己方才准备去哪里。
她思索片刻,随后道:“你准备送什么东西?”
阿翠皱了皱眉头,随后道:“随便送点什么药材锦缎修界特产?”
阿翠有些心烦:“唉,好不容易看到个爱情故事,结果就这么没了,弄得我都有点讨厌那位魔尊了。”
她挥了挥手,长出一口气:“你呢?”
谢今爻思忖:“这些向来是不归我管的。”
她一脸认真:“这不是我的工作。”
好家伙,阿翠明白了,看来修界那些老头子们,又得脱一层皮了。
“不过他们最近似乎并没有怎么管你?”阿翠有些好奇。
谢今爻想了想,随后道:“兴许是因为最近没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了吧。”
“毕竟现在也不用打仗了。”她补充一句。
阿翠看着谢今爻茫然而平静的脸,听着听着,忽然有点心酸。
“幸好你傻。”阿翠道,“不然你得多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