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无妄花绽放的光团之中, 揭开一条通往小木屋的道路。
而道路两侧除了随风轻轻摇曳的无妄花,还摆着一些漂亮的,释放着彩色烟雾的毒蘑菇。
看得出来是用了很多心思。苏不遮被逗笑了, 微微弯了弯唇。傻羊。
谢今爻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很有成婚的氛围。
她自道路的另一侧, 小木屋里悄悄往外望,看见漫山遍野的美丽毒气, 十分满意。
猫咪踏着毒气烟雾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三步......
苏不遮靠近了院子, 看到了窗边一闪而过的影子。
屋子里一片黑暗, 透着月光, 能看见门旁悄悄躲着的人的影子。
她微微勾着脑袋,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更隐蔽一点。
苏不遮从影子微微颤动的频率里,都看出了她的兴奋。
无形的羊尾巴,透着窗子薄薄的纸, 抖来抖去。
苏不遮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这是谢小羊的惊喜,他必须要更用心地接受惊喜。
他凝望着她的影子。
似乎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进来, 所以她有点着急了, 抬起头努力从门缝里往外看。
苏不遮很配合地装作没看见那黑漆漆的眼珠子。
他憋着笑, 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他垂眸望向那勾下腰的小影子, 心想。
想抱。
傻得不行。
苏不遮不再逗她, 推开了门。
谢小羊似乎没想到他磨蹭了这么久才开门, 此时站在黑暗里无所适从地望着他。
月光照在她面容上, 露出一张傻乎乎的脸。
她磨磨蹭蹭过来,牵起他的手,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是一束大脸盘子花。
苏不遮有些诧异地望着手里的东西。
随后, 谢今爻开口真挚道:“猫咪,我要抱你了。”
在得到了他的许可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圈住了他,收紧了双臂。
苏不遮的心很软,此刻只想拥抱回去。但是他没有,他等待着她的“仪式”结束。
只是没想到,这个“仪式”并没有结束的意思。
傻羊抱紧了他,随后踮起了脚。
谢今爻遗憾地发现,这个高度完成不了目标。
随后她申请:“猫咪,你低一下头。”
猫咪望着她,眼睛里像是流淌着星河一样漂亮,他听话温驯地低头。
“猫咪,我要亲你了......”
随后,她勾住他的脖颈,迎了上去。
猫咪似乎有些错愕,她怕他跑了,所以将手收得更紧。
不过他并没有跑的意思。
因为谢今爻感觉自己反而被抱得更紧了,就是踮着脚有点累。
不过很快就不累了。
他托起她的腰,将她放在一旁的木桌子上,俯下身吻她的眼睫。
她觉得有点痒,下意识笑嘻嘻地一闪。
“惊喜,猫咪。”她回应。
月光流淌在她的面颊上,照得她像是一团雪白而柔软的云朵。
谢今爻努力吻他的脸:“猫咪,你好香。”
这次明明没有受伤,苏不遮心想。
但空气之中的异香更加甜蜜诱人。
是因为——
情动。
而在谢今爻的鼻子里,空气中的气息就是香喷喷的大鸡腿和花的味道,还有猫咪的香气。
她食欲大增,忍不住轻轻啃一口他的脸。
她的牙齿没有丝毫攻击性,轻轻的触碰像是食草动物软绵绵的撒娇。
然而她柔软,黏糊糊的撒娇,却让他无法克制本能的暴烈。
傻羊主动将自己送进天敌的嘴里。
他也想咬她,只是和她这样的咬不一样。
他也想吃掉这只羊,只是和她这样的吃掉不一样。
他不是温驯的猫——他是野兽,是生存在荒野里捕猎弱者的天生食肉者。
这只软趴趴的羊会被咬得哭,吃得叫。
然而她一点都不明白。
翡翠碧绿的湖泊下,游曳着焦躁不安的,即将出笼的怪物。
他克制着抽身:“谢小羊,停下。”
傻羊已经完全被这异香迷惑,抱着他不撒手。
她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十分不解:“为什么?”
好问题。苏不遮想。
“不行。”他只是这样回答。
黑暗的屋子里,空气之中的异香越发浓烈,他按捺住焦躁:“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今爻没有搭理他,只是抱住他的脖颈嗅来嗅去:“你好香,你好香......”
苏不遮感觉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可能随时会崩断。
他耐心地柔声道:“谢小羊,先下来。”
她死死抱着他:“不行。”
她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清脆甜蜜,而是带着点甜腻的哑意:“我们成婚好不好?”
还是一如既往地执拗。
她摇晃他:“猫咪猫咪猫咪。”
她重复不止:“成婚嘛,成婚嘛。”
苏不遮几乎就要被这软磨硬泡的法子给磨得答应了。
随后她委屈道:“我今天都已经准备好了,就今天成婚的。”
苏不遮恍然大悟。
原来她今天准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婚”。
他一时很想笑,但是又要忍住。
她又爬上来,抱脸虫似的:“我们快一点,你明天就要走了。”
清风吹过,他有些意乱情迷的脑子在理智的边缘刹车:“谢小羊,不是说,等到战争结束再说吗?”
她波浪鼓似的摇头:“不行。”到时候我怎么保护你。
她从桌上跳下去,点燃了蜡烛,给他看自己一天的心血。
她拉开厚厚的床帐,只见散发着萤光的无妄花铺了满床。
她邀请他:“今晚我们在这上面睡觉。”
她得意洋洋:“好看吗?”
他深刻地怀疑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成婚要做什么。
于是他顺着她的心意,道:“好看,我们今晚就在这张床上睡。”
盖着被子纯睡觉的那种。
傻羊很高兴:“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睡觉吧。”
做些奇奇妙妙令她好奇的事情的那种。
她殷勤地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少年正要化作兽态,便被她一把抱在怀里。
傻羊笑得甜蜜蜜:“脱衣服吧。”
她伸手扒拉他的衣服:“脱了衣服我们一起睡觉。”
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次是一口咬在他下唇上。
殷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流下来,被她舔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的香气又变重了些。
苏不遮翡翠色的瞳孔转深,难以遏制的喉头滚动一下。
还是那样羊羊虫式的黏糊糊亲近:“猫咪,你好香啊。”
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这一切的发展了。
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谢小羊,停下。”
她吻过他的下颌。
“谢小羊。”他喉咙被柔软的唇瓣轻轻蹭过,像是经过了一朵花,他强忍着偏过头,艰难道,“停下。”
傻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是一味地撒娇:“猫咪,你好漂亮。”
她面颊在烛火的照耀下,嫣粉,她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柔润而靡丽。
他必须叫停,不管接下来的话如何伤人。
他开口:“谢小羊,你不明白,我可能会死......”
谢今爻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我知道。”她有些委屈,“所以我才想要和你成婚啊。”
那一瞬间,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天翻地覆。
她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禁不住地狂喜,同时又为自己的狂喜感到可耻。
每次欣喜,都是他在欺负她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偏过头,再度躲过她的吻:“谢小羊.......”
她不放手:“我就想嘛。”
难以拒绝。
也就是这一刻的愣神,傻羊扑进他怀里,随后好奇道:“咦,猫咪,这是什么......”
苏不遮身体微微一颤,看得出来是在忍耐:“谢小羊,走开。”
走开是不会走开的,永远都不。
羊羊虫拱来拱去地放火。
羊羊虫甜言蜜语说不完:“我只想要猫咪,别人都不要。”
最终,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湖面下的巨兽划出一道水痕,悄无声息地上浮。
它最终难以遏制地选择咬住猎物,将她拖回自己的领地。
但咬牙切齿的同时又爱怜不止。
一直被拖进湖水中,稍微用力就可以撕碎的柔软小猎物还在不知愁地张牙舞爪。小羊嫩生生的脖颈在利齿下晃来晃去。
花团锦簇里的小羊爬来爬去。
直到察觉到自己要被吃掉了,才开始害怕,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抓住自己的猎人,不知所措地面对一切陌生的情况。
偏偏那双眼睛里还是充满着好奇,初生牛犊不怕虎。
羊被咬得哭,还是不放手。
听着细细弱弱的羊叫,奇怪的凌虐欲却不断高涨。
最后羊被顺利地拆吃入腹,一点都不剩下。
猎物已经开始抽抽搭搭,猛兽强忍住食欲。
然而遍体鳞伤的小羊眼泪巴塌地邀请他继续。
*
裸露在空气之中的身上包裹着柔软的银发,如同披上了一层月光做的绸缎。
苏不遮眼睫微微一颤,深碧色的眸子睁开。
怀里的羊还在呼呼大睡。
他温热的指腹蹭过她柔软的侧颊,她蹙着眉,将脸颊放在他的掌心。
她乌黑的长发和他霜雪般的银发交缠在一起,无妄花瓣细细碎碎,落在柔润肩头。
傻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随后对他露出一个笑。
那个笑像是雏鸟的依恋,逢春的幼芽,让他心底缓缓绽出一朵花。
手腕上殷红的血线熠熠生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波波流动。
他的手指落在她柔软的黑发上,一片雪白之中,只有她的黝黑眼眸,乌木黑发,浅绯嘴唇在无妄花中成为唯一。
空气之中浓郁的异香少了点甜腻的欲色,如同沉淀良久的,令人心安的沉香。
他声音依旧低沉柔和,不过多了几分沙哑:“睡吧。”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以人形相拥而眠,他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傻羊眨了眨眼,朦朦胧胧地看着他,只是笑。
她声音比他更哑,一双弯弯笑眼笑眯眯望着他,她大声道:“猫咪,早上好!”
“咦?”她睁大了眼睛,“你的头发……”
一夜之间变长了好多!
嗓子都哑了,还这么大嗓门,他指尖擦过她嘴唇:“好了,不说话。”
她乖巧地点头:“好哦。”
曦光之中,他才看见床畔摆着个木盒子。
伴随他站起,铺在她身上的银发一点点抽离而去。
一点点裸露在曦光下的腰线在摇曳长发下若隐若现。
他踩在遍地散落的雪白花瓣上,将木盒打开。
谢今爻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木盒。
银白色的布匹在日光下展开,流光溢彩,清朗明亮。
他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见傻羊坐起来,笑眯眯看着他。
他披上衣衫,转身用被子将她裹好。
厚厚被子里露出个傻笑的羊头,期待的圆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傻羊 :-D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随后俯首,在她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
她微微小幅度地蹭回去,努力小小声道:“送给你。”
这是她找修界的人准备的衣服,据说是结为道侣时大家都会穿的衣服。
她开心地悄悄在他耳边道:“我们现在是道侣了。”
一瞬间他的心被难以言喻的幸福填满。
她脸颊还有欲色未却的粉,却比一切更纯真动人。
她叽叽喳喳在他耳边道:“猫咪,我爱你。”
随后她看见,他银色长发下冒出两只雪白而带着浅黑环状花纹的兽耳。
谢今爻呆住,随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握住。
苏不遮垂首,半跪在床榻前,神色柔软。
兽耳微微颤动,羞赧又诱人。
谢今爻露出个笑:“猫咪,你好漂亮。”有耳朵更好看了。
他不说话,只是任由她肆意抚摸。
他身上还披着流光溢彩的云纹外衣,微微透着粉的肌底上残留一点咬痕。
谢今爻忽然松了手,迅速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感受到那充满爱意的抚弄消失,抬眼。
眼前是个被子包包,耸起小山。
苏不遮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些焦急地试图掀开被子的一角。
“羊?”
面对的是她漆黑的后脑勺。
他翻上床,掀开另一边,这才看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随后她迅速拉下被子。
苏不遮:?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将她的被子小包抱起,终于将羊捞了出来。
她脸通红像是发烧。
随后她慢吞吞,老气横秋地说:“啊。”
“我有点……害羞。”
苏不遮怔了怔,随后失笑。
才觉得害羞吗?
“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所以我害羞了。”傻羊振振有词。
“你没穿好衣服。”她眼睛瞟了一眼他的胸口,随后道,“所以我害羞了。”
哪有害羞都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哑然失笑,随后把绣着金色云纹的雪白衣裳穿好,一点点扣上,不留下一点裸*露在外的肌肤。
她仔细观望,满意地露出笑。
随后严肃道:“以后要好好穿衣服。”
他垂首,很温柔地点头:“嗯。”
“你的头发变长了。”
“现在我要给你梳头。”她通知他。
他含笑纵容道:“好。”
“但是先要洗澡。”他告诉她。
她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点头:“好。”
她说:“我来帮你洗澡。”
猫咪顿了顿,随后温柔提醒道:“这是新衣服,待会儿要穿的。”
她点头:“我知道啊。我的新衣服在那边。待会儿一起穿。”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想。
他把她跃跃欲试的脑袋按下去:“好了,躺下。”
洗完澡,两个人坐在温暖的阳光和花丛中,苏不遮给她擦头发。
她面前是灿烂的大脸盘子花开成一片,她尝试把脑袋埋进大脸盘子花里。
随后两个人相对而坐,互相给彼此擦干头发。
阳光撒在她面容上,她的眼睛没有半分阴翳,坦然开朗,天真烂漫,像是小小的,可以藏在冬日夜晚的太阳。
擦干了头发,他背对着她,半跪在花丛中。她一点点给他梳理银白的长发。
她的头发早已经被他编好。
猫咪涉及到动手的事情总是格外擅长。
她乌黑的长发里甚至被编进去几朵小雏菊。
细细痒痒的触感传来,梳子一点点滑过他的发丝。
他这才听见她喃喃自语:“好像是要梳到尾来着。”
梳子一梳,梳到尾。
窸窸窣窣,酥酥麻麻,甜到心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一梳梳到尾,香闺对镜胭脂雪;二梳梳到尾,鹊桥高架鸳鸯飞;三梳梳到尾,夫妻执手白头约。
她的面容闪到他眼前,她笑眼弯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