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了这个人是自己的同事伏见猿比古的母亲, 咲夜在惊讶之余还是向她微微鞠躬,很有礼貌地问好:“您好, 又见面了。”
木佐点头应道:“嗯,你好。”
迹部有些意外地看着咲夜问道:“你跟木佐阿姨认识?”
“不是的,不算认识, ”咲夜急忙摆手,“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而且时间很短暂。”
迹部太太看看咲夜,又看看木佐, 突然间想起来:“对了,咲夜跟猿比古是同事啊,雄英高中体育祭的时候, 他们两个都在电视上出现了。”
咲夜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提起有些羞耻的黑历史?而且对方还是长辈自己又不能吐槽,只能尴尬地陪笑。
看出咲夜憋屈又郁闷的心情,仁王努力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迹部虽然没看雄英高中体育祭的直播,但是回来之后被自己老妈拉着看了三遍录像带,所以对sceter 4特务队在体育祭上的拔刀礼也是尤为深刻。他捻着刘海若有所思地说道:“啊恩, 我想起来了。”
咲夜掩面:“拜托你……忘记。”求你了!
木佐面色淡然地开口说道:“我知道, 不久前见过,她刚好跟猿比古在一起巡逻。”她注视着咲夜的双眸询问道,“你的名字是咲夜?”
“是的,”咲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自我介绍真是太失礼了, 我叫做七濑咲夜。”她面带歉意地说道,“上次见面太匆忙了没有好好跟您打招呼,还一不小心打断了您和伏见先生的谈话真是非常抱歉,是我太冒失了。”
“嗯,确实挺冒失的。”木佐非常直白地说道。但是这孩子真可爱啊……非常坦率,又很有礼貌,木佐对咲夜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那天,多亏了她“冒失”地插进了她和伏见的对话里,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伏见问她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她是新来的?”
而咲夜则是在想,这母子两个真像!连说话不客气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迹部太太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地问道:“木佐,你跟咲夜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吗?”
木佐微微阖眸,目光却十分犀利地看着咲夜:“不,没什么不愉快。”
咲夜不禁有些头秃。她从不擅长跟伏见打交道,到跟他关系还算不错还花了一段时间,木佐的性格虽然跟伏见很像,但到底是不完全一样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木佐是长辈,所以更难搞。感觉到了苦手,咲夜拼命地向迹部使眼色,希望他能拯救一下自己。
迹部也接收到了咲夜的信号,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咲夜看起来跟木佐相处不大来,不过自己答应过会帮她解围,既然她向自己求助了,那他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迹部刚要说什么,木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问道:“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木佐询问的对象是咲夜,而咲夜显然是对她突然的询问感到十分意外,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答应下来,“诶,可以的。”
“那么——”木佐走到了咲夜身边,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面对着迹部太太说道,“这孩子我先带走了。”她手腕上的手镯触碰到了咲夜的肌肤,让她觉得有点凉凉的。
作为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迹部太太对此反应很淡定。而且她猜测,木佐可能是想通过咲夜了解一些关于她儿子伏见猿比古的事,于是没有加以阻拦,只是微笑着说道:“嗯,你们聊得愉快点。聊完之后要回这里来哦,咲夜。”
咲夜点头:“好的伯母,我知道了。”说完之后,她便跟在了木佐身后,朝着她带领自己走的方
向迈开了步子。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迹部疑惑地问道:“木佐阿姨找七濑有什么好聊的啊?”
迹部太太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咲夜跟猿比古一起工作,木佐想通过她了解一些关于猿比古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迹部点着自己眼角的泪痣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吗。我可不记得,她有这么关心自己的儿子。”认识伏见家的人谁不知道,伏见仁希和伏见木佐的儿子国中还没毕业就当上了小混混,虽然后来算是“改邪归正”加入了sceter 4,不过也算是跟伏见家划清了界限。
当然了,迹部对此是没有任何成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做出评价。不过,迹部还有别的疑问:“我记得伏见猿比古不是个好接触的人吧?就算她问七濑,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仁王晃了晃手指,“七濑跟伏见两个人是搭档,关系还不错,连他们的同事都是这么认为的,七濑还说约了伏见下次一起吃拉面。”
迹部不由得嘴角抽搐:“这已经是关系很好了吧?她都没请我吃过拉面。”
“每次出去你都先掏钱了,你倒是给她出钱请你的机会啊,噗哩~”仁王笑嘻嘻地说道。
迹部太太疑惑地问道:“雅治也跟咲夜认识吗?”
“姑且还算是邻居。”
“这样啊——”
走在前面将咲夜带到了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木佐有些懊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时冲动就提出了要跟咲夜单独谈谈的要求。更让她意外的是,对方居然还答应了。停下来之后,木佐看着窗户外面的夜景,背对着咲夜思考着该怎么开口,站在她身后的少女却先出声了。
“那个,木佐女士?”见到木佐转头,咲夜微微一笑,道,“因为伏见先生是这么称呼您的,所以我也用了这样的称呼。可以吗?”
“嗯,没关系,”木佐面色淡然地说道,“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木佐女士……真是讽刺啊,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竟然用这种称呼,他在这个女生面前,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关于自己的好的内容吧。木佐无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攥紧了自己的手袋。
注意到木佐这个动作,咲夜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虽然是木佐女士您说有事情想跟我单独谈,但是我也有问题想跟您提问。我知道这样说很冒犯您,但是您好像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那,可以让我先说吗?”
木佐微微眯眸,注视了咲夜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你说吧。”
咲夜本来是很犹豫的。就像她跟父母的矛盾是她的事情,伏见跟她母亲的僵持也是他的事情。知道内情的外人可以提建议,但擅自插手的话可能会引起当事人的反感。
只是,她觉得,以伏见和木佐母子两个这种别扭的性格,如果等他们自己坐下来面对面开诚布公地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调解关系的可能了。刚才,她在说完伏见是用“木佐女士”这种称呼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木佐的表情有些僵硬,手上的动作更是说明,她对这个称呼其实感觉是很微妙的。这一点加重了她的决心,即便是伏见知道了之后会骂她多管闲事,她也想问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咲夜认真地问道:“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木佐女士问了伏见先生我是新来的同事这样的问题,伏见先生也问了您,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新来的。当时是我冒失地打断了你们的对话,所以伏见先生并没有得到您的答复。所以现在我也想问您,您是怎么知道,我是伏见先生的新同事呢?”
木佐的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她定定地看着
咲夜:“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很在意,”咲夜有些内疚地说道,“回去之后我也有反思自己,如果当时我没有突然插嘴的话,伏见先生应该会得到您亲口说出的答案吧?所以非常抱歉……”
“不用在意,”木佐神色如常地回答道,“猿比古毕竟是我的孩子,一些有关他的事情别人也会告诉我——”
“真的是这样吗?”咲夜不甘心地问道,“真的只是别人告诉您,您才知道的吗?您也说了吧,伏见先生毕竟是您的孩子,您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木佐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咲夜。
“对不起,我的语气有点冲动,”咲夜对着木佐鞠躬道歉,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闷闷的,“因为伏见先生跟我说,他是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他提起自己的父母,语气里也只有冷淡和厌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是,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一点都不爱他吗?哪怕只有一点,也请让他知道吧。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拜托您了——”
看着认真向自己弯腰鞠躬的少女,木佐的表情有了松动的迹象,最后她叹了口气,连语气都软化了许多:“你和猿比古,关系很好吗?”
“诶?这个,”咲夜曲起手指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单方面认为我们关系很好,但是伏见先生并不想承认。”
木佐笑了笑,道:“没办法,毕竟那孩子跟我性格太像了。”
“别扭吗?”
“真是失礼。”
“对不起……”
“嘛,我也没有真的要责备你的意思,”轻轻地依靠着窗台,木佐的语气都软化了不少,“猿比古以前也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叫八田美咲。”
咲夜谨慎地说道:“是,那个人我知道……”每次碰上八田美咲,伏见都会变得很不正常,以至于她对八田美咲都有阴影了。不过她后来有一次跟伏见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冷淡,可能是要见到本人才会触发开关吧。
木佐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费解:“那两个人好像有一段时间一直形影不离,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翻脸了……”
咲夜眨了眨眼睛:“我个人的看法是,伏见先生因为理念不合的原因离开了吠舞罗,结果被八田当成了叛徒,所以产生了误会,而伏见先生又不是那种产生了误会就会尽快解释清楚的性格……”
木佐若有所思:“确实。”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咲夜,“你对猿比古很了解啊,还这么关心他的事情,你喜欢他吗?”
咲夜先是一惊,然后迅速地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出于对同事和搭档的关心而已!”
对于咲夜的否认,木佐似乎有些不满:“为什么否认的这么快,猿比古哪里不好吗?”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没有女生喜欢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性格别扭这一点就很不好!太难搞了!但是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这种话又不能说,于是咲夜只能悻悻地笑着,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嘛,算了,”木佐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为难咲夜,“毕竟那孩子不坦率的性格很难惹人喜欢吧。”
您这不是都知道吗orz
“木佐女士,您刚刚说了伏见先生跟您性格很像嗯……”咲夜小小声地提醒道。这不就是在说自己的性格不惹人喜欢吗?
“你这孩子就坦率过头了。”
“对不起……”
“你跟猿比古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一直道歉。”木佐问道。
咲夜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歪着脑袋回答
道:“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这样,”她幽幽地说道,“因为伏见先生很难搞嘛,一不小心就会惹得他很火大,那个人又总是把‘我很烦’写在脸上……”
“即便是这样,你也能跟他搞好关系吗?”
“诶?因为大家是同事嘛,”咲夜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两个还是搭档,不搞好关系的话,工作会没办法进行的。”
“原来如此,”木佐点了点头,又问道,“猿比古他,工作上很出色吧?”
“是的!”咲夜笑眯眯地说道,“伏见先生是很厉害的人,虽然总是没有干劲的样子但是不管是什么工作都做的很好,特务队的大家私底下会说,感觉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交给伏见先生就一定没问题了呢!”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一边,语气也变得有些消沉,“不知道是不是能者多劳的原因,伏见先生也是特务队加班最多的人……”好担心伏见安先生会英年早秃啊,室长压榨劳动力也太狠了叭!
“经常加班?”木佐皱起了眉,“他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怎么说呢……”咲夜更消沉了,“每天睡得晚起得早还有精力工作,这一点我是非常佩服他的。挑食的毛病连食堂的阿姨都记住了,还总是用饮料当晚饭。现在稍微好一点了,给他的食物只要不讨厌就会好好地吃完。”
闻言,木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可不行啊,就算年轻,这种作息……仁希他——我是说,猿比古的父亲,就是因为不健康的生活得了内脏的疾病才死掉的。”说完之后,她看了咲夜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知道他已经去世的事情吗?”
“嗯,”咲夜点了点头,“伏见先生有跟我说过。我们两个,有跟对方说过自己的事情。”
木佐失笑:“能让那孩子开口说自己的事情,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啊。”她将一缕滑下来的长发别到了耳后,“猿比古一定很记恨他爸爸吧?总是破坏他在意的东西,肆意地扰乱他的人生。那个男人,本质上真的非常恶劣。因为觉得刚出生的小婴儿很恶心看起来像猴子一样,所以给自己的儿子起名猿比古,很过分吧?”
咲夜用力点头:“非常过分!”不过这一点,她记得自己好像听伏见说过。
“所以猿比古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木佐说道。
这一点倒是没听伏见说过……可能说过但是她不记得了?咲夜有些不确定地想到。毕竟伏见说过的讨厌的东西太多了,连她都包括在内。
“猿比古说他是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吗?也是,有那种性格恶劣的爸爸,还有我这种对他漠不关心的妈妈,难怪他会这么想了。”木佐怅然若失地说道,“所以,仁希住院的最后那段时间,猿比古都没有去看过他,我一点都不意外。”
咲夜暗自腹诽着:明知道自己对儿子漠不关心还说出来,就不能稍微关心他一下吗?明明是自己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咲夜总觉得,小时候还没有被搞得性格扭曲的伏见,应该很可爱才对。
“仁希也跟我抱怨过,说猿比古很过分,都不去看他,”木佐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觉得失望,我也不知道,虽然是夫妻,但是我也搞不太懂那个男人。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他不是一点都不喜欢猿比古的,”她定定地看着咲夜,“我和仁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提到了猿比古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跟他说,猿比古的性格跟我很像,他对我说了这样的话:‘难怪我会觉得我的小猴子可爱的不得了’。”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咲夜有些憋屈地想到。
“真奇怪啊,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不知不觉地就说了这么多,”木佐扶额,“明明我一开始也没什么想跟你说的,都不
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你叫过来。”但是她似乎多少能理解,为什么她那个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好意,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儿子,会跟她说自己的事情了。
咲夜眨了眨眼睛,道:“您还没有回答我最开始问的问题呢,为什么您会知道我是新来的。”木佐还没回答,咲夜就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今晚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我可以告诉伏见先生吗?”
木佐摆了摆手:“随便你吧。”她看了看时间,道,“我还有其他人要打招呼,就不陪你了。景吾的妈妈不是还要找你吗?你也快去吧。”说完之后,她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了。
转过身去看着木佐的身影,咲夜问道:“那么,您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给伏见先生的话吗?”
木佐顿了顿,想了一会儿之后,微微向后转头对咲夜说道:“让他少熬夜,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是,我知道了。”咲夜对着木佐鞠躬,“我会转达的。”
在木佐离开之后,咲夜并没有急着回去。她知道迹部他们还在外面等自己,但是现在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想稍微自己待一会儿。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木佐刚才倚靠过的窗台,从高处看着外面。迹部家的庭院修理的华丽而壮观,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却灯火通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
现在是晚上的八点零五分,距离这个周末的结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明天上班就能见到伏见了。
但是要怎么跟他说呢?虽然问了木佐可不可以告诉伏见今晚谈话的内容,也问了她有没有需要自己转达的事情,但是她还真的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伏见。
就算想好了怎么说,告诉他之后,伏见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会觉得她多管闲事吗?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呢?而且,父母在他心里造成的伤害也不是她转达几句就能抚平的吧?
也有很大概率他应该会说:“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吧。”
一直以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她自己其实也下意识地不想去面对,但是昨天心操说了。他说:“任性了那么久,你也该懂事了吧?”
她确实很任性。任性地不回家,任性地逃避,任性地伤害父母。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自由。
美国现在是白天吧?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的话,会打扰到他们吗?她知道他们去了美国,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去干嘛。可能是跟爸爸生意上的事情有关系吧?
不然还是回去再说吧,也不能让迹部他们等自己太久。这么想着,咲夜便又把拿出来的终端放回了手提包里,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七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