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梦仙人的话本

云海界, 白云城。

云海界其实每个地方都差不多,皆是云雾缭绕的朦胧画面,尤其是身处云岛之上的时候, 对空间的变换更无察觉。

他们只看到一阵光闪过, 然后飞来城门口的叶疏白跟温云就不见了,至于那个刚落地还未来得及开口的老头,自然没人发现。

唯一发现不对的, 是同样掌握了传送大阵的清流剑宗几名剑修。

温云跟叶疏白一连三日了无音讯,偏偏又寻觅不得踪影,原本还在白云城内凑热闹的众剑修此刻集结于山门内。

“云丫头曾说过, 非极端危险的时刻, 决不动用传送大阵, 因为每次动用要耗费数百万的源晶,她肉痛。”

宿垣真人面色凝重地收了传信玉简,脸色深沉得快要凝出冰来:“但是这次她却启动了大阵,恐怕是方才在城外遇到了极难对付的强敌, 能让他们二人棘手的,只有仙境大能,所以……那人一定是来为商无央报仇的上玄仙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尽管宿垣真人平时看着不靠谱, 但是正经起来, 瞬间就分析到了关键处。

沈星海捏着自己的戒指发愣, 他方才在城中看见温云跟叶疏白匆匆飞过去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原想把自己用于护身的戒指掷给温云, 却还是晚了一步。

“宿垣前辈, 他们定是遇上大难了, 我们速去支援!”

然而宿垣真人却叹了口气, 悲痛欲绝道:“云丫头方才匆忙中给我传了道讯,只有二字。”

聚在一起的众剑修见此情状,心下一沉:“哪二字?!”

“她说……死了!”

死了?

温云传的讯,所以死了的是……叶疏白?

“哐当!”

白御山手中抱着的那把大剑无力地滑落在地,他像是失了魂,艰难地扶着身边二位师兄的胳膊才没跌倒在地。

然而另外两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最沉稳的越行舟双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平日里最爱嬉皮笑脸的许挽风这会儿呆滞地站在原处,许久都没缓过神。

“不可能……师尊怎么可能会死?!”

“你骗人!师尊他老人家绝不可能殒命!”

三人瘫软地跪坐在地上,红着眼嘶声哭喊着,而其他人也终于忍不住跟着落泪。

此时正值夜深,自山门口往下望去,隐约可见白云城中的通明灯火,而山上却幽暗寂静得让人心寒,配上这群剑修们的素白衣衫,怎一个凄凉可言?

“小白死得好惨啊……”

“我要杀了上玄老贼,为叶师兄偿命!”

叶疏白跟温云刚从空间缝隙中迈步而出,目睹的就是这幅哭丧现场。

他垂眸扫视了一眼抱头痛哭的徒弟,又看了眼其他人,却发现个个都在哭,连宿垣真人这老剑修也哭得鼻子通红。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好像见了鬼似的盯着凭空出现的叶疏白。

最后,是白御山最先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爬过来抱住师父的脚,欣喜若狂呼喊出声:“师尊,您老人家原来没死!”

叶疏白沉默片刻,看着自家徒弟涕泗满面的模样,淡声道:“倒也不必这么快为我哭丧。”

宿垣真人傻眼了,拿着传讯玉简瞪向温云:“不是说死了?”

温云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兴许是我们传送的距离太远,所以传讯玉简的信息没传完吧?”

“所以到底谁死了?!”

面对宿垣真人的追问,叶疏白也只能言简意赅地说了大致的经过。

在他轻描淡写的这段话里,杀死一个仙尊就好像杀猪一样简单。

清流剑宗众修的表情逐渐开始扭曲,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各种细节追问。

然而若真要细说的话,恐怕连开三次烧烤宴也说不完的。

叶疏白侧过头看一眼温云,抿了抿唇,冷酷地留下一句“她累了,日后再详谈”后,拉着温云便往第十峰上走。

他可没忘记,先前温云在等着解释呢。

温云面上始终带着略有深意的似笑非笑,直到两人同处于无人叨扰的峰顶小院后,才不急不缓地对着叶疏白抬手——

“请开始你的狡辩。”

狡辩?

叶疏白面上浮出丝无奈的笑,轻声道:“我对你怎敢狡辩?”

他认真地解释起了原委:“正如同一段时间内不会出现两个你,当然,同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两块玉婴碎片,所以在你重入修真界的那一霎,原本在你体内的玉婴碎片,也融入回我体内。”

那段漫长的记忆就像是一场幻梦,在他沉睡在凤凰木中的五百年中,一点点归入叶疏白的脑海中。

那些前世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

叶疏白曾想过那是否是一场梦,直到那日,那少女对着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叶疏白的心似被猛烈撞击,钝钝的疼痛蔓延全身,饶是冷静如他,竟也差点失控。

可是上玄在看着他。

一点点的变动,就可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未来。

温云知道这点,叶疏白自然也知晓。

温云仰头看着夜色中的叶疏白,耳畔是他低沉的解释。

她自然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做法,他们合力布下这个局,这才成功击杀了上玄,刚才的生气也都是假装的,不过是逗着叶疏白玩的。

“好啦,反正重新经历一遍我们的过去也挺好的,毕竟先前我竟然都没发现原来你吃了将近一千次醋,原来你这么早就…”

少女的最后那句话还未说完,一个带着清冷白梅香气的拥抱便悄然落下。

头顶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叶疏白将唇贴在温云的耳畔,声音低沉:“岂止是吃醋?”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底下,藏着多么汹涌的冲动。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少女曾为他穿越时空长河,于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将他巡回,胸口的炽热就一点一点攀升。

温云的心跳有些快,耳畔的热气让她变得结巴起来。

“那……那除了吃醋还有什么?”

“还有很多……情难自禁。”

不知为何,叶疏白往日清冷的声音变得尤为喑哑。

最末那四字禁他唇舌间呢喃而出,让温云脸上瞬间变红,她总觉得身边这人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他的唇,就贴在她的耳边,擦着她的面颊而过,这动作不正经至极,真不知道这人从哪儿学来的。

叶疏白的呼吸有些错乱。

此时此刻的他正在回想着一件重要的事。

在过去的百年间,在温云避着叶疏白的日子里,后者除了默默修行生死法则,还没有落下另一门功课。

他把温云最喜欢的黑化师尊系列看……不对,是学习完了。

按着书上所写,他现在该把温云抵在墙角,霸道地捏住她的下巴,落下一个“血腥而又放肆的吻”。

可是血腥,她会不会疼?

放肆,她会不会觉得他无礼?

叶疏白浓密的睫毛胡乱地颤,在眼睑落下晃动的阴影,他低头看向温云,恰巧少女这会儿也仰着头看他。

那双黑亮的眸子此刻带着朦胧的水汽,面颊浮着惊人的艳丽,而唇上还有她因紧张而咬出来的浅浅印子。

叶疏白的目光一滞,仓惶地侧过脸,耳根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天才如他,能一日学会清流剑宗最难的剑法,却没法用一百年学会那数行字的内容!

偏偏这时怀中的少女动了动,侧着头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咦?你心跳得好快,难不成是受伤了吗?”

少女清甜的气息骤然间变得更加明显。

以他对温云的了解当然知道……

她是故意的。

叶疏白闭了闭眼,最后本能还是战胜了克制。

他温柔地捧住她的脸,尽管脸红得像个十多岁的少年,却还是坚定地一点一点朝她嫣红的唇落下……

“不行!我还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打败上玄的!”

“他们刚结束大战,你们莫要打扰……”

一阵喧哗声突然从院外响起,熟悉的几个大嗓门表明了来者身份。

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几乎让叶疏白原本红透的脸瞬间变黑。

然而就在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温云手一挥,刚爬上峰顶的众人傻眼了——

“诶?刚刚还看到了叶师祖的背影,人呢?怎么屋里连灯都没亮?难道飞升了也要睡觉?”

“都说了他们刚经历大战要休息,好了好了,赶紧下去,别吵醒他们了!”

……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瞬移到屋内的温云忍不住偷笑。

她压低声音,挑衅似的问了句:“他们走了,还继续吗?”

这次叶疏白没有说话,他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在那一室的黑暗中,他温柔地用唇去寻找着她的气息,动作克制而又青涩。

一个笨拙的长吻过后,叶疏白的唇在温云的耳畔摩挲着,轻声问她:“你喜欢这样吗?”

温云的心跳得极快。

她其实也没有经验,全靠梦仙人的话本指导。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口嗨,于是她故作镇定地评价一句:“还行吧。”

叶疏白身体一僵。

还……行……吧。

意思是,并不算喜欢吗?还是说他真的做得很糟糕,让她不舒服?

温云立刻察觉到身边这人微妙的情绪,连忙安慰:“没有,其实你已经很不错,再照着书上学学就很完美了。”

叶疏白沉默了片刻。

黑暗中,他似乎在叹气,声音中竟带了罕见的低沉:“我已经学了百年了。”

这种情景下,温云几乎秒懂叶疏白都学了些什么。

她迟疑道:“俗话说学以致用,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都学了,那……那我们现在就练习下?”

很快,温云便为她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自家剑灵黑化了。

叶疏白捧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地亲着。

那些吻越来越往下,温云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猛然间,她原本攥着叶疏白头发的手蓦然收紧。

缓过神后,她才看到叶疏白抬起头擦拭嘴唇,笑望过来的动作。

温云险些羞死过去,飞快地扯过被子想要捂住脑袋。

然而叶疏白动作比她还快,早一步把她揽入怀中。

然后他便跟哄孩子似的把她拥着,侧躺在她背后,语气万般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云云。”

“云云。”

“嗯。”

在她小声回应分了神的时候,他徒然一举突破。

“……”

淦!

瞬间清醒过来的温云险些骂脏话。

梦仙人你忽悠人!

她先前一直以为叶疏白长得这么好看,又如此温柔清雅,想来那什么也比较含蓄……

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从小就练剑,一下能劈掉一座山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纤柔软弱能形容的!

他只是不像刀修那样浪费衣服罢了!

温云不好受,叶疏白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他这会儿如同赶考的学子,努力回想着话本里学来的知识,但是越想越觉得那些知识在现实中无法派上用场。

那些夸张的操作,现实中要真用上去,他怀疑自己会被温云用龙骨魔杖砸死。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叶疏白只能用全部的自制力去忍耐着,慢慢地让温云适应。

好在温云毕竟是飞升期,身体素质惊人,方才也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

一百年的长期学习,终于显露出成效。

叶疏白果然是样样精通的天才。

先前的笨拙,也只是因为没得到实践的机会罢了。

温云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念头。

她紧紧环着叶疏白的腰,眼前又是一阵恍惚,似有一道白光闪过。

然而勤学苦练的叶疏白并没有要偷懒的意思。

他俯身,在她耳边温柔缱绻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们不要做生死之交。”

“我们要做生生之交,一生一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