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只是还没等初蘅走出门, 然后便被刚刚进来的店长叫住了。

店长浮夸的声线里饱含着喜悦和不可置信——

“宋小姐,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们这儿?”

初蘅对这位店长没什么印象了,但并不妨碍对方认识她——也许是之前接待过她。

宋家的女眷们一年到头下来要在他们品牌消费上千万,混到店长这个位置的人精, 自然是能记住宋家所有女眷的资料的, 所以此刻能认出初蘅也不奇怪。

没等初蘅说话, 店长又笑眯眯地开口道:

“要不您去里面的贵宾休息室喝杯咖啡, 稍等一刻钟, 我这边安排清场。”

说着便朝着旁边的下属疯狂使眼色。

而先前接接待着Nancy小姐的SA,此刻就十分尴尬了, 请对方离开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过好在初蘅并没有让对方太为难。

她还不至于要到店长面前告一个小姑娘的状, 因此只是摇摇头, “没有喜欢的……下次再逛吧。”

“好好好。”店长虽然心在滴血, 但面上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过段时间新品来了我亲自送去您家。”

顿了顿, 店长又道:“昨天我们齐副总还说, 过几天要找个时间带着我, 给宋老夫人和您送今年的元旦礼物呢。”

换成是其他的VIP客户,每逢节假日,品牌准备的礼物要不是邮寄,要不则是客户亲自来店里取。

但对宋老夫人这样的客户而言, 品牌的工作人员是真的将她当做了祖宗一样供着。

这几年宋老夫人冬天都住在云南,于是每次各大品牌都是坐着飞机到云南去上门拜访的。

不过宋老夫人向来反感这些人上门打扰——她花不花钱是看自己乐不乐意, 这群人上门来,明晃晃就是盯准了她的钱包,目的太赤.裸, 所以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初蘅便提醒道:“别去打扰她了,有什么礼物,直接送去南山道那边就行。”

南山道,正是宋引和裴凝的婚房所在之处。

而站在一旁的Nancy,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本以为不过一个恰巧也姓宋的人家。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宋老夫人”和“南山道”这样的字眼,她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打扮平平的女人,正是传说中宋家那个最小的孙女。

那个受尽宋老夫人和宋公子宠爱的宋家大小姐。

Nancy是前年才回国的,她本身已经是富二代了,又因为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家境比她更好的富二代,所以在回国之后,从前的那些同学有时会带着她一起玩,也正因为此,她和顶级豪门圈子也过交集。

这位宋家最小的孙女,她是听圈子里的人说过的:牛津本博毕业,醉心学术,很少和圈子里的人来往,毕业回国之后就进了科研单位做研究。

当时Nancy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是因为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就比如念大学这件事,宋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家庭,家里的孩子想上牛津可比普通人简单多了,还不知道这位宋大小姐是捐了多少钱进去的呢;

二是因为Nancy也不是没见过学霸,她的大家族中,一位表姐也是耶鲁在读博士,可是为人木讷呆板,外表也不修边幅……在家族中并不如她半点受宠。

这样的书呆子,Nancy实在是半点也不羡慕。

可等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传说中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宋大小姐后,Nancy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位宋家大小姐长得并不难看,恰恰相反,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是小巧的鹅蛋脸,虽不施粉黛,可却看得出来,五官十分的精致漂亮。再加上个头足足有一米七,看起来气势很足,半点不落下风。

Nancy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也绝不会因为女人之间的嫉妒,而放弃这个对着宋家的千金小姐攀关系的绝佳机会。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没有发生刚才那些事的前提下。

刚才这位宋小姐,甚至根本没亮明身份,便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了她一军。

Nancy本来就觉得脸上无光,因此哪怕她再理性再利益至上,这会儿也不可能咽得下那口气去巴结这位宋小姐。

下一秒,Nancy便看向了一旁的季褚。

她和季褚两年前就认识了,当时季褚还在硅谷创业,Nancy正好任职于一家创投机构,后者当时给季褚的公司投了两百万美金。

那时Nancy便和季褚有接触了——她不在国内,并不知道季褚和季家的关系,只以为他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毛头小子,可哪怕是这样,Nancy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选。

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准确与否,当时Nancy还专门将在国内的父亲请过来,要父亲假扮成国内来的投资人来和季褚接触。

果不其然,几轮接触下来,就连一向挑剔、眼光毒辣的父亲,对于女儿看中的这个人选也是赞不绝口——

“家里没钱也不要紧,我看的确是个好女婿,你抓紧了。”

当然,Nancy父女想要招女婿的算盘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因为在后来的多次接洽里,她曾明示暗示过许多次,结果季褚对于“依靠老丈人少奋斗二十年”并无兴趣。

Nancy也没有对季褚爱到要死要活——她只是觉得从各种方面综合打分,这绝对是一个条件十分好的合作伙伴兼结婚对象。

但对方若是无意,那便算了。

可Nancy并没有想到,他的结婚对象,居然是宋家大小姐。

念及此,Nancy看向季褚,嘴角挂着略带嘲讽的笑容,开口道——

“季总,我本来还以为……你不是那种希望‘少奋斗二十年’的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现在看来,我当初的确想错了。原来你是想直接少奋斗六十年啊。”

能当上宋家的女婿,对一个创业的穷小子而言,自然是跨越了不止三两个阶层。

说完这话,Nancy也不给季褚辩解的半点机会,直接走出了店门。

***

初蘅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走。

季褚头都大了,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摆了一道。

他试图和初蘅解释清楚:

“刚才那个什么Nancy,我和她根本就不熟的!送她的那个生日礼物真的是江敬挑的,只是用我和他的名义一起送的。”

仿佛是生怕初蘅不信,季褚甚至拿出了手机来,“蘅蘅,我这就打电话给江敬,不信你问他。”

说着季褚便拨通了江敬的号码。

初蘅没接他这一茬,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了手,“车钥匙。”

季褚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她。

下一秒,初蘅便拉开驾驶座坐了进去,然后将车钥匙插了进去,“哒”的一声按下了中控锁。

还站在车外的季褚:“……”

初蘅将车窗放下来,然后语气平静道:“车子我先开走了,到时候我把钥匙放在我公寓楼下的物业那里,你自己去找他们拿。”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季褚的脑子有三秒钟的宕机。

他听见自己问:“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初蘅按下了控制键,车窗缓慢地往上升,“我看这婚,还是别结了。”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来,车窗便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引擎发动的响声,初蘅直接便直接开着车子朝出口驶去了。

季褚:“……”

“喂。”电话那头的江敬终于将电话接起来,“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

初蘅开着车子一路回到公寓,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她习惯了开快车,这会儿心里憋了一口气,更是一路将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初蘅自认并不是刻薄的人——起码对于和自己没有利益之争的陌生人,她向来是不带太多情绪的。

可是刚才在那家奢侈品店里,面对着那个Nancy,她罕见地刻薄了——当然,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她生气了,所以对那个Nancy上心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最惹人讨厌的那一类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所以将所有雌性同类都视作潜在的竞争者,时刻提防着别人来抢自己的男人。

初蘅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嘴脸很可怖。

可她又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直到刚才,在那家奢侈品店中,那个Nancy用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娇笑着说“谢谢季总送我的生日礼物”时,初蘅才突然意识到,在这段关系里,自己似乎太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结婚的事情是她提出来的,让季褚住自己的公寓也是她主动提的……在这段关系中,除了一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之外,季褚似乎没有付出过任何东西,她却已经上赶着要和人结婚了。

初蘅一点都不生气季褚送合作伙伴生日礼物,可她生气的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枚求婚戒指都没有给过她。

初蘅心里清楚,江敬那样细致妥帖的人,都能提醒他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投资人生日礼物了,又怎么可能不提醒他准备求婚戒指?

没有求婚戒指,原因大概十分简单——

也许是人家觉得根本没必要花这个钱罢了。

她并不缺钱,也不在意物质,所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一旦意识到了,初蘅瞬间便觉得如鲠在喉。

初蘅抿紧了唇,只是一声不吭地打开手机,进入门禁系统,将不久前才添加进去的那枚指纹删除了。

恰在此时,符微月的来电响起。

电话那头符微月的声音幸福甜蜜:“蘅蘅,今天晚上我可以带男朋友来吗?”

初蘅约好了今晚和她一起吃饭。

她本来的打算是,既然领了证,那起码要和最好的朋友说一声。

不过现在看来,今晚也就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聚餐罢了。

初蘅点点头,“好啊。”

符微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蘅蘅,他……他刚才送我钻戒啦。”

“我、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发朋友圈,所以偷偷和你说一下啦……是Harry Winston的钻戒,要三十万! 蘅蘅,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不算什么啦,但还是不要笑话我哦……我真的好开心啊!是他瞒着我偷偷买的,要花他大半年工资呢……我要是知道,肯定就不让他买了!”

符微月的男友很爱她,对她十分上心。

甚至在知道了符微月曾经和宋引那样的超级富二代谈过恋爱后,男友就更加紧张宝贝她了。

初蘅咬紧了唇,一时间没有吭声。

符微月知道,自己这个三十万的钻戒,听起来是很贵啦,但说给蘅蘅听,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炫耀,所以就高高兴兴地说下去了——

“我妈妈说啦,没钱的男人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有钱的男人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花时间,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肯定不能要……啊啊啊我现在真的感觉好幸福哦!”

***

停车场里,电话那头的江敬很诧异:“Nancy?那我帮你去解释一下……没看出来她这么能作妖啊!”

“解释什么解释?”季褚暴躁道,“现在的女人都怎么回事,都不听人把话说完,我已经解释过一遍了,爱信信,不信拉倒!”

江敬:“……”

他看这个狗东西,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季褚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是没消散,又嘟囔起来:

“江敬,我今天就给你把话放在这儿,我解释过了,她爱信不信!她要是不想结这个婚了,我随便,爱结不结!老子绝对不求女人!”

江敬:“……”

沉默了好几秒,江敬又道:“哦……那你上次让我那个朋友帮忙打的戒指,就用不着了吧?那我待会儿和他说一声,别弄了。”

季褚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外加几分恼羞成怒:“什……什么,什么别弄了?!”

大概是因为半分钟前刚放了狠话,因此季褚这会儿还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

“凭什么不弄了!我给了那么多钱!”

江敬认真道:“嗐,那是我朋友,好说话得很,我让人给你把钱退了呗?反正你这戒指也送不出去了。”

季褚咬紧了牙,最后还是嘴硬道:“我不喜欢出尔反尔,坏人家做生意的规矩……戒指我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