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蘅长到这么大, 除了自己收拾自己,还从没这样“照顾”过别人。
偏偏这位断了胳膊的大爷,此刻长手长脚地摊开,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 一副生活不能自理、任由她摆布的样子。
初蘅将沐浴液和洗发水都拿过来, 又拿着淋浴喷头将他全身都打湿了,然后问:“要不要洗头?”
季褚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在疑惑她怎么会问出这么不讲卫生的问题来。
“当然。”
初蘅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 然后道:“眼睛闭上。”
季褚很顺从地将眼睛闭上了,然后又坐直了身子, 将上半身转向了她。
见他这么会儿像只大狗狗一样乖, 初蘅又忍不住笑了。
她的手指插.入他的短发, 摸了一把, 然后又试了试淋浴喷头的水温,感觉差不多了, 这才一点点地将他的头发打湿。
季褚的头发很好,发质光泽油亮,一头的短发生得十分浓密,眉毛也是浓黑的两道。
初蘅一点点地摸着他的头发,然后看到了他的头上有三个发旋。
她从小便听别人说, 发旋多的人脾气都是死犟死犟的, 认准了的事情,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真的。
初蘅知道他有多犟。
当年他被误认为是气得褚阿姨病发的元凶,他在医院抢救室外被季正诚那样毒打了一顿, 可他却没为自己叫过一声屈, 也没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
到了后来, 哪怕是真相大白,哪怕季正诚还是同以前一样,待他如同待亲生儿子一般,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从季家搬了出去。
这些年来,他没有改名换姓,也没有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初蘅清楚,他并不是对季正诚记仇。
他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便一直犟在了那里。
这样一想,初蘅的心里便无可抑制地柔软了起来。
初蘅以为自己已经是很犟的人了,可她也从没和自己过不去过。
虽然知道奶奶离婚分得的财产其实都是宋鸿煊赚来的,可初蘅也从不耽误让自己过得舒服过得享受——她根本就不在这种事情上难为自己。
可眼前这个人,他就为了那口犟着的气,哪怕差点上不了学,也情愿靠着自己攒学费,情愿一个人在外吃苦十几年,情愿白手起家自力更生。
真是个天生的犟种冤家。
将他头发上的泡沫一点点冲干净了,初蘅又从旁边拿过一块干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等他睁开了眼睛,初蘅又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转过去,我给你擦背。”
谁知下一秒,季褚却突然伸出**的胳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撒娇,“蘅蘅。”
他这么一揽,初蘅身上那件薄薄的小背心瞬间就被水珠浸湿了一大半。
她气结,伸手去推他的胳膊,“喂。”
只是男人修长结实的胳膊像是铁箍一般紧紧圈着她,她推也推不动。
于是初蘅只能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任劳任怨地给他冲着后背。
只是谁知道这个人竟然趁乱作怪,原本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一路往下滑。
季褚的声音带一点沙哑:“……刚才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穿那么短的裙子,现在反而不穿了?”
他喜欢看她穿裙子,但不喜欢裙子像今天那么短,也不喜欢像今天这样有那么多人看着。
唔……裙子非要那么短也行,那就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初蘅的语气懊恼,“哎呀……你讨厌。”
她在这认真地给他洗着澡,他却对着自己动手动脚。
偏偏初蘅手上还拿着淋浴喷头,生怕将身上弄湿,她推都不敢用力推他,只能任由着这个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季褚委屈巴巴地控诉她:“给才见一面的男人加油,都不给我加一句油。”
初蘅没想到他心里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一时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然后道:“……那还有别人给你擦汗呢。”
季褚一怔,这才想起先前有一个不认识的啦啦队队员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
他那会儿光顾着偷看自家媳妇儿了,哪注意到旁边有人给他擦汗?
“我就是那一下没躲开……我都没喝她的水。”季褚探身,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再说了,我现在都洗干净了。”
初蘅忍着笑,作势便将淋浴喷头拿开,“洗干净了?那我不洗了,你起来。”
季褚倾身,含着她的唇,又捉住她的手往下,“……这里还没洗。”
两个人唇齿交缠着,初蘅还是觉得害羞,挣扎着就要抽出手来。
她挣扎着喘出一口气来,含糊道:“……你、你自己洗。”
“蘅蘅……”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微微急促的喘.息。
初蘅被他亲得大脑缺氧,攥着东西的手被他更紧地按住。
她的另一只手不自觉一软,正在“滋滋”往外喷着水的花洒便掉落在了一旁,将她的脚面打湿了一片。
下一秒,初蘅便感觉身子忽的一轻,然后就直接被人腾空抱起来了。
“喂!”她吓了一大跳,双手急急地搂住了季褚的脖子,“你小心点!”
只是哪怕一只手骨折了,但季褚还是轻轻松松地单手将她一把扛了起来。
两个人全身都**的,就这样一路从浴室走到了外面。
………………………………………………
季褚密密实实地压着她,滚烫的呼吸也拂在了她的脖颈间。
初蘅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很低,却带着极致的蛊惑:
“蘅蘅,这样要出人命了……”
“衣服都湿了,难受,你先让我——”
“那就不穿了,嗯?蘅蘅乖。”
“唔……窗户、窗户还没关。”
“不用去管它。”
“你等一下,我还没——”
“嘶……蘅蘅你压到我胳膊了。”
………………
初蘅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能这样不知餍足。
她觉得自己上当了。
明明是她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就要喊疼的男人,怎么后来抱着她的时候,半句疼都不喊了呢?
到了最后,初蘅那一把乌黑的长发像是被水浸过,如同海藻一般黏在雪白的脖颈间和后背上。
极致的白衬着极致的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季褚俯身去吻她,“……蘅蘅。”
他一点一点地,十分细致地吻着她,从面颊吻到脖颈,从肩胛吻到后腰。
初蘅浑身汗涔涔的。
她此刻精疲力尽,实在是累得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来了。
她咕哝道:“我渴了。”
季褚在她的耳垂上亲一下,然后爬起身来,下床去拿水。
趁着这个当口,初蘅将床上的被子裹在了身上。
季褚将矿泉水拧开,然后要喂水给她喝——先前柔弱得打不开瓶盖的男人,这会儿却是活动自如。
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初蘅的脸颊上带了几分绯色,但嘴唇却白得近乎透明,唇瓣上是斑斑的咬痕。
季褚伸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拨了拨,然后突然就笑了——
“你怎么跟狗一样?”
先前见她生怕自己叫出声,闭紧了眼皱眉咬着唇瓣的模样,季褚便觉得可怜又可爱,一颗心都软得化成了水。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她的唇瓣间,让她咬着玩。
这会儿看见自己的手指上一排斑驳的牙印,季褚起了坏心,故意将手指凑到了她的眼前,旧事重提道——
“蘅蘅,你属狗的是不是?把我咬成这样了。”
初蘅没有力气回击,只得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季褚喂着她喝完了几口水,然后又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这里不能声音太大……等回去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初蘅气得脸都红了,抄起一旁的枕头就砸向了他。
季褚这会儿餍足,心情极好。
挨了老婆这么一下,他半点也不恼,还一脸关切道:“这又使不上力,别把你自己手打疼了。”
初蘅将脸埋进了枕被间,然后低声道:“我饿了。”
季褚一愣,这才想起来,先前喂他吃晚饭的时候,她只吃了几口。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再加上刚才这么一番运动下来,她必定是饿肚子了。
季褚抄起床头的电话,给客房打了电话,让对方送两份夜宵上来。
不一会儿,便有工作人员来敲门。
季褚光着上半身,这会儿正在穿裤子。
只是一只手实在是提不起裤子来,万般无奈,他只得求助窝在被子里的人,“蘅蘅……”
初蘅这才翻身坐起来。
要不是外面的门铃一声一声的响,她才懒得搭理这个人。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指导着她:“咳,塞进去,嗯对……再拉拉链。”
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她终于费劲地帮他穿上了裤子。
季褚走到门口,去取夜宵。
招待所里的夜宵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就那么几样东西,除了面食还是面食。
初蘅吃了两口面条之后便没胃口了,蔫蔫地放下了筷子。
倒是季褚,将自己的那一份连带着她吃剩下的都扫进了肚子里,然后又很自觉地跑去浴室给她洗衣服了。
换作平常,初蘅肯定要担心一下他一只手怎么洗衣服。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说:该。
就该让这种人好好劳动一下,最好把精力都消耗了。
将衣服洗好了之后,季褚便直接将她的衣服都摊开搭在了房间里的暖气片上。
“明天早上肯定能干。”
当然,这话其实是多虑了。
因为在周六和周日的这两天时间里,初蘅都没能走出招待所的这间房间。
这种东西,是食髓知味的。
直到周日晚上,初蘅才不得不回宿舍去——明天就要上班,她总得回宿舍去换一身衣服。
………………
只是第二天一上班,初蘅便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关心。
边瑶忧心忡忡:“初老师,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哎,是又看鸟类观察记录片了吗?要注意休息呀,我这里有褪黑素,你要不要?”
娄湃也很奇怪:“怎么今天大家都感冒了,刚才碰到季总,他也感冒了。”
初蘅脸上一红,没作声。
昨天她让那人先去关窗,可是人家偏不,就是先吃到嘴里了才肯罢休。
可等真吃到了,他哪里还顾及得到一扇小小的窗户?
后来又是将她抱着按在墙上……自然是感冒受冻了。
初蘅去茶水间,泡了杯VC泡腾片端回座位。
回来的时候发现任所长也在办公室,只是今天的他不同于往日的和颜悦色,只是沉着一张脸,敲了敲初蘅的桌子,“来一下我办公室。”
往日里任所长和女下属谈话时,办公室的门从来都是打开的,但今天他却主动将门紧闭上了。
初蘅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她手上的那几个项目运行良好,并没有出什么篓子。
任所长思忖几秒,终于还是开门见山道:“怕你之后要闹情绪,我提前和你说了吧……你的主任没戏了。”
初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明屹?你们最后还是选他了?我知道他以前是很厉害,一个人扛起十三所,但最近几年他的项目的确开展得不好,你们难道——”
任所长打断她:“不是。”
斟酌几秒,他继续道:“部队空降来的……当红的少壮派,三十岁的上校……我也要被调走,妈了个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