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上烫金的剑和十字架花纹熠熠发光, 哪怕设计简单低调,可这个logo所代表的品牌还是令人咂舌。
张姨在季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自然也是认得这个牌子的,当即她便抽了一口凉气, 将那个盒子打开。
并不是空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那块手表崭新, 银色不锈钢表带和深蓝色表盘散发着煜煜的光芒。
是季褚之前送给她的那块手表。
张姨看着初蘅,脸上显露出了几分难以掩盖的愉悦——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人赃并获”。
“说吧,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出声的。
初蘅却很平静地反问:“你们要找的不是项链吗?”
张姨没想到如今人赃并获了初蘅还敢顶嘴,当即便怒声道:“就算不是项链, 这种手表也不是你能买得起的!几十万的手表敢偷, 几万的项链就更不怕了!”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的褚晓,道:“太太,您看看这是不是您的东西?我记得您有好多块这个牌子的手表……不会是她从您房间里拿的吧?”
褚晓皱眉, 挥了挥手, “别胡说, 不是我的。”
说完她又看向初蘅, 道:“蘅蘅, 阿姨知道这样问可能不太礼貌……但你能说一下这块表是怎么来的吗?”
初蘅沉默着。
见她这幅模样,张姨更加确定了:这块手表一定来路不正。
于是转头又对着褚晓道:“太太,我看她是不会说的,要不还是——”
张姨原本是想让太太直接报警的, 可还没等她说完,房间外面传来一个很冷淡的声音:“你想听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季褚。
没想到这位祖宗突然开口,张姨愣在原地,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季褚面无表情,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一块破表,也值得你们问来问去?我送的,怎么了?”
他原本是不想说的,一来是追人没追上,丢人;二来则是……被别人知道自己送了她这样的礼物,她之后在这个家里就不好待了。
但眼下他再不出来说话,也许她就要被打上小偷的标签了。
张姨被这样当众怼了一通,一时间脸上有些尴尬,可此时此刻说话的是家里的活祖宗,她一时间只得赔着笑脸道:“季褚,你别生气,主要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敢收几十万的手表啊……也不能怪别人多想啊。”
这回张姨的语气倒是和和气气的,可话里话外还是夹枪带棒的。
这番话并非说给季褚听,而是说给在场其他长辈听的。
季褚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回来,她想还我也不要……这你也要管?”
在场还有其他人,褚晓知道这样闹不好看,当下便道:“这个和今天的事没关系,先不说这个了。”
褚晓原本是想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一大家子人将一个小姑娘当成贼来对待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直到这会儿,先前一直没说话的简清怡才终于开口:“褚阿姨,我的项链还没找到呢。”
既然监控里出入过主楼的其他人房间里都已经搜过了,那么这会儿就只剩下了初蘅的房间没被搜完。
褚晓皱了皱眉,实在是很不悦。
自己的家里,反而轮到宋家的这个小丫头来指手画脚了?
而一直没吭声的季正诚也是板着一张黑脸,对着张姨沉声道:“继续搜。”
今天自己家里的这个贼要是找不出来,实在是丢人现眼。
更何况,他对初蘅也十分不满。
才多大的丫头片子,就已经将自己的儿子迷得团团转,简直是个惹事精。
季正诚心里决定了,不管项链是不是她偷的,这么个惹事精都不能再待在自己家里了。
有了季正诚的命令,张姨继续将打开的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
可惜一无所获,行李箱里除了那个装手表的盒子之外,就是几件旧衣服和几本旧书。
张姨放下行李箱,转身去看房间里的衣柜。
她搜得十分仔细,将衣柜里每件衣服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可惜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张姨转身看向季正诚,硬着头皮道:“先生,没找到。”
简清怡有点着急:“怎么可能?衣服口袋里都搜过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众人都齐齐看向她。
连宋老爷子都黑着一张脸看向外孙女。
初蘅等了这么久,也终于等到了此刻。
她看向简清怡,脸上带着微笑:“你怎么知道要搜衣服口袋?”
简清怡的脸上一时间有些慌乱,她顿了好几秒,然后强作镇定道:“别的房间都搜完了,只剩下你这个房间了……东西要藏也只能藏在那几个地方呗。我提醒阿姨别找漏了,有什么不对?”
简清怡这解释,虽然不算高明,但也合理。
就看听的人信不信了。
可惜的是,下一秒,初蘅便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换完衣服就把项链放进衣柜里了。”
初蘅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刚才将简清怡踹进了游泳池,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刚才简清怡来换衣服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眼。
说完,初蘅遥遥看向不远处的宋引。
“项链在你口袋里。”
宋引没听明白,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出来一条项链。
是初蘅先前和他说话时,放进他口袋的。
当然,初蘅也不是想陷害宋引。
只是两人的身份使然,项链在宋引那里,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可项链在她这里,就是偷窃案件了。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把项链拿出去交给褚阿姨,说是简大小姐不小心落在自己房间里的。
但在出门碰到宋引的那一刻,初蘅又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人还是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没料到初蘅竟留了这样的一手,简清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你偷了我的项链,当然不敢留在自己房间里,转移赃物也能被你说得这么——”
没等她将话说完,先前站在旁边黑着脸、一直一言不吭的宋老爷子,伸手狠狠地掴了简清怡一巴掌。
大概是真的觉得丢了人,宋老爷子实在是被气坏了,“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家去!”
***
这一晚实在是兵荒马乱,等到将所有客人送走,褚晓才打电话将初蘅叫来自己的房间。
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姑娘心里不好受,她肯定要好好安慰人。
听见“初蘅”的名字,季正诚便不住地摇头,“赶紧把这对母女请出去,看着闹心。”
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这么能惹事了。
听见这话,褚晓忍不住瞪向丈夫,“这件事人家蘅蘅也是受害者,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
对于妻子这话,季正诚嗤之以鼻:“惹出来这么多事,本身就是她的不对!所以我说你管不好公司,这要是放在公司里,这种惹事的员工,不管对错,我全都是要开除的……不能处理好这种事,本来就是她的问题。”
褚晓瞪了丈夫一眼,但也懒得和他争。
当下她只是道:“要开除人去你公司开除,这个家里是我说了算……行了你快进去吧,我有话和小姑娘说。”
季正诚皱着眉进了里间卧室。
临进去前,他又回过身来,“你让她离季褚远一点……这种事情再有下次我是真要把这母女俩扫地出门的。”
“我看是你儿子缠着人家吧,你还倒打一耙。”褚晓看也不看他,“给我进去吧你,话那么多。”
不一会儿,初蘅便来到了三楼。
褚晓就在卧室外的小会客厅里等她,“蘅蘅要不要喝果汁?”
茶几上放着一提鲜榨好的橙汁。
初蘅刚好有点渴了,当下也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要。”
褚晓不自觉微笑起来,她刚要去倒果汁,但却发现初蘅的表情有些怪。
初蘅的脸色铁青,呼吸十分艰难。她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颤抖着摸索伸进外套口袋里。
“怎么了?”褚晓赶紧走过来,又帮着她去拿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只气雾剂。
拿着气雾剂吸了好几口之后,初蘅呼吸困难的症状终于有所缓解。
褚晓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初蘅却看见了摆在茶几上的那一大束玫瑰花。
……原来罪魁祸首是它。
过了好一会儿,平复下了呼吸,初蘅才对着褚晓解释道:“我有哮喘。”
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初蘅知道,自己哮喘发作的样子有些吓人,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以免褚阿姨会以为她有什么烈性传染病。
褚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小姑娘刚才是花粉过敏。
“他们做事也太懒了,连花粉也不处理。”她赶紧将那一大束玫瑰花拿开,顺口道,“怎么你也——”
话刚说出口,褚晓却是顿住了。
她原本想说的是,宋莹有哮喘,怎么初蘅也有哮喘呢?难怪是表姐妹。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一个极快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快得她几乎要抓不住。
宋莹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夫妻俩便达成了一致——小姑娘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好皮囊。
后来她专门联系了301的专家,想让小姑娘去看看哮喘,看有没有根治的可能,可那时小姑娘委屈着不愿意去——那时褚晓还以为小姑娘只是胆小害羞、讳疾忌医。
再后来,林素芬到了家里来当保姆,初蘅放寒假后也住了进来。
起初褚晓并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是宋家的亲戚,那时只觉得林素芬对这个女儿不够关心——甚至还不如她这个外人。
可那时褚晓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哪怕是如今了,也还是有不少父母重男轻女。
像是家里的张姐,她生了一儿一女,对儿子女儿的态度便是截然相反。
那时褚晓以为,也许林素芬是因为初蘅是个女孩儿,所以对她不怎么上心,可现在……褚晓几乎要被自己的这个猜测说服。
大概是她停留在原地的时间太长,初蘅终于忍不住发问:“褚阿姨?”
褚晓回过神来,她将手中捧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放在一旁的边柜上,然后又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初蘅的眉眼。
越是看,她便越觉得荒唐。
是啊,初蘅竟然长得和故去的好友这样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侄女似姑”可以解释的。
褚晓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居然到了此刻才发现。
定了定神,她又看向初蘅,然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今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你不是养了豌豆黄吗?喏,你看,我这儿正好有一个鱼缸,都没用过呢,你要不要?”
初蘅顺着褚阿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很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各种玩具和装饰一应俱全,还有一看就很高级的增氧泵。
初蘅立刻点头:“要!”
褚晓笑起来:“行,那我明天让人拿去你房间……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休息吧。”
等回到卧室,褚晓这才慢慢地收起了笑脸,心事重重。
季正诚问她:“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说了两句话。”
季正诚放下手中的杂志,好奇道:“我看你还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褚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季正诚正色道:“这个你就别想了,你儿子被漂亮小姑娘迷昏了头,你别也跟着昏了头。小孩子家家的,随他去,只要别玩出人命来就行。”
和一个保姆做亲家,他们季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褚晓这会儿却是没心思理会丈夫的这些话。
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如果蘅蘅才是宋家真正的骨肉,那为什么宋莹会被接回宋家。
宋引是个小孩子好糊弄便也算了,可宋老爷子怎么会被这样的伎俩糊弄住?
褚晓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本想问问他的主意,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季正诚最是明哲保身的性子,不喜掺和到别人的家事当中去,更何况是宋家这样势力盘根错节的豪门大族,更何况是别人家这样隐秘的私事。
若是这事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阻止自己插手。
可于褚晓而言,这件事她却没法置身事外。
年轻时她和初逸最是要好,是真心将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来看待,那时初逸带着女儿销声匿迹,她心中担心极了,又怜惜宋引小小年纪亲生母亲就不在身边,所以时常将他接来家里和季褚同吃同住。
现在的话……如果是初逸的亲生女儿还流落在外吃苦、冒牌货却登堂入室,褚晓是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这事她一定要管到底。
***
从三楼的小会客厅下来之后,初蘅便看见了懒洋洋靠在楼梯边的少年。
季褚看着眼前的女骗子,不轻不重地“嗤”一声。
“你故意的。”
这一出闹剧结束,季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个女骗子耍了。
她既然早知道简清怡要给她下套,那为什么还不把那块手表收起来,非要等到被别人搜出来?
分明就是故意让他跳出来给她出头的。
季褚暗骂了自己一声。
明知道这就是个女骗子,但自己依旧还是看见坑就往里跳。
此时此刻,面对少年的指责,初蘅倒是异常坦然,“嗯,我就是故意的。”
女骗子坦然得近乎无耻,季褚再次哑口无言了:“……”
初蘅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慢条斯理道:“你找的那个女朋友……让我觉得很不爽。”
所以她才想要试探试探他。
短短的一句话,这样的直白、又这样的轻描淡写,几乎要让季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初蘅停下脚步,然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的个头很高,哪怕站得比她低两个台阶,但此刻视线依旧与她齐平。
大概是因为才去剃了头发,少年的鬓角是青色的,冒着刚长出来的短发茬。
少年紧盯着她问“什么”的模样,就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了。
初蘅抿了抿唇,然后道:“很不爽,很不高兴……听不懂吗?”
说完她便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楼下走去。
季褚站在原地,琢磨着“很不爽”和“很不高兴”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
没等他琢磨明白,走到楼梯最末一级的女孩突然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是说好要追我?你要找到了比我好的也就算了……我看你现在那女朋友还不如我呢。”
季褚愣在原地,消化了足足两分钟,才明白过来女孩刚才话里的意思。
向来都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少年,一时间竟罕见地红了脸。
***
初蘅一路回到附楼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是了,林素芬去医院照顾舅舅去了。
她靠着门板站着,一颗心脏还在胸膛里“砰砰”的跳。
过了好一会儿,初蘅才感觉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初蘅慢慢将刚才被张姨翻出来的行李一件件重新收拾回原位。
等到把房间重新收拾干净了,她坐回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台已经很旧的笔记本电脑。
物理竞赛集训队的学生们私底下拉了一个大群,白天的时候有人将这次竞赛的答案发在了群里,一时间大家都去对答案算分了。
到了这会儿初蘅才有时间开电脑,她将那个标准答案的文档打开,将答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算出来的分和她之前估的分大差不差。
能凭实力做对的题目,她都答对了;靠运气猜的题目,她一分都没猜对。
群里有陌生人一直艾特她——“蘅姐估分多少啊?说出来打击一下我们呗。”
初蘅没搭理,直接将聊天窗口关了,然后又将聊天软件退出了。
这些人也是有意思,她不说分数,他们偏喜欢一直问;可她要是说了,该难受的就是他们了。
她开始上网看专业。
因为几乎十拿九稳了自己的分数可以进国家集训队,那么接下来,初蘅预计等到分数一公布,便会有高校自主招生的老师来找她。
根据往年自招的情况和自己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初蘅估摸着,自己应该能算是自招老师想要抢的好苗子。
所以她挑选专业的余地应该还挺大。
初蘅正细细上网浏览着,突然听见外面的窗户玻璃“哐”的响了一下。
她以为是风吹的,也没管,谁知过了半分钟,外面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哐”。
初蘅心里浮起了一个猜测,但又觉得太荒唐好笑。
她起身推开椅子走到窗前,然后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窗台上。
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季褚皱眉,“让我进去,吃不了你。”
初蘅将窗户打开,然后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少年的身手矫健,长臂在窗框上轻轻一撑,然后便轻轻巧巧地跳了进来。
初蘅抱着手臂看他,“有路不走,非要爬窗?”
季褚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你懂什么,这样监控拍不到。”
他直接爬树从自己房间一路过来的——院子里只有这里没监控,不然被他爸知道他大半夜往这儿跑,又是一桩麻烦事。
初蘅觉得这话有意思,“避开监控……你想干什么?”
季褚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引人遐想,一时间耳根再次红透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死鸭子嘴硬道:“你刚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初蘅假装认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话,然后疑惑道:“我的意思是,追求者少了一个,我很不高兴……你理解成什么意思了?”
季褚:“……”
他迟早会被这个女骗子气死。
顿了顿,他决定转移话题:“我满十六岁了。”
满十六周岁,可以去参加空军飞行员招考了。
听见这话,初蘅抬起眼看向他,精准打击道:“十六岁了还一事无成。”
季褚:“……”
他真的会被这个女骗子气死。
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季褚直接坐在了她的书桌上,然后伸出长腿,踢了踢面前的那把小椅子,“喂,我说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好端端的一个生日就被你毁了。”
“怎么是我毁的?”初蘅觉得他这说法有点怪,“是简清怡惹的事情,你应该去找她。”
季褚晃荡着一条长腿,又踢了踢她的小椅子。
语气是蛮不讲理的:“我不找她,就找你。”
初蘅侧过脸,短促地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脸来,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留着很短的寸头,新长出的发茬是青色的,这会儿低敛着眉目一言不发的模样,倒有些像是一个犯了嗔戒的小和尚。
初蘅也轻轻踢了一脚面前的小椅子,然后正色道:“别生气了,赔你一样生日礼物。”
这话果然引来了季褚的兴趣:“什么?”
“明天才能给你。”初蘅抿了抿唇,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说不过去,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是昨天才知道你的生日的……不能怪我。”
不过显然季褚并不在乎早晚——他又不是宋引,娘们唧唧的还要什么仪式感。
礼物能拿到就行,因此季褚当即便强调道:“说了明天给我,你要说话算话。”
他实在是怕了这个女骗子了。
初蘅点点头,“嗯。”
季褚又低头去看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上面打开的页面,他好奇道:“你在干嘛?”
初蘅认真道:“选专业。”
季褚怀疑这个女骗子在骗自己。
说的是选专业,可浏览器上打开的页面是国外H大官方网站上的杰出校友主页。
初蘅惊讶于这位祖宗的天真。
她随手指了指主页上的几个人,“比如说,金融这种资源密集型的行业,我这种人就不能选。喏,看看混得好的这些人,三分之二以上,不是老爸有背景,就是老丈人有背景。”
季褚:“……”
原来选专业是这样选的?
初蘅顺势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在“金融”二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说完她又指了指另一个院系的杰出校友:“喏……他,爸爸早死妈妈一个人打三份工把四兄妹带大;他,父母吸.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难.民家庭出身,靠教.会救济长大。”
基础学科适合有钱人和聪明的穷人,前者不怕被饿死,后者好出头。
当然,如果聪明又有钱就最好了。
听完小姑娘的一番话后,季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头脑简单。
从小到大,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纠结。他以为的很简单:喜欢就去做,做好了自然会成功。
原来……还有这么多外部因素。
他轻咳一声:“你……想得还挺多。”
“我要是有和你一样的爸妈,我也什么都不想。”
不过……季褚看着草稿纸上被女孩划掉的“金融”二字,还是忍不住道:“因为不好出头就不选……万一是你真正喜欢的专业呢?”
老爸有钱,或者是对象家有钱……她也不是不能满足条件之一的。
只是还没等初蘅回答,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是朱秀丽:“蘅蘅还没睡吧?”
“没有。”初蘅站起身来,去开门。
季褚依旧坐在她的书桌上,见她离开,便顺手拿起了那本草稿纸。
最上面一页是她列出来的各种专业,上面全是涂涂画画的痕迹。
季褚继续往下翻,然后便看见了一副素描画。
一看便是草稿本的主人无聊之下随手画的,但……季褚仔细看了看,后知后觉地发现:
素描里这个双手插兜靠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的人……不是他吗???
所以……初蘅平时没事干,就偷偷画自己?
季褚的唇角不动声色地翘起来:这个女骗子,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身体是很诚实。
季褚又将草稿本翻过一页,打算看看这个骗子平时到底偷偷画过自己多少次。
下一秒,季褚眼前又出现了一副素描画:一个胖胖的圆脸中年男人——家里的厨师。
季褚:“……”
他再翻过一页: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在院子里浇花——家里的园丁师傅。
季褚:“…………”
再翻一页: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他妈。
季褚:“………………”
行吧,原来他在她心里,和厨师、园丁以及他妈没有任何区别!
***
房间门口,朱秀丽拿了一盘子小糕点来,笑眯眯道:“今晚厨房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摆出去呢,你晚上看书肚子容易饿,给你吃了。”
初蘅接过来,“谢谢朱阿姨。”
朱秀丽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问:“蘅蘅,原来你和季褚认识啊?我看他……他好像是挺喜欢你的。”
平日里太太就总是吐槽这个儿子不解风情,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还会追女孩子了?
朱秀丽是真心喜欢初蘅,因此当下便压低声音道——
“阿姨之前让你少接触季褚,是怕别人闲言碎语说难听话。但现在季褚喜欢你……傻丫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你现在不赶紧抓住,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初蘅一阵头疼。
但她也知道,朱阿姨说这话的确是站在她的角度为自己好。
她实在不擅应对,只能道:“朱阿姨,那个……我寒假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呢。”
“哦哦。”朱秀丽反应过来,“那你快去吧。”
说完便走了,走之前还嘟囔道:“傻丫头啊,怎么读书都读傻了。”
初蘅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的祖宗已经不见了,唯有窗户还半开着——显然是祖宗已经爬窗回去了。
她走到窗边,看见窗外的那棵大树,隔着大树茂密的枝叶,初蘅看见另一端的主楼,二楼房间的灯也亮了。
怔怔看了几秒后,初蘅心里突然就冒出朱秀丽刚才的话来——赶紧抓住。
虽然她没将那话往心里去,可不知怎的,此刻脸上一阵发热。
她赶紧将窗户“哐”的一声关上,然后拉上窗帘,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原本放在桌上的草稿本不知何时被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给我的礼物别忘了!明天晚上我回家之前一定要看到!!”
初蘅抿了抿唇,眼底终于流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真是个活祖宗,问人要礼物还这么一副大爷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