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 这畜生在狂笑!”
而此刻的蒋晖也在为这惊天八卦所震惊:他们附中的高岭之花……就这么被季褚拿下了?
虽然蒋晖确定自己对初蘅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此刻仍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妈的凭什么?!
正当房间里一团糟的当口,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然后传来岑南雪的声音——
“阿姨,您在这边等一会儿,我去叫主任, 他马上就来了。”
回答的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没事,我慢慢等着,你别着急。”
岑南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褚晓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房间里的三个人。
褚晓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着严主任的面,她自然是将自家倒霉孩子臭骂了一顿, 但打心眼里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
不光是对自家儿子, 褚晓对全天下的小辈都是这样的:在她这里,没有什么事是大事。
当然, 这一切还是因为当初她生产时, 难产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来儿子又躺了一个星期的保温箱——那时褚晓天天在病房里哭,觉得自己的儿子要活不成了。
只是谁知道, 老天保佑, 她的儿子不但顺顺当当地活下来了, 还长成了这么大一个小伙子。
褚晓只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厚待自己了, 自然不会再对孩子有更多的要求。
不过季父是不同的, 他和所有的父亲一样望子成龙,并且信奉不打不成器的观念,平日里收拾起儿子来并不手软——是以褚晓就更加惯着孩子了。
宋引一见褚晓便哀嚎道:“褚阿姨, 我是被季褚连累的,您要请我吃一顿好的。”
“那当然啊。”褚晓笑眯眯地走过来,“听说你们还要写三千字检查呢,都写得怎么样了?”
下一秒,没等季褚来得及藏,褚晓便拿起了儿子手中的那几页检查。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儿子的字迹。
褚晓是过来人,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她笑眯眯地看向自家儿子,“这是……女孩子写给你的吧?”
宋引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添油加醋道:“褚阿姨,你看看季褚,天天俘获小妹妹芳心,连我们学校的妹子都祸害上了。”
“就是就是,”褚晓点头表示赞同,“好不守男德哦。”
又将手中的检讨看一遍,褚晓好奇道:“是哪个女孩子帮你写的啊?”
对于亲妈“不守男德”的评价,季褚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他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显然是在提醒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不要将笔迹的主人说出去。
蒋晖轻咳一声,适时地在旁边解了围:“阿姨,这是有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
说着他看一眼旁边的季褚,“……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褚晓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原来是暗恋啊。”
正说着,办公室外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哥哥,你在里面吗?”
看见妹妹,宋引惊讶:“不是让你先回家了吗?”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这个妹妹,宋引的心情时常会变得有些复杂。
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笑得乖巧懂事,可那笑容却让宋引忍不住觉得:这个妹妹是不是将他当傻子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次数多了,宋引有时候便也不太想见这个妹妹了。
宋莹笑得有些局促:“我……还是等你一起吧。”
虽然已经回到了宋家好些天,可除了哥哥之外,宋莹唯一见过的宋家人便是姑妈和简清怡。
想到姑妈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那些话和要笑不笑的模样,宋莹便觉得胆怯。
她一点也不想孤零零的回到那个家里去。
陪着宋莹一起的,还有陆杉杉。
褚晓是认得陆杉杉的,因为有好几次这女孩给季褚发来的短信都被她看到过。
她向来开明,并不觉得是外面的女孩子勾引自家儿子,只觉得自家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有女孩喜欢实属正常,要说也应该说女孩有眼光。
因此这会儿对上陆杉杉,褚晓依旧是和颜悦色的,“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视剧我看了,齐刘海好可爱哦。”
陆杉杉受宠若惊,她看一眼季褚,然后又低下头害羞笑了:“谢谢阿姨。”
褚晓突然福至心灵:“那个……不会是你写的吧?”
陆杉杉一愣。
方才她和初莹站在办公室外,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是有女生偷偷帮季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但他们却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写的。
一时之间,陆杉杉并不确定要不要揽下这个功劳。
明明宋公子就在这里,就算她要对着季褚卖好,也不应该当着宋公子的面。
可她还是喜欢季褚,哪怕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她还是喜欢季褚,要是能当他的女朋友,那该有多好。
妈妈和她说的要抓牢宋公子之类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听。
正当陆杉杉还在犹豫间,站在褚晓身后的季褚突然抬头看向她,然后低声道:“谢谢。”
陆杉杉一愣,然后从心底涌现出狂喜。她听见自己说:“你、你……不用谢我的。”
不一会儿,严主任便被岑南雪叫回办公室了。
于人际交往一事上,褚晓向来是得心应手,不过才同严主任聊了十分钟——其中五分钟痛骂自家倒霉孩子,三分钟痛骂隔壁家倒霉孩子,剩下两分钟同严主任拉家常——就这样,竟然就顺顺当当将关禁闭的三个倒霉孩子给赎了出来。
临行前,褚晓对着严主任信誓旦旦道:“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孩子,还有这两个,今天晚上就去我们家,我盯着他们写检查。”
直到一路出了教学楼,褚晓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好气又好笑:“好了,几位运动健将,晚上想吃什么?先带你们去吃饭。”
宋引捂着肚子哀嚎道:“吃烤鸭吧,饿死我了。”
就这样,一行六人,宋引兄妹和陆杉杉坐一辆车,而季家母子和蒋晖坐一辆车,一路往饭店的方向开。
只是,车子刚开出附中大门不过五分钟,季褚便“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前座的司机道——
“停车!”
司机依言将车子停了下来。
季褚慢慢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我的手机落在老师办公室了,我回去拿一下……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就来。”
说完,没等褚晓说话,他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
因为今天不用做家教,作业和课外题都做完了,所以初蘅便坐了两站公交,到了学校附近的夜市。
夜市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她一路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最里面那家“老林烧烤店”。
进去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定,她清清嗓子,然后道:“老板,二十串鱿鱼。”
话音刚落,后厨里跑出来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泛着油光的圆脸上笑眯眯的:“唷,这是谁家的丫头来啦?”
说着,他又揽着初蘅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下来,“吃什么烧烤?舅舅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初蘅吸了吸鼻子,“我就想吃烧烤。”
林浩摸一把她的脑袋,“嗐,舅舅有钱,你想吃什么舅舅请你吃什么,不告诉你妈。”
林浩是林素芬的亲弟弟,比林素芬小了快十岁,今年刚满三十五。
他当年上完职高就没再念书了,到初蘅爸爸去世那会儿,他已经在工厂里上了好几年的班。
那时林素芬一个人带着初蘅和初莹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所以林浩每个月都会补贴姐姐一些钱。
等到后来发现姐姐对姐夫家那边的拖油瓶居然比对自己亲女儿还要好时,他简直是要气个半死。
林浩恨不得将姐姐脑袋里的水摇一摇:“初莹是他们初家的人,蘅蘅才是你亲女儿,哪有你这样为了个好舅妈的名声连亲女儿也不管,什么好东西都给别人的?”
只是后来林浩发现,自己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林素芬依旧如故——他就知道,林素芬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老思想是改不了了。
他心疼初蘅这个外甥女可怜命苦,对她是百般疼爱。
初蘅和舅舅的感情一直很好,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都是舅舅骑着三轮车接送她放学,那时候学前班上有欠揍的小男生笑话她舅舅的三轮车破,初蘅还咬了对方一口,都咬出血了。
去年舅舅将自己攒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开了一家烧烤店,生意还算不错。
之前初蘅老是跑来舅舅的烧烤店玩,但后来林素芬知道了这事,便不准她来了。
当然,林素芬并不是因为担心她学习下滑,而是说舅舅赚钱也不容易,让她别老是去舅舅那白吃白喝,所以初蘅便不怎么来了。
林浩知道她的顾虑,“你妈脑子有病,你理她做什么?都听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初蘅轻哼一声,“我是怕吃穷了你,你到时候娶不上老婆要赖我了。”
“胡说八道!”舅舅嘴上这样说,但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你等着,舅舅马上烤鱿鱼给你吃。”
等舅舅回到了后厨,初蘅又重新低下了头,从书包里掏出MP3,戴上耳机开始听单词。
因为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而她一周才能去学校的机房下载一次学习资料,所以这会儿她的MP3里没有其他内容,只能翻来覆去地听里面仅有的一篇《葛底斯堡演说》奥巴马朗读版。
正当初蘅跟着录音默念到“Now we are engaged in a great civil war, testing whether that nation”时,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初蘅卡了卡壳,然后继续默念完后面的一句话——
“or any nation so conceived and so dedicated, can long endure.”
下一秒,她按下了MP3的暂停键,然后站起身来要给店里的客人让出座位来。
只是她刚站起身来,旁边便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刚才那个油腻胖子是谁啊?”
初蘅摘下耳机,意外看见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她动了动嘴唇,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蠢死了,连累她写三千字的检查。
季褚刚刚在车上时便看见了她,下了车一路跟着她,却没想到看见她和一个油腻的中年胖子搂搂抱抱。
想到刚才的画面,季褚便觉得胸闷气短,他冷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口味还挺重。”
初蘅挑了挑眉,“哦?”
下一秒,舅舅便端着刚烤好的两大盘子热气腾腾的鱿鱼从后厨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季褚,舅舅问:“小伙子要吃什么?菜单在墙上。”
初蘅凉凉道:“舅舅,他不吃。”
……舅舅?
一旁的季褚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初蘅继续凉凉道:“他刚才说你是油——”
没等初蘅说完,季褚便迅猛出声打断道:“舅……舅舅舅舅!!”
舅舅将手中装满烤鱿鱼的盘子“哐当”一下放在桌上,语气不善:“你是蘅蘅的同学?”
这样的小王八蛋他见多了,看见他们家蘅蘅长得好看,就死皮赖脸地跑来叫他舅舅,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看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初蘅,季褚轻咳一声,然后道:“我是她朋友。”
沉吟两秒,然后他又道:“我们篮球队每周的聚餐地点我想定在这儿……看起来就很好吃。”
舅舅“哼”一声,“当然好吃!还用得着你说?”
季褚轻咳一声,脸上表情讪讪的。
等到舅舅重新进了后厨,初蘅才看一眼身旁的年轻男孩,“你编出来的篮球队吧?”
季褚平日里不爱学习,在篮球这项运动上的尊严却不容挑战,听见初蘅的质疑,他十分不爽:“我是队长好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十七个人的队长。”
“哦。”初蘅点点头,“那你们一共十八个人,记得每周来这里打两次卡。”
季褚:“……”
他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好奇,没想到还是在给她舅舅揽生意。
见他不说话,初蘅挑了挑眉,然后冲着后厨的方向高声道:“舅舅,刚才有人叫你油腻——”
季褚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两次就两次!”
初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拿起一串鱿鱼,咬了一口,然后又重新将耳机塞进耳朵里。
“喂。”季褚扯下她一边的耳机,“下午的时候……你生气了。”
虽然收到了她帮自己写的检查,可一想到下午的时候她和闻潇站在一起、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模样,季褚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这问话,初蘅倒是十分茫然。
她生气了吗?她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初蘅早已对这样的询问见怪不怪,因此当下她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打开书包,将自己的保温杯掏了出来,然后往季褚面前一放,“喏。”
“这是什么?”季褚接过那个白色保温杯,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保温杯的杯身上贴着几章贴纸,是两排小字——
【I\'m not annoyed with you.
I just have RESTING BITCH FACE.】
Resting Bitch Face,简称RBF,指的就是那种放松状态下脸很臭、让人以为你欠了TA八百万的人。
初蘅天生长了一张RBF,面无表情发呆的时候时常会让人误以为她在生气。
从小到大被人问得多了“你是不是在生气”,初蘅不胜其扰,所以索性在网上买了自定义贴纸,就贴在保温杯上,每每有人问她,她便直接把保温杯给对方看,省时省心省力。
看完那两行小字,季褚的唇角微微地翘起来。
……原来没有生气。
季褚伸手,又扯下来她另外一边的耳机,问:“我和闻潇是表兄弟,你知道吗?”
初蘅点点头,胖头鱼告诉过她这个八卦。
不过……这个人好好的问她这个干什么?
初蘅觉得很莫名其妙,难道他是想要……?
下一秒,不等季褚再说话,她便立刻补充道:“难道你以为你是闻潇的表弟我就会把游戏机还给你吗?你死心吧,我和他一点交情都没有,就是普通同学。”
说完她便重新戴上了耳机。
耳机里继续传来字正腔圆的英文——
“We have come to dedicate a portion of that field, as a final resting place for those who here gave their lives that that nation might live.”
初蘅听着耳机里的英文,看着面前年轻男孩越翘越高的唇角,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疯了吗?
她说不还他游戏机,他居然还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