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小伙子是我们年级的吗?哪个班的啊?是不是跑赢他们高二的了?”
初蘅没想到翻车来得猝不及防, 当下也紧紧地抓住了身旁小胖头鱼的手臂。
小胖头鱼被掐得泪眼汪汪,但敢怒不敢言,一时间只是低声问:“蘅姐,怎么办怎么办?”
初蘅一时间没吭声。
盛子瑜心想:完了。
她从没见过季褚这样大动干戈地追妹子, 可没想到蘅姐郎心似铁, 季褚拼了老命跑到前两名, 可这会儿季褚要被抓包了蘅姐也不为所动。
谁知下一秒, 初蘅便松开盛子瑜的胳膊,然后冲着斜后方的年级主任大声道:“严主任。”
看见初蘅, 严主任脸上立刻布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初蘅摇了摇头,很诚实:“就那样吧。”
见她这样,严主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说你啊——”
他学着年级里其他同学对初蘅的称呼,“蘅姐啊,你什么时候能给你们语文老师一点面子, 好歹把八百字作文写完?”
关于初蘅通过不写语文作文的方式来控分这件事,连老师们也有所耳闻。
语文老师曾经说过初蘅一次, 但她坚决不改,语文老师便也作罢了;严主任听说了这事,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附中特立独行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初蘅并不算是最怪的——除了考试不写语文作文这个毛病之外, 她已经足够正常了, 对于这样一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严主任实在是不能再多要求她什么,于是便放任自流了。
但是这会儿初蘅被他抓住了, 他便免不了要多教育几句:
“你看看你自己, 除了开学摸底考拿过一次第一, 之后还拿过第一吗?现在我们的年级第一是谁?是人家国际班的乔皙同学!人家不比你笨, 可学习态度比你端正多了!哪像你,每次还不写作文,狂得你!”
初蘅哼唧了两声,一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老赖模样。
严主任越想越生气:“你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不写作文的理由?你又不是高二的那个明屹,他的语文成绩是无可救药了,所以他们老师对他是没有指望、不作要求了。可你呢?你难道是写不出八百字的作文吗?现在你们这些学生都什么臭毛病?!”
盛子瑜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插话:“老师,初蘅这叫保存实力,平时考试每次写作文多费劲儿呀,等大考的时候再写不也一样嘛!”
“费劲儿?你吃饭怎么不费劲儿?!”严老师一瞪眼睛,发现胖头鱼也在,于是立刻抓着她也教育了起来,“你爸昨天还问我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你成天跟着人家初蘅乔皙玩,怎么学习成绩不向人家靠拢?”
盛子瑜苦着脸,被唠叨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严主任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然后又问:“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
盛子瑜哼哼唧唧的:“没报。”
严主任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说你,学习不用功,体育成绩要是出挑,给你们班拿几个第一回 来那也是好的啊!”
这么一说,严主任倒是自己想起来了,他转头问身旁的体育老师:“刚才那个跑步的小伙子是我们高一的吗?我怎么没印象啊?”
严主任转过了身子,朝着季褚所在的方向望去,“我们年级到底是不是第一名啊?”
说着就要往终点线的人群走。
小胖头鱼蓦地瞪圆了眼睛,季褚要完蛋了!
而与此同时,初蘅向前一步,挡在了严主任面前。
严主任惊讶:“还有事?”
初蘅一脸镇定地开口道:“我觉得学校的管理方式有很大问题,有很多问题需要改进。”
“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严主任一愣,然后挥了挥手,“学校的问题我们不讨论,不说这个。”
说着就要绕过初蘅,去看接力跑的冠军。
严主任已经往前走了好几大步,初蘅根本叫不住他,下意识就口不择言道:“就学校有问题吗?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吗?”
一旁的胖头鱼瞪圆了眼睛,吓得连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
蘅姐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发动自杀性袭击???
果不其然,听见初蘅这话,严主任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现在这群学生的胆子居然这样大,竟然当着老师的面说这样的话了。
严主任心里有些不悦,但他到底是个开明的老师——起码表现得是这样,当下便摆出了一副善于倾听的态度:“初蘅同学,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啊。那么好嘛,你来说说看,我有什么问题。”
方才那一句口不择言,初蘅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因此此刻她闭了闭眼,然后生无可恋道:“我觉得……您最大的问题就是为了工作不顾身体。”
下一秒,初蘅便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道:“您每天来学校比我们早、走得比我们晚,听说您回到家里还经常要加班,我觉得您这样太辛苦了,我对您的确有很大的意见,我很不赞成您这样的工作方法!”
一旁的小胖头鱼恍然大悟,原来蘅姐是要拍马屁呀。
她松一口气,然后又重新拆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边吃糖一边看戏。
没想到蘅姐拍个马屁都这么不同凡响,失敬失敬。
严主任一时间也大为惊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转折。
他动了动嘴唇,“我……”
谁知下一秒,初蘅便粗暴地打断了他:“你闭嘴,让我继续说。”
刚才被学生拍了这么一通马屁,此刻严主任心里美滋滋的,但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被初蘅这么一吼,他便顺理成章地让她说下去了。
初蘅继续道:“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都有最基本的自律意识和自理能力了,不需要您每天早出晚归地盯着我们。您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我们了,难道不需要考虑自己的身体吗?”
“哎呀。”严主任美滋滋地摸了一把自己半秃的脑门,脸上罕见地浮现起了一丝羞涩之情,“哎呀哎呀……这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事情嘛!不值得拿来说!”
眼见着严主任都要被蘅姐的马屁给拍晕了,小胖头鱼在旁边也悄悄地放下了心。
这么看来的话……蘅姐为季褚也算是豁出去了,这么肉麻酸倒牙的话都说了。
“严主任,初蘅。”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盛子瑜立刻警觉地炸起了一身的毛。
说话的人正是闻潇,他将手里拿着的那瓶水拧开,然后递给初蘅,笑道:“刚才就看见了你,怕影响你比赛就没和你打招呼……喝点水吧。”
盛子瑜立刻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真殷勤,还来送水。
果然,这个闻潇每次一出现,就是想要和她争夺“帮蘅姐看书包的工具人”的位置。
看见盛子瑜,闻潇也好脾气地同她打招呼:“子瑜。”
严主任笑着问闻潇:“你们高二的同学这回好像没跑过我们年级的,对吧?”
闻潇也朝着终点线的方向看去,笑着道:“老师,高一有蒋晖,我们怎么能跑得过。”
蒋晖是体育特长生,从初中起就包揽了校内运动会的所有短跑长跑冠军,单人比赛就不用说了,哪怕是这种接力赛,有他在,保守能有80的赢面。
严主任笑着道:“我看那个跑最后一棒的小伙子,唔,跑得好像比蒋晖还快嘛!”
闻潇朝着严主任指的方向看过去,有点惊讶:“那个不是……”
站在终点线的那个个头瘦削、人高腿长的少年……分明正是自己的表弟季褚。
意识到这一点后,闻潇立刻噤声,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严主任。
而严主任,在看到闻潇的反应之后,也终于渐渐发现问题的所在之处了。
这么个高个子,往人群里一站就是避雷针,长得也十分出众,要真是高一年级的,自己怎么可能没印象?
学校运动会参赛队伍都是按年级和班级分的,如果不是高一年级的,那便是国际班的,可以跑来当外援。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严主任又立刻否认了:不对不对,国际班全是塞了条子的,别说是高一,从初一到高三的国际班学生他全都认得!
……所以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谁???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
季褚、宋引、蒋晖三位运动健将并肩站成一排。
蒋晖十分讲义气,自己将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并没有将参加接力赛的其他两个女同学供出来,只说替补的人是他找的,其他两个女同学并不知道季褚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而季褚也的确是顶着宋引的名义来当替补。
“好啊好啊,三位运动健将都在这儿了!”严主任气得“哐哐”直拍桌子,“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欺诈行为!是舞弊行为!是对公平公正的无视和践踏!得亏是现代社会,放到古代科举舞弊是要杀头的!”
宋引算是被无辜卷进来的——虽然季褚是以他的名义来替补参赛的,但此刻他还是搞不太明白重点
“老师,既然我可以跑,为什么季褚不可以跑?他说不定还没我跑得快呢!”
这个铁憨憨……蒋晖一胳膊肘捅过去,宋引吃痛闷哼了一声。
果然,严主任更加生气了:“你以为这是跑得快不快的问题?我看你是根本没意识到替跑的严重性!”
一旁的蒋晖赶紧补救道:“主任,我们都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的!”
严主任气哼哼的:“你们三个都给我叫家长来!”
附中的这两个倒还好说,倒是十中的这个……严主任走到季褚面前,问:“跑到我们学校替跑来了……你自己说,是叫家长来,还是我直接联系你们的唐校长。”
季褚黑着一张脸——从进办公室起,他的一张脸就是黑的。
这会儿被严主任一问,他也丝毫不慌,只是满不在乎道:“随便你。”
此言一出,连宋引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疯了吗?简直是狗胆包天!
替跑的事情要真是捅到唐校长那里去,那唐校长必定会向季褚他爹告状的——季褚他爹向来奉行棍棒教育,从来不惯儿子,打起儿子来是真能下狠手的。
宋引赶紧对着严主任道:“老师,我认识他爸妈,我把他妈的联系方式给您。”
对于季褚刚才的顶撞,严主任心里有些不悦——但这到底不是自己的学生,严主任也不好多说,既然能叫家长来,那是最好。
因为还要去运动会上盯着,所以严主任很快就走了,只是将实验班的班长岑南雪叫来了,让她在这里给自己盯着这三人,“每人三千字的检查,写好了交给岑南雪。”
说完便出去了。
等到严主任走了,宋引才对着身旁的季褚捅了一胳膊,“你怎么回事?”
两人是好兄弟,他自然是不介意被连累写检查叫家长的,但季褚这是怎么回事?上赶着帮人家跑步去了……果然是看上了那个女强盗!
“你到底行不行?”宋引虽然不介意自己的好兄弟追求那个恶毒表妹,但……“我是想让你玩弄她的感情!不是让她玩弄你的!”
不过,宋引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下女强盗欠了季褚一个大人情,四舍五入就约等于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下自己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了吧?嘿嘿嘿!
季褚转过脸,面无表情道:“闭嘴,我对她没兴趣。”
说完便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了。
季褚回想起刚才在操场上,他看见的闻潇和初蘅两人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身影。
是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初蘅时,她就是和闻潇一起出现的。
他想起盛子瑜说的话,这两个人大概是一对……哪怕不是一对,应该也很快就要变成一对了。
那时季褚并不在意,非但不在意,他还觉得十分有趣——闻潇的女朋友,他要是抢了过来,那就有意思了。
抢不过来也没关系,反正横竖都是玩玩而已。
当初明明是那样想的,可到了此刻,季褚却觉得异常的烦躁。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也明明应该是无所谓的,但他还是觉得十分恼火。
这种女骗子,将闻潇那个书呆子耍得团团转那是最好。
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生气呢?
季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好像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