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在宋老夫人的精神头再好, 到底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因此在甜品店吃完冰淇淋后,宋引便要将奶奶送回疗养院。

老夫人拉着初蘅的手不肯放,“果果和我一起回去。”

宋引揽着奶奶的肩膀, 安抚道:“果果的书包还在学校里, 先让她回去拿个书包, 奶奶你先回去, 果果也马上就跟来,好不好?”

老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小孙女, “那你快去快回啊。”

说着又用手杖抽了宋引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跟着你妹妹啊。”

庆幸的是,老夫人回到疗养院后,几个保姆合力哄她:“果果小姐绕路去给您买饼干了,您先睡一觉, 醒来果果小姐就到了。”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 宋老夫人十分开心,“我们果果就是乖,这么懂事。”

然后竟然真的就十分听话的换了衣服、躺上床去睡觉了。

接到疗养院打来的电话,宋引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初蘅, 道谢的话实在是有些难说出口, 犹豫了半晌, 他挠了挠头,“我奶奶跟小孩子一样, 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声如蚊讷。

初蘅原本正在侧头看马路上的车子, 这会儿听见这话, 她回头看向宋引:“你说什么?”

宋引移开目光,声音更加低了:“……你……”

初蘅皱了皱眉,“听不清。”

宋引:“谢……你……”

没想到自己也有要感谢这个女强盗的一天……宋引觉得赧然,一张脸臊得通红。

可今天的确要感谢她的配合,要不是她乖乖假装果果,还不知道奶奶又要怎么闹。

听完宋引的蚊子哼哼,初蘅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在感谢我啊。”

被她直接说了出来,宋引也没那么有负担了,连带着说话都流畅了许多:“今天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

他本想为自己之前的态度为她道歉,可谁知下一秒,初蘅便平静道:“你知道就好。”

宋引:“???”

这是什么态度?

算了当他没说,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他和这个女强盗是不可能和解的。

嘲讽完他之后,初蘅没再搭理他,转而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她口袋里装着的小胖头鱼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推送着学校贴吧的最新最热帖子,初蘅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们有谁刚才在操场吗?我看到初蘅被一个有钱老太太拉走了,旁边的人还叫她小姐,是我听错了吗?有没有人在也在场的?】

【举手,我也看见了……而且旁边还有宋公子,笑得跟头哈士奇一样。】

【盛子瑜,胖头鱼别装鹌鹑啦,快进来给我们爆料!】

【所以,陆杉杉说人家妈妈是保姆,结果根本没有证据,但初蘅被人家叫大小姐倒是有目击者……】

初蘅面无表情地扫完了这些弹出来的提醒,然后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看来林素芬并没有去学校,那么,她还需要回一趟家。

其实初蘅今天并没有回家的打算,但出了陆杉杉这件事情,她便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回来和林素芬见一面。

当然,见面了应该说什么,初蘅还没想好。

但总归是要见一面的,毕竟对于林素芬而言,这件事算是无妄之灾,全部都由她引起。

回家上楼的时候,初蘅遇见住在自己家落下的朱秀丽,她朝对方点点头,“朱阿姨。”

朱秀丽问她:“你妈妈在家吗?”

初蘅道:“她的电动车在楼下,应该在。”

两个人一路上楼开门,林素芬果然就在家里,正在做晚饭。

看见初蘅回家,她愣了愣,然后又道:“你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算了算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说着便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

初蘅指了指身后的朱秀丽,道:“朱阿姨找你有事,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便背着书包先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见着初蘅进了房间、并将房间门关上之后,朱秀丽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你突然辞职,公司要扣你的押金的,一个月就白干了……你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她们俩在同一个家政公司上班——当初还是朱秀丽将林素芬介绍过去的。

朱秀丽听公司经理说了这件事,便立刻来找她了。

半个小时前,林素芬刚给袁月打了电话,说要辞职。

电话那头的袁月很是惊讶,“你这才来干了一个月,我好不容易把我家里的规矩都教给你了,你现在说要辞职就辞职,那我家里的这么多事谁来做呀?”

但林素芬的态度是异常的坚决:“不好意思啊,但我家里是真的有急事,这份活干不了了。”

袁月被气了个半死,本想再和电话那头的林素芬理论一番,但她转念一想,保姆这样突然辞职,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她将这事投诉到家政公司去,家政公司起码要赔自己一半的中介费,要是运气好,全部中介费都拿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袁月便威胁道,“你不来就试试看吧。”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而辞职的个中内情,林素芬自然不能对外人说。

因此她当下只是对着朱秀丽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袁家的女儿,那个陆杉杉也在附中读书……我在她家当保姆,我怕给孩子丢人。”

朱秀丽愣了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怕蘅蘅嫌你丢人?”

林素芬苦笑一下,没有吭声。

见林素芬没有说话,于是朱秀丽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朱秀丽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干这行的,虽然说不偷不抢,但说出去的确是伺候人的,也不怪孩子觉得不好意思。”

朱秀丽的老公以前和初蘅的爸爸是同一个车间的,两家都在工厂的家属大院住了十多年,她可以说是看着初蘅长大的。

小姑娘小时候倒还看不太出来,但是越长大越聪明,从小学开始便是年年都考第一;也越长大越漂亮,家属大院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盯着——林素芬是向来不管这个女儿的,也就是初蘅自己早熟懂事,这才没有被坏小子拐带得误入歧途。

当初朱秀丽的儿子杜浩和初蘅同在三十二中念书,初蘅的成绩好,朱秀丽知道儿子的成绩料想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家教是请不起的,于是她便提着几只鸡鸭、厚着脸皮跑去敲初家的门,央着初蘅帮自家儿子补补课。

要说初蘅平时看起来冷冰冰,但那次倒也没有拒绝朱秀丽,居然还真的给她家儿子补了好几节课,甚至还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家儿子复印。

后来朱秀丽的儿子虽然还是没能考上高中,但却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职高,朱秀丽心里是很感激初蘅的。

这样想着,朱秀丽便忍不住帮小姑娘辩解了一句:“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面子的?再说了,真要论起来,蘅蘅也没哪一点是比不上那个陆杉杉的。”

初家的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生在他们这个工厂大院里……哎,是真的可惜了啊。

“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差点忘了。”朱秀丽想起来,“那个袁家不做就不做了,我之前就听别人说过,她们家给的钱不多破事儿还特别多。我现在待的这户人家在招人……这家人工资开得高、活儿也不累,我每天就是帮忙照顾狗,人家给我这个数——”

说着,朱秀丽便对着林素芬比出了一个数字,“你要是来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么多钱。”

林素芬有些惊讶,“那……人家能要我吗?”

“这个包在我身上。”朱秀丽拍拍胸脯保证道,“他们家太太人好,也特别好说话,我向她推荐你,肯定没问题的。”

说完,朱秀丽又拍了拍林素芬的肩膀,道:“他们家就一个儿子,在十中上学……反正这回肯定不是你们家蘅蘅的同学了,不用担心孩子会觉得伤面子。”

初蘅靠在房间的门板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人说话。

她并没有想到,林素芬居然会为了照顾她的面子而从陆杉杉家辞职——可这又的确是事实。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最终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初蘅原本想要打开门,告诉林素芬,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无聊的东西,也并不觉得有一个当保姆的妈妈丢人,所以她没必要为了自己的面子就丢掉工作。

直到门外的朱秀丽说重新给林素芬再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时,初蘅才慢慢松开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前。

她打开书包,从隔层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因为年龄不够,还不能办银行卡,所以初蘅当家教赚的那些钱也没地方存,只能一直随身带着,要用的时候就拿。

初蘅打开那个信封,点了一遍里面的钱。

虽然裴太太给她的家教课时费已经涨到了三百块一小时,但她做家教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平时的生活费、伙食费和学习资料费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她能存下来的钱并不是很多。

于是初蘅又点了一遍信封里的钱,最后她抽出了三百块钱,放进自己的钱包里——起码能撑完这个月了。

然后她便拿起那个信封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放在的客厅里的桌子上,低声道:“家里要是没钱了,就先用这些吧。”

说完也不等林素芬回答,便重新回了房间。

第二天,林素芬便被朱秀丽带着去那户人家应聘了。

路上朱秀丽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们家人口简单,主人家就一家三口,先生不太好说话,但他平时白天都不在家,也就是晚饭的时候能遇着;他们家儿子也是一大半时间住学校,不怎么回来。

太太为人是很好的,也不折腾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特别要干净。他们家的活儿都不累——要不是之前那个阿姨回家带孙子去了,还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喏,现在厨房里已经有两个人了,你来的话估计也就是帮忙买买菜,平时也就见得到太太一个主人家。”

话毕,朱秀丽又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这家人姓季,你待会儿进去了,叫季太太就行了。”

运动会的第二天,操场上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此刻,围绕在初蘅旁边的符微月和小胖头鱼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毕竟昨天陆杉杉故意搞事情,还搞得全校皆知……从昨天到今天,学校贴吧里全都是在讨论初蘅妈妈和初蘅家境的,小胖头鱼看着就觉得很生气,这些人仗着披了马甲就胡说放屁,真的很讨厌!

初蘅早就察觉到她们俩的态度,但也没吭声,等将耳机里的英语听力听完了之后,她才伸手揪过胖头鱼,“有贴吧账号吗?”

“那当然,鱼鱼有四十多个小号呢!”

初蘅若有所思道:“四十多个号都是你拿来给校花大赛刷票的吗?”

这都能被猜到?

小胖头鱼鼓起了脸颊,敢怒不敢言。

初蘅捏一把她的脸颊,然后道:“借个账号给我发帖子。”

停顿了数秒,初蘅又摇摇头,“不不,你用第三人视角帮我发吧,就说你从小就认识我,我家里一直很穷,爸爸早死,妈妈真的是保姆,然后从小就要做家务,放学回家要去帮忙摆摊卖烧烤,放假也要去打工赚钱,从来都没有时间写作业,更没钱买辅导书上辅导班之类的。”

小胖头鱼愣了愣,随即笑出了经久不息的猪叫声:“可以可以!不愧是蘅姐,这都能凡尔赛起来!”

蘅姐虽然哔哔了一大堆,但核心思想就是——

我家里很穷,没时间看书也没钱上辅导班……所以我考第一名碾压你们就是纯粹的聪明,没有别的了。

真的、就只是、因为、聪明。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蘅姐居然还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天才学神人设哈哈哈哈哈!

见初蘅并没有将学校贴吧里的这些议论当一回事,符微月和小胖头鱼也立刻轻松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攀比家境是最无聊的事情啦,鱼鱼家那么有钱,可鱼鱼说过什么了吗?

等到小胖头鱼将那个由初蘅一手打造的“熟人爆料贴”发出去了之后,贴吧上议论初蘅的声音瞬间就小了许多。

而那个帖子下面的回复画风也变成了这样——

【内容引起不适,已举报。】

【没想到逛个贴吧都能被凡到,所以蘅姐成绩碾压所有人就是单纯的智商……失敬失敬!】

【你说别人我都不信,但你说蘅姐放学回家不看书我是真的相信……谢谢有被刺激到,卸载贴吧滚去学习了。】

甚至有人怀疑这个帖子的内容都是瞎编的——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帖子凡味超标吗?昨天不是还有人看到初蘅被叫‘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孤苦无依小白菜了呢?

合理怀疑这个帖子是个阴谋,说不定就是初蘅她自己发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天才学神人设!】

有赞同的——

【说得很有道理啊,宋公子明显就和她认识,应该是宋家的亲戚吧?怎么可能很穷呢!我看就是酸鸡陆33故意造谣人家!】

【lss真的很酸鸡惹,只要是比她聪明比她好看的女生她就看不惯人家,都不说初蘅了,胖头鱼虽然不聪明可也比她漂亮多了啊,她还天天发学霸校花的通稿拉踩!不要face!】

也有反对的——【什么叫人设啊?我蘅姐本来就是随便学一下也能吊打你们啊!s 我看楼上就是唐烨的小号吧,你初中的时候总是考第一不代表第一名就是你的啊,人家初蘅乔皙考第一名之后你都唧唧歪歪半年了,有劲没劲啊,你就对第一名这么意难平啊?承认妹子就是比你聪明很难吗?】

【楼上好像真的是唐烨的小号,这么闲的么?看来是你爸妈给你请的补课名师给你布置的作业还不够多……升高中之后就没考进过三十名以内,蘅姐不写作文总分都比你高,你还好意思说蘅姐是立人设?你又是个什么人设?智障吗?】

话题瞬间被带偏——【女生也就是死读书,要认真学习起来根本就比不过男生的。大家在这说八卦,你故意提性别又是在搞对立吧?】

【就是啊,你们女生就是适合这种填鸭式教育而已,真到了社会上,做到高层的还是男人。】

至此,这个高楼彻底被带歪了。

没有人再讨论初蘅的家境问题,整个贴吧都开始了【到底是男生聪明还是女生聪明】的大混战。

符微月拿手机偷偷看了贴吧上的帖子,也终于放下心来。

对嘛对嘛,聪明这一点就已经很值得人崇拜了,为什么还要纠结别人的家境呢?非要家境也碾压众人才值得崇拜吗?

可如果父母有钱算是子宫彩票的话,那像蘅蘅这种天生就聪明又漂亮的人,不也算是另一种子宫彩票吗?

操场另一头的宋引,看了一眼贴吧上冒出来的新帖子,便也默默将手机放了下来。

舅妈的确是保姆不假,但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是会有些虚荣心的吧?

他原本想上去回复说初蘅是自己家的表妹,这样一来估计就没什么人嘲笑她的家境了。

现在这样的话……也好。

他刚将手机放下来,疗养院的电话便打来了。

电话那头的宋老夫人凶神恶煞地问:“让你给果果的东西你送到了没有?”

宋引一时间大为头疼。

个中内情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天下午奶奶回到疗养院、被保姆服侍着去睡觉之后,宋引就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道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刚睡了好长一觉的宋老夫人又打来了催魂夺命call:“你把我果果藏到哪里去了?”

宋引:“?”

又犯病了?

沉默了几秒,然后宋引很谨慎地开口道:“果果她还没找到啊……不过最近有点线索了,我——”

话音未落,便被宋老夫人粗暴打断:“小王八蛋你拿你奶奶当傻子糊弄呢?!下午我见到的是谁?”

宋引:“???”

不是说好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所以他才会让初蘅顺水推舟地假扮妹妹的。

老太太现在是要怎样?想玩死他吗?

见她不说话,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就更加生气了——

“宋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将来我名下的财产都是要留给果果的,你就算不让我们俩见面,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你一个当哥哥的,要不要脸啊,还想和你妹妹抢财产,真是不害臊!”

宋引:“……”

沉默了足足三分钟,他决定接受现实,开始编瞎话——

“果果她之前吃晚饭的时候就去疗养院看过您了,是您自己睡得雷打不动,怎么喊都喊不醒,果果等了你老半天才走的呢。”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的宋老夫人有点心虚:“啊……”

宋引趁热打铁道:“果果她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还能一直在疗养院里等到您睡醒过来么?人家要回去复习功课啊,您说是不是?”

宋老夫人立刻表示赞同:“果果真乖,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她这几天都忙着复习期中考呢,您也不想她为了来看您就影响考试成绩吧?”

“那怎么行?奶奶可还没糊涂!”

宋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记得下午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奶奶睡得还不够久,再睡过今晚,不行的话就再多睡几天,总能把这个乌龙孙女给忘掉吧?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七点钟,宋老夫人的电话便又打来了——

“我给果果的东西你送到了给我拍个照片来,敢私吞我就扒了你这个小王八蛋的皮!”

与此同时,司阿姨敲开了宋引的房门。

她手里拿着好几个大纸袋,里面装着的都是宋老夫人一大清早便让家里人从自己的衣帽间里收拾出来的衣帽首饰。

这还是老太太没进疗养院之前,她日日盼夜夜盼着流落在外吃苦的小孙女能早点回家来,因此每次逛街的时候,都会按着小孙女如今的年龄给她买衣服和首饰,从三岁买到二十岁,全都放在她给小孙女专门开辟出来的衣帽间里,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而司阿姨手里拿着的只是冰山一角。

司阿姨看着睡眼惺忪的宋引,为难道:“这……”

她也是一大早接到老夫人打来的电话,可电话里说得奇怪,她只能含糊应下来,也没敢直接将东西给宋莹,而是先来问过宋引。

宋引揉了揉太阳穴,“……给我吧。”

等到了学校,一想起那个女强盗的嚣张气焰,宋引就大为头疼。

让她穿上奶奶给买的衣服顺便还拍个照?

这幅情景宋引根本就想都不敢想。

他本想将这事拖一拖,拖到奶奶忘了,可没想到,现在还没到中午,奶奶就又打了电话来:“我果果的照片你怎么还不发给我?”

看来女强盗的这顿磋磨是逃不过了,宋引心如死灰,只能继续瞎编:“果果还在考试啊,考完试给你拍。”

下午的时候,盛子瑜又溜来了实验班的看台。

于是十分顺理成章地,初蘅当场将胖头鱼抓获,“陪我去买水。”

她正好没有参赛项目,所以便主动承担了给大家买饮料的任务。

得知符微月报名的是三点开始的男女混合接力跑,盛子瑜很同情地看着她:“月月想喝什么呀?我请你双份!”

此言果然安慰到了符微月,她正皱眉思索着待会儿要喝什么奶茶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操场上方的广播里却是响起了她的名字——

“请高一年级的符微月同学立即到操场西北角准备女子三千米长跑比赛。”

符微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发现好像是在叫自己。

满头雾水之际,广播又重复了一遍寻人通知,符微月开始怀疑人生了:“我报的是接力跑,没有报三千米啊……”

盛子瑜好奇道:“是不是同名呀?”

初蘅也搭起了一只手挡在眼前,遥遥地往操场另一边的起跑点看去,那里果然已经有好几个人就位。

正当着这三人大眼瞪着小眼之际,看台下方突然遥遥传来一个男声——

“原来你叫符微月啊。”

符微月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正是附中的新晋名人——宋大公子。

来不及觉得这位大少爷欠揍,符微月便立刻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十中的大帅比!

站在宋大公子身边的人,不是十中的季褚又是谁!

符微月打量着看台下的两个少年:宋引没穿校服,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t恤和运动短裤,露出来的小臂和小腿晒得黝黑,看起来十分健康。

而他身旁的季褚和他是一样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季褚身上批了一件国际班的校服外套——一看就是借机混进他们学校来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符微月的第一反应是:季褚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他们学校了?不会是来看蘅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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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符微月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想——她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身旁的初蘅,只敢偷偷摸摸用余光观察蘅姐的反应。

显而易见,初蘅也注意到了站在看台下的两人。

迎着季褚打量自己的目光,初蘅也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然后又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开了。

初蘅毫不怀疑学校这群幼稚鬼的推理能力和联想能力,所以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季褚认识。

要是其他人知道在十中被“捉奸”被泼咖啡的人就是自己的话,那就……

……就虽然也不会怎样,但初蘅还是很珍惜自己高岭之花的人设。

更何况她的名字已经霸占贴吧两天了,她不想再霸占第三天了。

而看台下的宋引,原本是挂上了一副笑脸想要来找初蘅求和的,可谁想到初蘅居高立下地睥睨了他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开了。

而宋引摆出的哈士奇笑还僵在脸上。

好大一张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宋引揉了揉僵硬的嘴角,然后恶狠狠地想,他难道还真要求这个女强盗不成?

回去就找人s几百张照片,奶奶要多少有多少!

因此宋引再次化身成为了一只好斗的大公鸡。

他一胳膊肘捅向身边的季褚,然后阴阳怪气道:“你不会真看上这个女强盗了吧?”

季褚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宋引也“哼”了一声,他又不是不了解季褚,这么闷骚的人今天居然抢了自己的校服非要混进附中来……他绝对是看上这个女强盗了!

念及此,宋引便咬着牙恶狠狠道:“这样也好,你赶紧追到她,然后狠狠甩了她,让这种女强盗痛不欲生!”

对于季褚的女人缘,他还是毫不怀疑的,毕竟两人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连生活阿姨都会偷偷多给季褚两块巧克力。

这个女强盗看起来是挺难搞,但他绝对相信兄弟的魅力!

季褚转头看了一眼发小,“……”

宋引以为他不赞同这种做法,想了想,然后又开始老调重弹道:“不甩她也行,那你就把这个女强盗娶回家来,一天打三顿!”

啧啧啧!想想就刺激!

季褚很惊讶地一扬眉毛:“你心理变态吧?”

小胖头鱼刚从看台上跳下来,叽叽喳喳插嘴道:“谁?一天打三顿是要打谁?”

宋引恶狠狠地吓唬她:“打你!”

小胖头鱼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没等她再问,却突然看见实验班的体育委员荆白气喘吁吁地从主席台的方向跑过来。

荆白一路跑到看台下面,冲着看台上的符微月一招手,“你怎么了?快过来啊,比赛还有五分钟开始了,快跟我去签到!”

符微月一脸迷茫,简直有些想哭了。

原来广播里在找的人真的是她?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报三千米啊。”

荆白瞪大了眼睛,也是有些惊讶。

她将手中的参赛名单翻开,找到符微月的名字,将名字后的报名项目指给她看,“你报名的不就是三千米吗?”

“我没有!”符微月颇有几分欲哭无泪,“肯定是你们统计的时候统计错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三千米啊……她真的要死了。

在旁边看热闹的宋引兴致勃勃地插嘴道:“别怕呀,我领着你跑,三千米死不了人的。”

符微月泪眼汪汪地看向他。

宋引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齿,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看见这幸灾乐祸的笑容,符微月又想哭了。

她转向荆白,含着泪:“可以弃权吗?”

荆白的头都大了,“弃权的话会扣全班的德育分和课外活动分……”

符微月又要哭了:“……不能只扣我一个人的分吗?”

拉上全班同学垫背,那她这是不跑也得跑了吗?

荆白双手合十,就差给符微月跪下了,“跑不跑得完两说,姑奶奶你先去点个到吧,不然我们班的课外活动分都要扣光了。”

初蘅在旁边听着皱起了眉,这本来就是班委统计出了错,哪有让人将错就错跑完三千米的道理?

只是初蘅看了一眼符微月,发现她满脸挣扎犹豫,就知道她是拉不下脸来强硬拒绝的。

初蘅便轻轻推了推她,然后低声道:“你意思一下,跑半圈就装晕。”

这种比赛不参加要扣分,但晕倒总不能扣分了吧。

符微月含着泪看了一眼初蘅,然后便在广播的寻人声中,慢吞吞地往起跑点走去了。

小胖头鱼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蹦蹦跳跳地跟着符微月一路走远了:“月月加油!我在旁边给你当啦啦队!”

宋引也跟在两个女孩身旁,叽叽喳喳的:“三千米真的不难,还不到十圈。待会儿我领着你跑,你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他要好好讨好一下这个小兔子,毕竟敌人最坚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宋引很明白这个道理。

初蘅没有跟着跑去给符微月加油。

看着几个人逐渐走远的身影,初蘅三步作两步的跳下看台,然后大步走到荆白身边。

荆白:“?”

初蘅拿过她手里的参赛名单,“给我看一下。”

果然,不出初蘅所料,哪怕之前她和班主任和班长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此刻她的名字后面还是跟了一个参赛项目:男女混合4x200接力跑。

这个乌龙……巧合得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她没有“被报名”单人项目,而是“被报名”了团体项目。

单人项目她就算放弃了,对其他同学的影响也有限,而团体项目的话——她参加,是自己遭罪;她不参加,是拖同学的后腿。

没等初蘅将参赛名单还给荆白,刚参加完跳高比赛的蒋晖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到处找符微月。

蒋晖是体育特长生,也报名了男女混合接力跑,前几天他和符微月还有另外两个同学配合练习过好几次,这会儿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他需要再和其他三人确认一下接力顺序。

荆白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本符微月报的是接力,可不知怎么的,最后给她报上去的项目是三千米,而原本没有报名任何项目的初蘅却被报名了男女混合接力跑。

荆白瞬间就急得满头冒汗:“肯定是统计的时候填错了……”

虽然两人之间不算熟悉,但荆白知道初蘅并不好说话——起码不像符微月那样性子软乎乎,哀求几句便能说动她去跑三千米长跑。

既然这是班委的工作失误,那就算初蘅直接拒绝参加接力跑那也是情理之中,完全合理,简直找不出任何错处。

可若是初蘅不参加接力跑……那就意味着他们班有四个同学比赛弃权。

那他们班一年的课外活动分都要被扣光了……作为文体委员,荆白简直要两眼一黑。

蒋晖没搞明白为什么符微月变成了初蘅——也懒得搞明白,眼下他只关心他们组还能不能拿前三。

整个接力跑中,第一棒和第四棒是最重要的,符微月虽然个子娇小,但却很有爆发力,所以蒋晖让她跑最后一棒,而自己跑第一棒奠定优势,眼下符微月跑了,原定的战术彻底乱套了。

他看向初蘅,问:“符微月跑的是第四棒,你能跑吗?”

初蘅知道第四棒需要冲刺,非得要爆发力强的人不可。

她看了一眼蒋晖,又看了一眼跑第二棒和第三棒的同学——彭小麦和王一林,前者是个从没跑完过八百米虚弱萌妹,后者则是个戴着厚度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镜、身高和符微月一样的书呆子男生。

她看起来的确比他们更适合跑最后一棒。

因此初蘅难得地词穷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她不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