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惦记萧勉吗?”粉莲观察冷慕诗沉下来的脸色, 用当初冷慕诗劝她的那番话劝冷慕诗。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还是当时你劝我的话呢。”粉莲幻化成人,这些日子她吃了冷慕诗给的低阶化形丹, 好歹不口歪眼斜。
粉莲上前搂住冷慕诗的肩膀,哥俩好的拍着她肩膀说:“你都知道了那魔界帝尊是要来迎娶谁了吧。”
冷慕诗当然知道, 她比谁都先知道, 因此没有说话,只重重吸了口气。
粉莲又说:“要我说你也不必执着,我约个时间, 你见见小梅的蛇修师兄吧?”
冷慕诗抓着她手臂把她甩开, “滚蛋别烦我。”说着又要去山洞里面炼丹。
“哎, 也不知道那魔界帝尊怎么想的, 冷天音那丫头也就长得勉强能看,其余真是干啥啥不行, ”粉莲说,“你不知道, 她修行可勤奋, 但实际上是个榆木脑袋, 不开窍啊, 现在这点修为要不是易图手把手掰开了揉碎了教, 她连星重中品都到不了你信不信?”
“魔界帝尊是眼睛瞎了么, 居然喜欢那么个中看不中用还老爱哭……啊!”
“啊!”
“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呢!啊!”粉莲一双手说不上捂住哪里好, 全身上下这里疼一下那里疼一下, 是冷慕诗催动坐骑契约, 在惩罚她。
粉莲想着安慰人,结果把人安慰火了, 拍马屁又拍在了马蹄子上,被一脚蹬出了碧岩窟。
她走了之后,这处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半点人气儿也没有,冷慕诗自言自语地说句话,都有回音。
“你知道个屁呢,话本子里面最爱写的就是这些屁也不会的鼻涕虫哭吧精,惹事儿王,专门能恰好就牢牢抓住男主角的心……”
像她这样的只知道苦大仇深修炼的,谁会喜欢?冷慕诗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不过剧情里冷天音的天赋很好的,怎么可能榆木脑袋。
冷慕诗尽力的驱散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丝,一缕缕和她失去的那部分灵魂纠缠在一起的难过,依旧在这碧岩窟里面安心炼丹。
本来她一直这样,外面发生什么不发生什么,和她的关系也不大,她只是个罪人,但偏偏就有人爱来告诉她什么。
粉莲识相的不来了,冷天音却又来了,冷慕诗真是烦死她欲语还休哭哭唧唧的样子,在冷慕诗这里她看不到冷天音哭起来的梨花带雨,她只看到她鼻涕拉瞎。
“姐姐,萧勉他,”冷天音吭哧吭哧了半晌,才说,“他要娶我,他非要娶我,我怎么能嫁给他,我不可能嫁给他!”
她喜欢的是易图师兄,他们早已经私定终生,这些时日正准备寻着机会同师尊说的……
冷慕诗站在洞穴的门口,沉着一张脸看向冷天音,“他是天魔,不是萧勉,萧勉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反正你还是注定要嫁给天魔,这就是狗屁的宿命啊。
冷慕诗这些天平静如水的心绪,到此刻又被搅合得乌七八糟,冷天音本来也是抱着妄想,妄想冷慕诗好歹能够和萧勉说上话,毕竟他们才是一对啊。
她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修真界和魔界休战的前提,只是魔界帝尊娶一个女修,就算太初山不同意,整个修真界也会逼着太初山同意。
人族脆弱不堪,魔界现如今强横如斯,修真界又根本没有能够如一万七千年前的那些只差一步登天的大能一样,能够合力与天魔一战,甚至牺牲自我将其封印的修士。
现在魔界帝尊的能力,与书中记载一万七千年前能动不动以魔气淹没一座城池的那位要弱上不止十倍,手下魔将的能力也因为天魔本身的衰弱大大减弱。
可纵使如此,修真界当真要与魔界宣战,到最后也是个豁出去全部也要两败俱伤的局面。
因此这时候若牺牲一个宗门女修,就能换来和平,没有人不会同意,除了冷天音自己。
连易图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明了和冷天音的关系,都被天虚子以阵法禁锢在了弟子院中。
魔界大军兵临山下,距离太初山很近的那些城镇,那些世代受到太初山庇佑,本来最最安逸的镇民,现在全都是魔修手中的人质和砝码。
魔界帝尊在城镇中的客栈住下,红妆铺满整个城镇,殷红如血的红布装点了整个人族城镇的所有地方,这是魔界帝尊要迎娶魔后的排场。
至于聘礼,早早就堆到了太初山的脚下,这么多年来,魔界在修真界抢夺的所有宝物、法器、兵器,甚至是原本就生长在魔界,却对于修真界修士来说有价无市的那些魔株魔植,如破铜烂铁烂菜叶一样的堆满了整个太初山的入口。
魔界扬言只给修真界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一到,若他的新娘不能按时接走,这山脚下的镇民,便会第一时间魂归西天,血祭仙魔两族的战旗。
冷天音再是不肯,不愿,不想,她到底也是个心思纯善的修士,就算修真界的仙长不齐聚太初山逼迫施压,冷天音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山下的那些镇民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冷天音只是恨,她恨她的能力太弱了修为太低了,也恨她不知道如何就入了魔界帝尊的梦,成了他非娶不可的魔后。
这几天门中乱糟糟的,天虚子见着她就唉声叹气,个宗门仙长都齐聚太初山上,太初山自然也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这才第一天,各宗门的仙长好歹还维持着虚假的一面,以天下苍生,以万千无辜性命来试图说服冷天音,在她油盐不进地只顾着哭诉自己并非物品可以交换之后,夜里她试图去找易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院子被设下了她无法突破的结界。
她和易图同样住在五长老的院子,入夜后仙长们再度去济生大殿议事,而冷天音就扒在自己院子的结界中,看向易图的院子。
易图也悄无声息地从院子里出来,两个人相隔不远,相视垂泪,却连彼此说话都无法听到,被两道阵法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而济生大殿此刻,正在吵得不可开交,太初山并不同意牺牲本门弟子,交换什么和平,而其他宗门的仙长便因此搬出了仙盟当初的誓约。
誓约太过久远,还是一万七千年前立下,内容也很简单,“若天魔再生,各宗门须不惜一切保天下苍生”。
因为苍生,才是这世界的根基之源,生机之源,和灵力之源。
“昔年那些只差一步登天的大能们,哪个又不可惜,哪个又当真是心甘情愿赴死,更何况太初山的弟子并非是去赴死,而是做魔后。”
说话的是衍宗的一个身着八卦阵图的老家伙名为毕宿,是衍宗大长老,代衍宗掌门而来,因为擅长推演和预测,人送尊号天禄上仙,是个胡子长得要拖地,是个活了快三千年的、老不死的老顽固。
掌门正平面色青黑,济生殿中六长老开口:“可谁又能保证魔族说的休战便是休战?!”
“魔修的话你们也信,若他们信口雌黄出尔反尔呢?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若他们接走了太初宗的弟子去做其他的呢,若来日他们再要其他人,是你我之间的一个呢!”
“到那时候我们也要一个个的用修士去换和平,这和凡间献祭少女给邪魔的愚民有何区别!”
“众生平等。”三长老周兰接话道,“何况那女修,乃是我太初山的弟子,我太初山,绝不做这等堪称丧心病狂的交换。”
这番话一出,济生大殿之中,半晌无人开口。这些道理各个宗门又何尝没有想过,他们只是久居上位,只是觉得牺牲这一个小女修,连壁虎断尾也算不上,他们只是觉得无甚关系,只是觉得何乐不为。
若能以一人换取和平,算是意外之喜,若不能,他们至少能够趁着这个时间准备开战。
但是太初山的态度如此强硬,是某些宗门根本没有想到的。
衍宗的老不死胡子抖着,预测到了人间即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他折损近百年寿命也只预测到了这一个画面,推测不出诱因,却一个画面就已经足以让他肝胆俱裂。
他朝着其他宗门的仙长看去,却无人跟他同仇敌忾,于是这商议的后半段,变成了如何联合对付太初山脚下驻扎的魔修,如何解救那些无辜的百姓。
影宗此次来的依旧是尹一,他带了几个宗门弟子,亦是代影宗向来不现世的掌门而来,最终揽下了在开战之前,去尽力解救镇中百姓的任务。
影宗神出鬼没,还有蛟龙鞭专门束缚妖魔之力,是最适合潜伏和救助百姓的。
衍宗的长老毕宿尤不甘心,出口讽刺,“这天魔本也是出自你们太初宗,又因你们看管不利,才造成如今局面。他瞧上的也是你们太初宗的弟子,说不定再问问那弟子,阐明利害,那弟子自己愿意去做魔后呢。”
“山下驻扎的魔修无数,其中还有赤羽,毛猿和素鹊三大魔将,就算影修再擅隐蔽,难道还能够真的救出城镇中所有百姓么?一旦开战,太初山首当其冲,到时候损失的低阶弟子不知凡几,届时再想讲和休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放你娘的屁,”花掩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上前几步指着衍宗老不死的鼻子道,“要你做魔后你去不去?!我有办法将你伪装成与太初山弟子一模一样的女修,吃我一粒丹药便可,到时候你代替那弟子嫁过去,想必您老保命的招式可比太初宗那星重的小修多,活着的几率也大,你干不干?!”
老东西被气得整个人都抖起来,这时候其他宗门的仙长也开口,不知怎么的,又吵了起来。
一个个跟凡间初上学堂里面的孩童一般,争论着你为什么不幻化成女修去做魔后的话题。
尹一听得脑瓜仁子疼,以术法将自己的身影定在济生大殿,看着正襟危坐,人却跑出来透气,让带来的弟子给他把风,身形鬼魅地穿透了禁地之中的阵法,跑到了碧岩窟去了。
冷慕诗这是今天迎来的第三波告知她她的情郎就要娶别人的人,相比于粉莲和冷天音,尹一说话更加的直白。
“你为了他变成这样,被囚在这里,现在他要娶别人,你没看到那有多么风光,满城飘红,简直比凡间几十里红妆的公主迎亲派头还要大。”
冷慕诗舌尖舔着自己的腮肉,抱着手臂看尹一,啧了一声,“你觉得我现在能做什么,我被囚于此,出又出不去,即便能除去,我跑到他的面前质问他?还是哭天喊地的要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个负心汉?”
冷慕诗说:“魔界帝尊并不是我的情郎,他顶着的壳子是而已,你难道没有听说,之前的萧勉,只是一缕意识,他连残魂都没有,散去了便是散去了。”
冷慕诗转身进入山洞,边走边喃喃:“魔界帝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个恶毒女配罢了。
本来她是有机会重新开始选择人生的,可偏偏她不听法则的话,不走剧情,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
现在怎么样呢?一切还是又按照原本的轨迹,生硬地扭转回来。
尹一皱眉看着她反手在洞口设下结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冷慕诗感知到他彻底走了,才闭了闭眼睛,扶着亮着幽幽灵火之光的丹炉慢慢地蹲下,用自己的膝盖抵住自己的心口。
心有些疼。
她甚至并不是为了萧勉的消失而痛苦,和什么狗屁的魔界帝尊要娶冷天音而痛苦,她并非是陷在某种情感之中,无法自拔的人。
对萧勉她也全无愧疚,她答应爱萧勉,也确确实实毫无保留去爱他了,用尽全力留不住的,并不会成为她心中的伤疤和某种遗憾。
她甚至想起萧勉来,更多的都是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在苍生院中那种快乐的,却无关情爱的相处。
她的心会疼,为的是她对于自己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的宿命。
冷慕诗已经记不清后续的剧情中,她是死在哪里的。
她现在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她不甘心明明她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却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着这世界走向既定的那条路上。
这世界真的是一个话本吗?
分明花香是真的,丹药是真的,她所相熟的人都有血有肉,除了这操蛋的自动归位的剧情,她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发现任何不合理的事情。
话本真的会这样真实吗?
那她的爱和恨,她的亲人难道也都只是不知名的人笔下的信手一挥吗?
不……
冷慕诗跪坐在丹炉的前面,将腰侧储物袋的法则拿出来,捧在手心里,她垂头看去,又狠狠的,手上运转着灵力,将法则砸在地上。
她是抱着自虐的心情如此做,法则碎了还是会悄无声息地恢复,而她现在需要一些疼痛,一些真实的疼痛来帮助她清醒过来,她必须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是真实地活着而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角色,才行。
她没有哭,可眼泪却失控一样地随着她垂头砸碎法则的动作落下来。
她悲的不是情爱,是这萦绕的让她喘不过气的宿命。
“啪!”
灌注灵力的掌心直接拍碎了石头,而只灌注了灵力却没有自御的手掌,也被碎裂的石块扎进了掌心。
冷慕诗闭了闭眼,有两大滴眼泪落在碎石之中,她眉心紧拧地咬牙,并没有看到那落下的眼泪和掌心流出的血被碎石飞快地吸入,如同滴入了火盆之中的水滴。
不过冷慕诗却并没有听到水汽被火炭蒸化的刺啦声,而是听到一声极其清脆的,“咔”。
接着细小的漩涡,从冷慕诗周身盘旋而起,这四面漏风的石窟之中,自冷慕诗周身开始,亮起了一道赤金色的,将整个石窟都照射得亮若灿阳坠落般的刺目金光。
数不清的灵力被从石窟的四面八方抽过来,没入了阵法之中,太初山上经年在山道两侧缭绕的灵雾瞬间被抽空,影影绰绰的灵植和仙草,猝不及防的光秃秃在月光之下亮相。
打坐的弟子突然短暂的灵力不济,太初山下豢养的,本来在林中或漫步或狩猎的妖魔兽瞬间趴跪在地,发出呜呜低鸣。
冷慕诗便在这阵法的最中心,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了手下这一次没有恢复的法则,又看向这她根本从无接触的阵法,刺目的金光让她的眼睛微眯,眉心简直遭遇斧劈一般的尖锐疼痛,让她撑不住身体,朝前倒去,昏厥在了阵法的最中心。
而不仅仅是太初山,以太初山为范围的方圆数百里,所有生灵,但凡是活着的,还没有入睡的生命,都感觉到了一阵莫名而来的清风在身上卷过,似乎是带走了什么。
源源不断的生机自碧岩窟的四面八方被抽取而来,涌入阵法之中,再在半空打了个旋,而后尽数涌入冷慕诗开裂般亮起金光的眉心。
这不是修士进境,因为修士的进境至少要引祥瑞而来,也不会泛如此刺目诡谲的金光。
太初山脚下,客栈之中正以手肘撑着头,闭目养神的魔界帝尊,察觉到一阵清风自自己的面前擦过――他猛地睁眼,赤红的双眸之中,血色犹如滴上去一般,好似随时都会顺着眼眶流出来似的。仔细看,那血色竟然在隐隐浮动,如同双眸之中盛了两汪血色的暗河。
他的模样确确实实是萧勉的模样,但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当成萧勉。
萧勉生得仙姿玉骨,模样再好,身上却也还是修真界仙君们惯有的肃冷之气,端正肃穆,唯有在冷慕诗的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甚至缠人的一面。
可同样是那张脸,眉心的血色符文,还有侧颈之上自衣襟处爬上的血色纹路,便已经将那份属于修真界仙君的肃然给破坏个干干净净。
魔界帝尊面容阴沉,双眸涌动着血光,一身墨色的长袍,外穿同样墨色的软甲,细看这长袍竟是魔气凝成,并无寻常衣袍一样实质的边缘,长袍里面如他的双眸之中,游动着不详的血色,那些血色,全部都是张牙舞爪的血魔。
他的软甲亦是他杀掉的那些魔修的筋骨制成,暗沉沉的散发着殷红的血光,每一块,都让人遍体生寒。
他起身走到窗边,微微皱眉看向那清风所去的太初山方向,抬手朝着身后召唤了一下,下一瞬,黑暗处便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只通体漆黑,随时都能隐没于黑暗的鸟,循着那清风追去――
不过那魔气凝成的鸟,在接近太初山大阵的时候,就被阻挡在了外面,它并没有能替主人寻到那些生机所归之处。
而此刻碧岩窟中的阵法也渐渐的消散,徒留还人事不省,躺在地上的冷慕诗。
法则的碎石块,在她的身下渐渐化为粉末,而这粉末却并没有随风散去,竟是虚浮于半空之中,聚拢成型,每一颗碎石化成的沙砾归位,凝成了一把悬浮着的,纯白尖细的骨剑。
沾染了冷慕诗眼泪的那部分变成了幽亮的剑锋,沾染了她血液的那部分,成为了她骨剑的镂空凹槽中如有生命跳动的血色心脏。
骨剑成型的瞬间,冷慕诗的双眸乍然睁开,赤色的金光游走在其中,无数的缩影如鱼般游弋在金光之中,山峦河流世间万物,如同一幕幕上演又落幕的戏,飞速地流转后归为赤金,赤金又渐渐地褪去了颜色,变化为了寻常的浓黑。
冷慕诗自地上坐起来,抬手伸向骨剑,那骨剑的剑柄便自动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低头看了一眼,开口,声音低缓且温柔,很轻地说了句,“做得很好。”
骨剑便嗡鸣了起来,如同一个被主人夸赞了恨不能撒娇打滚的狗。
冷慕诗盘膝将骨剑放在膝盖之上,散开了神识,瞬间便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太初山。
她看到了那些总算争论出了个结果的仙长们,也看到了被束缚在结界之中,相看落泪,悲痛欲绝的冷天音和易图。
冷天音已经决心接受嫁给魔界帝尊的提议,只是她并非是去做什么魔后,她要杀了那大魔头,就算杀不了……也要杀。
她性子本质是软弱又贪图安逸的,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大多数都会有些软弱,该承担的风雨倾向了别人,自己自然就承受不得风吹雨打。
就连家族被灭,她还有个纵使对她不假辞色,却依旧明里暗里护着她的嫡姐。顺利拜入师门又有易图和星洲师兄替她操办所有事情,甚至与意图师兄生出情爱,也是那般的自然而然。
可这一次,她也不得不被逼着做些疯狂的事情,她将易图给她绘制的防御法袍穿在衣服之中,她还没有自己的本命灵剑,便只好用太初山的弟子剑。
她甚至将冷慕诗给她的她没有吃,一直攒着的许多丹药也带上了,她决心与天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少女满脸坚定和决绝,每留下一滴泪水,都是砸在她对面结界之中不得出的情郎心心头的熔岩,烧得他心疼。
易图意识到冷天音要做什么,整个人疯了一般地开始以灵力冲结界,被结界反弹到重伤呕血,他也没有停下。
自从知道了天魔要娶冷天音为妻,以休战为筹码,易图便知道,这一次他护不住他的小师妹了。
他好歹多活了些年岁,知道这修真界的宗门之间的事情,并不由太初山一家说了算,就算太初山不应,其他宗门也会逼着太初山应下。
易图衣襟染血,他生得面嫩,其实看上去并不像比冷天音年岁大的,可是他空长的那些年岁,现在全无作用,他甚至冲不开这结界,无法对冷天音说上一句话。
他要对她说不要冲动,哪怕是真的被迫做了魔后,只要活着,便一切都还有希望,他不希望冷天音冲动找死。
可他根本冲不开这天虚子设下的禁制,除非……自爆内丹。
易图素来爱笑爱闹,面色从未有过得肃然悲切,他看着冷天音,对着她摇了摇头,手扶着结界面上凄然一笑,已经是运转灵力,要爆掉内丹冲结界――
然而下一瞬,无形的威压自半空轰然罩下,身在结界之中的易图和冷天音,连吭也没吭一声地软软倒地。
冷慕诗睁开眼,抓住骨剑,身形原地化为细碎的金光消失,出现在了五长老弟子院。
她比影修还要身形鬼魅地大摇大摆进了五长老的弟子院,进了冷天音的结界之中。
冷慕诗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易图那院子的床上,抬手在天虚子的结界之上设下了二重结界。才又走回了冷天音的结界之中。
她盘膝刚坐下,身后的脚步声便传来,是刑罚殿的弟子。
冷慕诗收敛回了笼罩在整个太初山的神识,身侧的骨剑幻化成冷天音所用的弟子佩剑。
在刑罚殿的弟子们打开结界的瞬间,她慢慢转过头,已经彻底变成了冷天音的样子,连那双秋水般盈盈的双眼中的水光,和微微肿胀的眼睛,都一般无二。
那水光晃得刑罚殿的弟子软了声音,同情又为难地说:“师妹,仙长们要我带你再去一趟济生殿问话。”
“冷天音”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掸了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十分乖巧地“黯然”道:“好。”
济生大殿之上,以掌门正平为首坐了一圈的仙门长老,刚刚吵得不可开交,威压再是压制也依旧不容小觑,带她来的刑罚殿弟子只觉得一进屋胸口便一阵窒闷,强忍着膝盖没有跪下去。
“冷天音”却脊背笔直,神色如常地进入其中,不跪不弯腰,只是垂首等着问话。
这确实是不敬尊长,可是现如今无人有意跟她计较这个,就连衍宗的老东西毕宿,见她这般也只是微微皱眉。
开口的还是太初山六长老,他总是被推出来应付这种破烂事,谁让长老们里面他修为最浅,年岁也小。
于是璩阳仙尊黑着脸,哪怕心里万分不赞同,还是开口问:“魔界帝尊欲娶你为魔后,现如今魔兵便在太初山下,挟持了镇民。”
璩阳仙尊看着“冷天音”因为威压煞白了小脸,却在这浓重的威压中倔强地挺得笔直的脊背,舌尖一转,便没有按照之前诸位仙君商议好的,以苍生存亡为引导的那种说法去说。
而是说:“你的想法是什么,大可以说出来,太初山绝不为难弟子!”
他话音一落,几个主张牺牲冷天音的仙长不由得一急,衍宗的老不死甚至哼出了声,起身欲自己亲身上阵。
欢喜宗的长老便是当日与众家仙门一起进入魔族遗境救人的那个经精壮非常的男子,仙号与名字相同,名为古涟,擅长惑幻之术。
他距离冷天音最近,闻言心中一急,甚至微微动了指尖,一缕无形的烟雾便极速朝着“冷天音”而去,竟是要给她施加惑术。
气氛一便,同时好几位仙长出手,有人欲动手,有人阻止人动手。
殿内威压陡增,冷慕诗身后的刑罚殿弟子纷纷扛不住跪下,按住心口运转灵力,压制气血翻涌。
“冷天音”却依旧站得如松竹般笔直,她看了一眼按住衍宗老不死的花掩月,朝前走了一步,微微对着六长老拱手,却依旧没有躬身,只红唇轻启。
轻飘飘地说:“我愿意嫁给魔界帝尊,以平息仙魔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