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吗?”
这一声入耳, 吓得荆梵音浑身汗毛立时竖起,好半晌才勉强扯开抹僵硬的微笑, 望着尹似槿瞧不出情绪的清幽瞳孔, 她讪讪开口:“哥、哥哥, 好巧啊……”
尹似槿没应她。
荆梵音指尖打哆嗦, 视线飘忽, 又说:“哥哥你今天真帅!白色超适合你的!”
又是一阵沉默。
荆梵音脸部肌肉开始抽搐, 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点超负荷, 大脑急速运转, 但却一团乱, 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解决当前困境。
“哥——”
荆梵音又一声“哥哥”没叫完, 就见尹似槿薄唇唇角动了动, 笑意似更明显了, 可清幽眸中却依旧寂静,两厢对比,莫名透出诡异的寒凉。
荆梵音立时息声, 不敢动不敢说话。
尹似槿目光终于从荆梵音脸上挪开,一寸寸向下,扫过她纤细的颈项, 滑过她湿透的藏青色制服, 越过不盈一握的腰肢, 最后落在破了皮、鲜血不断缓慢渗出的膝盖上。
鲜红的血液被澄澈溪水冲淡, 混合成柔和的淡粉, 宛如蔷薇悄然绽放。
“又受伤了。”他念了声,若有若无的惋惜责怪,并不真切,“梵音总是在让哥哥担心。”
他的手从荆梵音柔嫩的脸颊上落下,伸去抓住她受伤的膝盖,冰凉的指尖温柔拂过伤口。
刺痛袭上大脑,荆梵音“嘶”了声回神,反应过来,内心极忐忑地喊了声:“哥哥……”
尹似槿没有抬头,也没应她,只专注看着她膝盖上的伤,指尖抚摸她伤口的动作不停,力度由轻变重,从最先如羽毛般拂过,变成用力擦拭,似乎是想像擦掉脏东西一样,将不停溢血的碍眼伤口,从她白皙的膝头彻底抹去。
犹如冷玉的无瑕指尖,沾染上少女淡粉色的血液。
残忍的美感。
令周遭呼吸声越发低弱。
荆梵音指尖掐紧了手心,死死咬着牙,痛得眼泪从桃花瓣似的眸中溢出,簌簌滑落,淌在惨白脸颊上。
尹似槿身后,跟着出来的越澍讶然,不由喊了声:“……似槿?”
尹似槿仿佛没听见,继续执着于擦拭荆梵音膝盖伤口。
直到荆梵音真的忍不住了,她觉得尹似槿冰冷的指尖,现在用力得像在抠她的伤口,原本只是破点皮,但再被他这样抠下去,怕就不是破皮那么简单了。
荆梵音一下抓住尹似槿手腕,痛得声音沙哑,满腔的委屈可怜:“哥哥,很痛……”
鸦青色长睫动了动,尹似槿缓然抬眸,看向荆梵音泪汪汪的桃花眸,他瞧见清澈的泪珠一滴一滴砸下来,像晨露从桃花瓣上滚落,少女樱唇被咬得通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脸上褪尽血色,更近乎冷却的牛奶白。
可怜得真让人心疼。
尹似槿将手从荆梵音的伤口上挪开,一手扶住她瑟缩的背,倾身吻上她落泪的眼睛。
阴影倾轧过来,荆梵音下意识闭眼,柔软的薄唇印在眼皮上,她睫羽颤了颤,吓得浑身僵硬,半点动作都不敢有。
少女的眼泪是温热的,微咸。
尹似槿寂静的眸似有了些许软化,一点点吻掉了她的泪,温柔哄说:“乖,不疼了。”
荆梵音闭着眼睛不敢动,心里却在激愤反驳:你说不痛就不痛啊?!你去给我跌了一跤,我也像刚刚那样抠你伤口试试看?!
好气!
但她不敢说话。
正午柔软的阳光从广阔无垠的天际挥洒下来,明暗交界线一厘厘往尹似槿身后退,少年精致的五官轮廓越发清晰,他长睫徐徐掀开,犹如优美蝶翼展翅。
尹似槿慢条斯理脱下白色休闲外套,围上荆梵音的腰,长袖绕到她腰后打了个松松的活结。
感受到他的动作,荆梵音愣了下,睁开眼,弱弱喊了声,“哥哥……”随即被他拦腰抱起,下意识双手搂住他脖子。
尹似槿抱着荆梵音转身,看向越家家主越澍,从容开口:“越伯父,能否借似槿一间浴室。”话稍顿,他垂眸看怀里狼狈的少女,笑得异常纵容溺爱,“好给这只贪玩的小脏猫,清理一下。”
荆梵音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的一身,又是草又是泥还有鸡毛,是有点丢人,她后知后觉红了脸,低下头。
越澍怔了下,目光在尹似槿与他怀中少女之间,来回逡巡,片刻后,又是一笑:“当然可以了,似槿不用跟伯父这么客气。”
越澍收回略藏深意的目光,扭头向农场负责人吩咐了声。负责人得了命令,恭敬向尹似槿一请,带他们走进宽阔的木结构平房,一路指引,到了一扇开着的门前停下。
农场负责人低头说:“尹少爷,里面有浴室,卧房,还请随意使用。”
尹似槿点头称谢。
农场负责人离开。
尹似槿抱着荆梵音走进去,屋内空间宽敞,两扇欧式对开窗的对面,是一个暖融融的壁炉,经过壁炉,走进浴室,中央控制系统已经开始往深水浴缸中放水,此时水位已经过半,冒着腾腾白雾,一看就很暖和,泡进去肯定很舒服。
荆梵音一身沁凉溪水,这会儿已经被凉进了骨子里,看见暖腾腾的浴缸,不由自主露出心动眼神,完全忘了刚才门口那一遭令人心惊肉跳的可怕对峙。
尹似槿将她放在浴缸边上,用以休息的藤编躺椅上,伸手为她脱下书包,再去解开围在她腰上的白色休闲外套。
荆梵音这会儿不敢惹他,很乖地没有动,任他摆弄。
直到尹似槿的指尖碰上她制服领口的纽扣,荆梵音心尖一跳,忙抓住他手腕,然后发现,他的手竟然比她在溪水里浸过的手还要冷。
“哥哥……”荆梵音努力露出最乖巧的笑容,讪讪出声,“衣服,我自己来就好了……”
尹似槿抬眸望了她半晌,一笑点头,说了声“好”,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嘱咐她慢慢洗,哥哥就在外面,转身走出了浴室。
等门一关上,荆梵音长舒口气,抬手摁了摁心口,从紧张骤然到放松,心脏都觉得有一丝丝痛。
缓了会神,荆梵音从藤椅上起身,脱了湿透的鞋袜,一件件湿哒哒的衣服褪下来,赤足踩进深水浴缸里,冰冷的足尖被热水烫了下,她打个颤,条件反射收回脚,缓了缓,再次伸脚浸入热水中,慢慢适应了温度,人才走进去坐下。
捆着长发的皮筋取下来,乌黑发丝飘在水面。
荆梵音舒服得向后靠,闭上眼,热气蒸得她苍白脸色一点点回血,渐渐又变得粉嫩红润。
身子舒服了,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一些刚才来不及想,甚至害怕去想的问题,涌上脑海。尹似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知不知道……
门外蓦然一声惨叫,男人的声音,不是尹似槿,但有些熟悉。
吓得荆梵音一个哆嗦,思维被打断,睁开眼,朝浴室门看去。
她静着不敢动,竖起耳朵听,等了会儿,却再没听见其他声音。
心口又开始扑腾扑腾跳,她现在对尹似槿的态度没多少把握,不知道他今天是凑巧在这里,还是早就察觉她想跑路的想法。
荆梵音吞口唾沫,耳畔不知为何,似又响起他那句“好玩吗”,幽幽含笑,仿佛别有深意。荆梵音指尖微微发抖,不敢再多享受,开始动作麻利地洗澡洗头发。
不到半小时,弄干净了自己,荆梵音一边拧湿透的长发,一边跨出浴缸,扯了块崭新的浴巾,擦干身子,包住头发。
她拿起白色浴袍,又忽的顿住,往浴室里左右张望下,确定的确没有内衣裤之类的。
荆梵音脸唰得红透,看去浴室门,在叫尹似槿帮她让佣人送套女士内衣裤进来,和真空穿之间,犹豫了两秒……果断把浴袍给穿上。
她将腰上的系带捆得很紧,站在镜子前,左右检查了遍,确定应该不会轻易走光,荆梵音才扶了扶脑袋上包住长发的浴巾,走到门前,深吸口气,拉开浴室门。
荆梵音赤着脚,小心翼翼走出去,发现小客厅暖融融的壁炉前,不止坐着尹似槿,还有那四名一个星期没有见的黑西装大块头保镖。
其中一个保镖面露痛苦,一条腿很不自然地弯曲着,他旁边的人伸了只手扶住他,其余两个站得笔直,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流露出畏惧。
荆梵音愣在浴室门口,不知应不应该过去。
壁炉前,尹似槿白玉似的脸上,映着荧荧火光,似乎察觉身后的动静,他扭过头,瞧见荆梵音小小一只裹着白色浴袍,脑袋上顶着好大一坨包着湿长发的浴巾。
小人儿双颊粉嫩,红润的小嘴微张,长睫轻微扑动,桃花眸水汪汪的,懵懂娇憨。浴袍下露出双纤细修长的白腿,赤足,小脚似乎怕冷,一只轻轻踩着另一只。
尹似槿寂静的眸,徐徐漾开暖光,朝荆梵音伸出只手:“梵音,过来。”
语气很轻,仿佛怕吓着人。
荆梵音愣了下,又看眼尹似槿身侧、隔了段距离立着的四名保镖,回过神,她小步小步朝尹似槿走过去,见他手心朝上,朝她伸来,没敢多犹豫,将自己的小手放上他手心,喊了声:“哥哥。”
尹似槿“嗯”一声,似乎很满意她的乖巧,将她牵到身边,松开她小手,朝下穿过她膝弯,另一手握住她腰,轻轻一捞,将人提到怀里坐好。
荆梵音:“……”
怀里小人有些僵硬,尹似槿并未过多思考原因,取下她脑袋上包住长发的浴巾,抖开湿成一团的青丝。他优雅地靠着沙发背,动作温柔的为她擦头发,冲那边四人吩咐:“出去。”
过于平直的两个字。
四名保镖一颤,应了声“是”,立即离开。
温暖的屋中清静了,没有外人,尹似槿神色变得越发柔软,专心帮怀里的妹妹擦干长发,他用指尖将纠葛的青丝徐徐分开,过了会儿,忽然唤一声,“梵音。”
荆梵音背脊僵直,没动静。
尹似槿不以为意,又继续温声说:“以后不准这么贪玩了。”
荆梵音依旧没动静,垂在尹似槿一边腿侧的两条细腿绞紧,用力并拢,一双小手叠在大腿上,揪住浴袍下摆死死压住。
尹似槿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声音放得更轻柔了:“哥哥舍不得怪你,不要担心。今晚的宴会会有很多人,梵音到时候不要乱跑,记得要跟紧哥哥,知道吗?”
就穿了一件浴袍,脖子都红透的荆梵音:“……”
哥哥,你怕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坐在你腿上听你说话,麻烦先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