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还要算?”贺眠扭头看几人,见她们目光全都期待的落在自己身上,身后跟长了条尾巴似的,瞬间就翘到了天上,摁都摁不住,“这不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写了吗。”

这个难度对于贺眠来说虽然不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但难度也就是十一加十一等于多少,根本不需要思考,眼睛扫完题目答案也就出来了。

写着题的那张纸还被人拿着,贺眠就这么光靠记忆,直接跟沈翎讲了下画什么图辅助,具体步骤有哪些,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根本不把这个难度看在眼里。

沈翎有心想劝她谦虚点,却被贵客抬手拦下,“我再考你一题如何?”

贺眠嘚瑟的想转笔,无名指都压在笔杆上了,才想起手里捏的既不是圆珠笔也不是铅笔,她说,“别如何啊,你尽管考。”

别说这种高中水平的题了,你就是加上线代微积分概率论,她要是有一题做不出来,就拿沈蓉笙的狗头偿命!

毕竟死师侄女也不能死着她师姑啊。

做晚辈的,要懂得孝顺跟牺牲才行。

贵客见贺眠姿态轻狂,根本无所畏惧,倒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当如此,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很欣赏。

若是年少不轻狂,少年无意气,那十几二十岁跟五十六十岁有何区别?朝廷又何须每三年都大费周章的选拔一群新鲜的年轻血液上来?

为的不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吗。

贵客今年三十多岁,还算年轻,可心态却被淬炼的犹如五十岁的老者,轻易经不起丝毫波澜。

可今个她却被贺眠激起斗志,找到十几年前跟邹大学士做题厮杀时的感觉。

当年是邹大学士出题,她解题。

如今是自己出题,贺眠解题。

时光如同回溯过去,贵客仿佛在眼前的贺眠身上看到曾经专注于课业的自己,那时的心思单纯又充实,神色不由柔和了瞬间。

基本上是她出一题贺眠就解一题,难度逐渐增加,步骤越发复杂,考点更加偏僻。

两人根本无须多言,所有的东西全在纸笔之间。

直到最后一个难题,是邹大学士前些天刚出的,贵客断断续续的解了几天才解出来,这会儿她把题目写给了贺眠。

比起刚才看完题目就能把答案写出来,这题明显难了许多。贺眠扯过两张白纸皱眉演算,神色认真又专注,完全沉浸其中。

贵客站在贺眠身后看她答题,伸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就这眼睛全程都没离开过贺眠演算的那张纸,生怕错过一眼,再看的时候就跟不上了。

大概花了两盏茶的时间,贺眠嘿笑一声收起笔,看着纸上完整的答题过程,整个人通体舒畅,那种成就感就跟完成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似的,爽的不行。

她扭头挑眉跟身后的三人说,“解开了。”

快让我们恭喜沈蓉笙,成功保住了自己的狗头,让我们为她优秀的师姑鼓掌!

贺眠得意的把纸推过去,有种给沈翎抄作业的爽快感,“看吧。”

沈翎将纸拿过来,眉头拧的特别深,说实话……

看不懂。

刚开始的几道题她还勉强能跟上,这会儿再看着手上的纸,所有的数字拆开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贵客脸上倒是露出些许笑意,跟贺眠说,“邹夫子要是知道自己的题被你仅花了这么会儿功夫就解开,定然不信。你将来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她聊聊算学。”

这孩子她喜欢,该轻狂的时候轻狂,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认认真真的,半点都不马虎。

沈翎两口子听了这话完全没敢吭声,只有心脏狂跳,不住的看向贺眠。

贺眠做题已经做爽了,算是过了把瘾,闻言摆摆手,“有机会再说吧,我得回去洗脸出门了。”

再耽误耽误,到娄府的时候别说热汤,估计连口凉水都没有。

她看向沈翎,沈翎看向贵客,贵客微微颔首,贺眠这才从书房出去。

出了门她才觉得不对劲,刚才她出不出去跟账房有什么关系?

真正的有钱人家都这么礼贤下士的吗?

连账房那个水平的都能得到沈家主另眼相看,那自己这样的以后要是出门,还不得是个香饽饽啊!

贺眠离开后,沈翎算是才松了口气,贺眠就是个变数,永远不知道她下句会从嘴里蹦出什么话来。

她不动声色的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朝坐在凳子上的贵客行了一礼,“这孩子不知道您的身份,过于没大没小,还求恕罪。”

从刚才贺眠进来起,就是她坐着贵客站着,这会儿她走了,贵客才坐下。

拥有这种待遇的,贺眠还是头一个。

“无妨,不知者无罪。”贵客这会儿心情不错,让身后的下人把纸全都仔细收起来准备带回去,“拿给邹大学士看看,免得她总说算学后继无人。”

见她没生气,沈翎跟周氏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临走之前看向沈家妻夫俩,重新聊起贺眠进来前的话题,“大概就这几日,你早做准备。”

沈翎神色严肃,“是。”

将贵客送走,沈翎坐在书房的椅子里,老大老二过来后,听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天,终究要到了。”

老大沉默不语,老二先是眉头紧皱后又慢慢松开,像是妥协,“对沈家来说,不算坏事。”

一棵旁支众多过于茂盛的树,总要被人修剪的,哪里能让它一直这么肆意生长汲取养分壮大自己。她们应该庆幸仅是被修剪,而非整棵拔起。

两人下去准备后,管家才从外面进来,轻声把自己刚才路过火青院看到的事情跟沈翎说了下。

沈弦要把贺眠赶出去?

八成又跟父亲有关。他喜欢宋荣,觉得贺眠住在府里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想出这么个拎不清的主意。

“现在如何?”沈翎倒是不急,毕竟父亲的心思总是要打水漂的。

管家回,“估计弦主子这会儿已经知道贵客的身份了。”

去替贺眠收拾行李的领头小侍听完管家的话后就去找了沈弦,说贺眠很得府上贵客的赏识。

“她得谁赏识与我何干?”沈弦轻阖眼皮坐在椅子上,由身后的小侍为他动作轻柔的按摩太阳穴。

今天的糟心事可太多了,他脑仁都胀的发疼,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舒服一会儿,根本不想听到任何烦心事。

“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也不知道沈府要你们何用。”沈弦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目光不善。

小侍吓的立马跪在地上,“这是管家要奴说给您听的,说您听完还执意要赶贺贡士出去,她亲自过来替她收拾东西,真不是奴等故意拖延。”

管家可是只忠心的老狗了,有她在府里,大姐哪怕去边疆都很放心。

沈弦着身边心腹去书房那边打探打探,看看今日来的贵客到底是谁。

她就是再赏识贺眠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寄住在他沈府的人,还不是说撵就撵出去了。

沈弦缓缓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再说了,皇亲国戚每日事情繁多,还能在意他沈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他嗤笑,就等着待会儿心腹回来,便让人把贺眠的东西给她收拾出去。

火青院离涌溪院近,环境自然也不差。不如等贺眠离开后让欣郁住过去,也方便他们兄弟俩培养培养“感情”。

沈弦想的极好,现在就等着贺眠腾出院子了,到时候定要把东西上上下下的换个遍,都给欣郁用上最好的,绝对不能输给沈钰半分!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心腹脚步匆匆的回来,朝沈弦行了一礼。

“免了这些,今日府里来的贵客是谁?”沈弦舒服的闭着眼睛,语气放松,甚至还让身后按摩的小侍手劲再大点。

心腹此时脸色苍白,奈何自家主子根本看不见,他颤声说,“今日,今日来的是……”

见他吞吞吐吐有所顾忌,沈弦皱皱眉,示意他上前说。

心腹站在沈弦旁边,弯腰贴在他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沈弦倒抽了口凉气,眼睛瞬间睁开,瞪的滚圆,连气都忘了喘,一时间脸憋的通红,太阳穴凸起。

身后的小侍适时这么用力一摁,沈弦疼的尖叫一声站起来,反手就要甩那小侍巴掌,可现在这会儿胳膊软的根本抬不起来,只剩下阵阵害怕。

“怎么,怎么会是……”沈弦脸上的红色褪去,一片煞白,心都凉了大半截,声音都是抖的,“贺眠如何能得了她的青睐?”

心腹说,“千真万确,这事书房外头伺候的都知道。”

完了,完了。

沈弦也顾不得按摩,赶紧带着人往火青院走,务必在贺眠回去之前赶到。

跟这位比起来,宋荣算个屁!

得了她的青睐,就是只野鸡也能变成金凤凰。

而现在他却要把府里的凤凰往外赶!

沈弦脚步飞快,还没晌午,太阳并不浓烈,再说三月份的天又能热到哪里去?

可他依旧急出满头的汗,边擦边走,就怕贺眠已经回去了。

“快点快点!”沈弦催促身后的下人们。

火青院就在前面,看样子贺眠并没有回来,沈弦这才大口喘息,幸好赶上了。

瞧见自家主子来了,正在屋里给贺眠收拾东西的小侍们连忙朝他行了一礼,邀功道,“主子,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他们的速度就是这么快!

“已,已经收拾好了?”沈弦嗓子跟被人攥住了似的,哑的不行。

平时这些人一个个懒的要死,怎么这个时候偏偏手脚麻利起来了!

沈弦掐死他们的心都有。

更要命的是,贺眠这时候正巧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