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她们一行人从省城离开的时候,莲儿特意乔装出来送她们。他披着斗篷站在长亭外,等车马过来才上前。
“今日一别,许是今生无缘了。”莲儿眼睫落下,像是掩去离愁别绪,再抬头时,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不说这些,莲儿在此希望各位都能金榜题名。”
他手里捏着两个荷包,显然是亲手绣的,不知道要送给谁。
季九她们瞬间激动起来,荷包她们可能不稀罕,但漂亮男子送来的荷包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对自己魅力的一种肯定,是面子!
女人谁不好面子?更何况还是在那么多同窗面前。
沈蓉笙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莲儿公子要多多保重,我们以后有机会会过来看望你的。”
莲儿脸上飞过一抹绯红,低头将手里荷包递给她,“莲儿手笨,希望女郎别嫌弃。”
周围瞬间响起一阵揶揄起哄的声音。
昨晚正是沈蓉笙让出身旁位置,让莲儿与她同坐。
有贺眠在前面对比着,这时候是个女人莲儿都会觉得比贺眠更懂怜香惜玉,所以荷包送给沈蓉笙大家并不意外。
那还剩一个呢。
昨晚凡是跟莲儿说过话的全都激动起来,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了。尤其是季九,连接荷包时应该说什么话都想好了。
莲儿朝几人看过来,就在季九以为他要走过来的时候,谁成想他一扭头突然看向了贺眠。
季九,“?”
贺眠,“??”
贺眠看戏似的坐在马车前面的横木上,荡着两条腿,想的全是女主不愧是女主,空调暖风吹遍天下,连出来考个乡试都能得到花魁的青睐。
她本来是吃瓜,谁知道莲儿眼眸一转朝她看过来了。
贺眠跟他对视瞬间,随后扭头疑惑的往自己身后看去。
后面空无一人。
莲儿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对上贺眠错愕的表情,眸中闪过兴味,柔声说,“莲儿祝女郎金榜题名。”
说着把荷包递了过去。
季九的眼睛瞪的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荷包要是送给李绫或者别人,她都能理解,可是怎么会送给贺眠?
其实莲儿有他自己的想法。
今日这一群人里面,他最为看好的就是沈蓉笙跟李绫。
他在花楼阅人无数,打眼瞧过便知道这两人谈吐不俗,许是能考中举人。
每回乡试,莲儿都要送出去那么三五个荷包,万一对方中了,能想着他最好,若是想不到他,那也不亏。
几文钱的荷包送出去,便能说自己认识举人,这买卖多划算。
而跟李绫比起来,沈蓉笙明显更多情些。
心软温柔的女人最不懂得拒绝了,莲儿这才毫不犹豫的把第一个荷包送给她,料想她肯定会接受。
沈蓉笙果不其然收下荷包,神色局促的跟他说,“承蒙莲儿公子厚爱,蓉笙不胜荣幸。”
只要她没拒绝,那第二个荷包就好送多了。
莲儿本来是打算送给李绫或者季九的,可一扭头就对上贺眠的眼睛。
说实话,她这张皮囊长得委实好看,站在一群人里面哪怕不说话都能让人第一个注意到。
……当然了,也只有她不说话的时候能有这个感觉。
贺眠怔怔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粉色荷包,愣在原地,显然是连她本人都没想过还能收到这东西。
莲儿就是故意的,越难拿下的女人,对他越有挑战性。
莲儿作为花楼里的花魁,还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面前翻过车,唯独昨天被人拒绝颜面扫地,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本来稳妥起见,他不该招惹贺眠的,可莲儿就不信这个邪了,还想再试试。
贺眠撑着横木从马车上跳下来,两只手拍了怕掌心的土。
季九嫉妒的差点啃手指,瞧瞧贺眠那德行,昨个还对人爱搭不理,今个看见荷包眼睛都直了。
呵,女人。
莲儿瞧着贺眠的动作,眉宇中闪过一抹短暂的得意,随后又觉得有些无趣。
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贺眠从袖筒里也掏出一个荷包。
比莲儿的更大,更漂亮,更沉甸甸的。
这是要跟莲儿互换荷包吗?
莲儿也是这般想的,心里微动,面上却摇头说,“莲儿不要女郎的荷包。”
谁说给你了?
贺眠闻言疑惑的抬眸看他,语气平淡,“你想多了。”
她扯开袋子,指着莲儿手里的荷包,问,“多少钱?”
花魁给女主送荷包是情分,跟自己有个屁的情分,该掏钱还是得掏钱。
想来花楼生意也是一般,连带着花魁还要兼职副业。
贺眠打量了一下,就他手里这种材质的,最多五文钱,再多就不要了。
原本好好的暧昧气氛,瞬间成了荷包零售现场。
莲儿,“……”
莲儿攥紧手里的荷包,右眼皮疯狂抽动,胸口憋的生疼。
看着要给钱的贺眠,跟僵在原地的莲儿,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沈蓉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觉得这东西拿着比刚才还烫手。
贺眠掏银子了,她是不是也得掏?
见气氛实在尴尬,季九憋着笑跟李绫一起过来打圆场,“莲儿公子别生气别生气,这个送给我好吗?我正巧缺一个荷包。”
虽说有季九解围,莲儿走的时候脸色依旧是铁青的。
季九将荷包递给身后小厮,没忍住笑出声,伸手朝着贺眠的胳膊轻轻捶了一拳,“真有你的!”
为了拒绝别人的荷包,连给钱这种招都能想出来。
贺眠两眼茫然,季九见她目露不解,笑着爬上马车。
如果说女人的最高境界是美人坐怀不乱,那贺眠就更厉害了,她是美人还没坐怀呢,就先嫌弃别人太重会坐麻她的腿,根本不给美人近身的机会。
从省城到莲花县大概有两天的路程,贺眠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她还没到贺府呢,就已经有守在城门口的下人跑回去通禀,说眠主子回来了。
“眠儿回来了!”贺父惊喜的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拍拍身上衣服褶皱,“快叫上芽儿,我们出去接她。”
贡院里吃不好睡不好,眠儿肯定瘦了。贺父想着待会儿交代厨子晚上要多烧两样她喜欢的菜才行,尤其是花生米,不能少了。
“叔父。”林芽过来,贺父笑着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没忍住夸赞道,“芽儿今日可真好看。”
他穿着新做的秋衫,腰间系的绦带恰好将他腰部纤细的线条尽数勾勒出来,盈盈一握,惹人怜爱。
尽管贺父不知道徐氏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挑选衣料的眼光还是有的。
芽儿这么漂亮,许给自家眠儿真是女才男貌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两人说笑着先到的门口,徐氏跟贺盼随后来的。
众人等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贺盼跑下台阶伸头看,转身朝徐氏跟贺父喊道,“爹爹,大爹爹,是大姐的马车!大姐回来了!”
她迎着跑过去,高兴的不行。
贺眠听见动静撩起帘子把头伸到外面,“可算回家了。”
外面再繁华热闹,也没有莲花县住着舒服。
毕竟离家二十多天,说一点都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除了想家,贺眠还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至于是什么事,她想了一路都没想起来,直到先看见贺盼,目光抬起又看见了站在贺府门口的林芽。
艹!
贺眠眼皮一跳,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她走之前,芽芽亲她来着。
这会儿光撇见林芽的身形,贺眠就头皮发麻,猛的把头缩回去,“唰”的下把车帘放下来,死死摁住。
刚跑到车前的贺盼,“?”
车上坐的是她大姐,自己也没认错人啊。
“姐!”贺盼喊道,“我都想起你了,你给我带好吃的没有?”
很明显最后那半句话才是重点。
林芽也看见了贺眠的动作,抿了抿唇,眸光闪烁,莫名紧张忐忑起来,有些摸不准贺眠会不会因为自己之前大胆的举动对他有所疏离。
但如果不搏一搏,指望这块榆木自己开窍怕是很难。她喜不喜欢自己先不说,总得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才行。
马车缓缓停在贺府侧门,贺父被林芽扶着小臂迎上去。
贺盼叽叽喳喳的围着马车转,贺父也轻声唤,“眠儿?”
贺眠这才磨磨蹭蹭的从车里出来,目光浮动没跟林芽对视。
她本以为自己有个亲情线就不错了,谁知道芽芽竟然还对她发展出了感情线。
怪谁呢?
还不是怪她魅力太大了!连小堂弟都扛不住。
“快让爹爹看看,”贺父上前握着贺眠的手臂将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得出结论,“果然是瘦了。”
在外头肯定不如在家里头舒坦,瘦了很正常。
贺父心疼的伸手抱住贺眠,“回头爹爹让人给你好好补补,什么都没有身子最重要。”
他这边松开贺眠,那边贺盼就扑过来,两只手攥着她身侧衣服抱着她的腰,昂头问,“姐,省城好玩吗?乡试难不难?你给我买了哪些好吃的?”
贺眠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先是贺父抱她,再是贺盼抱她,最后就该是林芽了。
贺眠猛的一激灵,抬头看向林芽,正好跟他目光相撞。
贺眠突然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想着自己怎么才能在不伤到芽芽的情况下,让他明白自己以前疼他,其实是姐姐疼弟弟的那种疼呢?
“姐姐。”林芽眼尾微红,视线落在贺眠身上,试探性的朝她伸出手。
一次不够,难道还要再亲一次吗?!
贺眠后背僵直眼睛睁圆反应迅速,在林芽抱到自己之前,一把……握住他的右手,狗的不行。
别抱了,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