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得知白县令要来,贺母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贺眠的确到了可以娶夫的年龄,不然上回也不会让张叶与她相处。

再说白县令虽是莲花县的小县令,但人家是从京城来的,在官场多少有些门路。

将来若是贺眠出息了接着往上考,有白县令给她铺路,走的会平顺些。而且娶了县令公子,贺府的茶叶生意会比现在还好做。

种种利弊分析下来,贺眠娶白少爷绝对是利远远的大于弊。

可听闻白县令家的公子身体孱弱,将来怕是不好生养,且性子也较为悲春伤秋,跟眠儿明显不合适。

虽说贺母是商人,万事以利为先,但这到底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再说她们母女两人的感情这几个月才有所修复,贺母不想没经过贺眠的同意就贸然点头。

好在白县令过来后也没开门见山提起这些,而是品着茶跟贺母闲聊。

提起这次贺眠的文章,白县令说的就多了些,包括先前在县衙里闹得那么一出。

事关考试舞弊行贿,白县令却以轻松的语气姿态坦然的将此事拿出来跟贺母调侃,显然是行的端坐的正,毫不心虚。

“现在的孩子,年轻气盛,所以个个以为自己必中,一旦落榜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就开始左右怀疑起别人来。”白县令笑着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砸吧着品了品,眼睛微亮,“好茶。”

招待上宾,贺母拿的自然是今年新下来的春茶。

白县令夸完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是嫉妒心作怪罢了。只是妒忌同窗肆意污蔑,还沸沸扬扬的闹到衙门来,那就不妥了。”

“万一被不明真相的百姓看到,掐头去尾只听见‘功名有假’的话,再往外到处说,一传十,十传百的,那我与贺眠岂不是白白的被冤枉了?”白县令摇摇头,“到时候总不能一个个的亲自去澄清吧?被毁清誉只能认栽。”

贺母眉头拧的死紧,表情严肃。

白县令撇着她的神色,笑着将茶盏搁下,顺势侧身同她说,“汪三是鹿鸣书院的学子,关于她的处分自有书院去定。我今天来你这儿,不光是为了喝口好茶,还想跟你说说这事,哪怕我不说,你也能从别处打听到。”

白县令语气带着点语重心长的无奈,“汪三的错让她自己担着,就没必要殃及汪府了。咱们县里能有今天的日子,全靠你们撑着,作为本地父母官,实在不想看到咱们县里自己人不合的场面发生。”

莲花县几年前还是挺穷的,全靠贺府季府这样的商贾之家出银子修路种树开山办学,带着莲花县向前发展,百姓这才过上好日子。

要是贺府因为贺眠汪三的事情针对汪府,别的商贾肯定会选择站队,到时候影响最大的还是莲花县。

白县令今天过来还真不单单为了自家儿子的终生大事,她除了是殷殷的母亲,还是整个莲花县的父母官,不能不看得长远点。

听她这么说完,贺母才知道自己狭隘了,竟只想到儿女之事上。她站起来跟白县令拱手行礼,“听大人的。”

“坐坐坐,咱们寻常聊天,不要那么正式。”白县令朝旁边摆手让贺母坐回去,往外看了眼,“贺眠是不是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还是想再近距离看看这孩子。

文章写的那般有灵性,想来人也应该是个很有趣的。

提起贺眠,贺母眼里藏不住的自豪,“快了吧,她爹爹亲自去接了。”

从有了贺眠起,贺母就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贺府也不指望贺眠登上天子堂位极人臣,她能考个秀才回来光耀门楣也就够了。

谁知道盼了那么些年,贺眠她是越来越不争气,贺母对她的希望是一次次的熄灭,逼不得已都要指望贺盼了,没想到她这次突然就中了!

还是案首。

这让贺母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激动?早上刚听说这事的时候,贺母还当自己出现幻听了,心中怀疑,眠儿她真的中了?

几个时辰过去,她刚开始激动的心情也平静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才能表面沉稳的坐在椅子上等贺眠进来。

“见过大人。”贺父带着两个孩子站在正厅中,朝坐在上位的白县令行了一个男子家的礼。

贺眠和林芽跟着他行礼。

“免了免了,今日又没穿官服,不用那些虚的。”白县令这才正式看向贺眠,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越看心中越满意。

贺眠长相继承了双亲的优点,身形高挑细长,往正厅一站不卑不亢的,眸光清亮,脸上带笑,光看着就很阳光精神。

是谁说贺眠性子阴郁不爱跟人说话的?果真传言不可尽信。

将来殷殷若是真嫁给贺眠,自己也就放心了。

白县令目光从贺眠身上收回来,正要跟贺母开口,余光恰好扫过站在贺眠旁边的少年。

白县令微微怔住,重新看向林芽,皱紧眉头苦思冥想。

她还是觉得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少年,至少见过相似的眉眼,可突然间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了。

到底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如从前。

白县令探身询问林芽,“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双亲是做什么的?”

她一连三问,问懵了在场的四人。

贺眠疑惑的看向贺父,睁大眼睛询问:白家还有个女儿吗?不然打听芽芽干什么!

白县令挺贪心的啊,想把儿子嫁给她,女儿娶芽芽?卖一送一,清仓出售吗?

就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贺家的两个孩子一起薅吧!

贺父也是惊诧,抬头看向坐着的妻主,用眼神询问。

贺母微微摇头,她也没看懂白县令的意思。按理说白县令应该询问贺眠才是,怎么换成了林芽?

“名唤林芽,家住林家庄,父亲姓琳,已经不在了。”林芽眼睫落下,轻声回话。

他也不懂怎么突然问起自己了,只是规规矩矩应了县令的话。

“琳氏?姓林。”白县令皱眉细想,最终毫无结果,放弃的摇摇头,“罢了罢了。”

见白县令明显欲言又止,贺母使个眼色让贺眠先带林芽回去。

等两个孩子离开后,贺母才看向白县令,“大人,可是芽儿有什么事?”

白县令神色不确定,“我总觉得曾见过他似的,可我未曾去过什么林家庄。”

她笑着摇头摆手,“许是我记错了。”

“大人,”贺父心神俱惊,想起什么不由说道,“您可能没记错。芽儿不是我家兄长的亲生儿子,是十年前在路边捡到的,听兄长说他当时衣着华丽,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只是当时找了许久也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有来认孩子的,再加上膝下无子,这才自己养了起来。

“是捡来的?”白县令手掌搭在椅子把手上,眉头拧的很深。她见贺家妻夫齐齐看着自己,这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这孩子的眉眼,我曾经见过。”

“在哪儿?”贺父已经站了起来,手指紧攥,呼吸都屏住了。

贺母伸手握住他的手背,抬头看他,带着股无声安抚的意味。

“在京城。”白县令说,“只在京城见过。”

白县令是从京城来的,这些年也去过一些地方,要是问林芽具体长得像她见过的谁,白县令可能不记得了,但要说在哪儿见过,白县令可以肯定的说,是在京城。

林芽的亲生母父,可能在京城。

贺父跌坐回椅子上,反手握住贺母的手,目露茫然无措。

自家兄长去世前便猜到了,说他离开后芽儿怕是会过得艰难,让他如果有可能,就替芽儿留意一下亲生母父的消息。

这孩子这么多年虽然没说过,但心里肯定是想的,想知道自己双亲是谁。

贺母知道贺父的想法,侧头看向白县令,她却笑着摆摆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是真不记得了,不然肯定告诉你们。”

要不是林芽眉眼实在是漂亮的让人太过于惊艳,白县令估计根本想不起来。正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才依稀还有个印象。

因为林芽的事儿,贺家妻夫显然惊的不轻,白县令到走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起白殷殷。

送走白县令之后,贺母跟贺父合计了一下,决定先不把这事告诉林芽。

芽儿心思敏感细腻,若是知道双亲可能就在京城,怕是会惦记,到时候若是白县令记错了,或者没能寻到,岂不是希望落空?

京城那么大,想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可不容易。

别看贺府在莲花县数一数二,这要是到了京城,怕是低如蝼蚁。

反正林芽也这么过了十年,还是不要贸然给他希望,就现在这样就挺好,哪怕找不到亲生母父,贺府也会拿他当亲生儿子养着。

贺父现在的心情跟脸色不适合去见两个孩子,就在松萝院缓了会儿,让贡眉去看看她们。

其实从贺父哪里离开后,林芽就怀疑起来。白县令家里只有一个儿子,这事他是知道的,那她突然打听自己做什么?

他来到莲花县后,住在贺府就没出去过,哪怕在书院也极少跟人接触,白县令断然不可能贸然替他做媒。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林芽眉头紧皱,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贺眠侧头看他,目露疑惑,“芽芽,你在想什么?”

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在想姐姐。”林芽说的毫不犹豫,他眨巴眼睛暂时敛去思虑,抬眸看贺眠,“那姐姐呢?”

都回府了,自然是

贺眠挑眉笑,“你猜。”

林芽兴趣乏乏的说,“……花生米。”

真是毫无难度。

她除了花生米还能惦记点别的吗?林芽情绪不高,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

贺眠摇头,停下来看着他,眸色认真,“错了,我是在想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