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芽扭头看向翠螺手里的风筝,颇为疑惑。
先前张叶在书房软磨硬泡半天也没见她露出半点兴趣,想来也不像是个喜欢放风筝的。
既然不是送给张叶的,她自己也不喜欢,那贺眠买它做什么?
“姐姐,你这是?”林芽指着那只彩色的蝴蝶风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东西极大而且醒目,翠螺拿在手里把她整个上半个身子都遮住了,瞧着五颜六色的,没有半分美感可言。
要不是做成了蝴蝶形状,你说这是扯来给小孩子做虎头鞋的布都有人信。
林芽想了一下,恍然发现这东西的颜色倒是跟张叶那只小燕子风筝后面赘着的两条彩色带子有的一拼。
都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今天刚买的,”贺眠接过翠螺手里的风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林芽,“好看吗?”
“……”林芽昧着良心微笑,“姐姐买的东西,向来都是好看的。”
“就知道你会喜欢,”贺眠啧了声,表情得意,语气却有些嫌弃,“你们男孩子怎么都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
林芽完全没反应过来贺眠话里的意思,眨巴两下眼睛,觉得她对男孩子可能存在误解。
贺眠风轻云淡的说,“这是买给你玩的。前天张叶放风筝的时候,你眼巴巴的看着,我一看就知道你想玩又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那时候张叶牵着风筝满院子的跑,林芽就站在廊下抬头看,眼睛都没舍得眨巴一下。
看着让人觉得怪不是滋味的。
这玩意那么便宜,又不是买不起,可至于让他这么羡慕。
“所以,”林芽微微怔住,目光从她脸上缓慢往下,最后落在她手里的风筝上,心脏收紧,声音都有些哑,“这是姐姐买来送给芽儿的?”
张叶刚才明着暗着问她要了半天她都没给,只因为是买来送给他的?
林芽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融化了。
“可不是吗,我又不喜欢这个,”贺眠把风筝递到林芽面前,脸上都是笑,“现在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多久都行,也不用跟别人分。”
林芽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两边扬起,眼眶都红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拿着的风筝,顿时也不觉得丑了。
他抬起小脸问,“姐姐能陪芽儿放风筝吗?芽儿从没玩过这个,不会放。”
贺眠犹豫了一瞬,显然是想到了自己还没写完的字帖。她垂眸看林芽,林芽眼巴巴的望着她,“行吧,就半天时间,等你玩够了我们就回来。”
这话要是被张叶听到,能气的哭出来。
林芽轻咬下唇鼻子发酸,眼睫颤动落下,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主子,这后面就有块空地,咱们去那儿玩吧!”翠螺连点儿都踩好了,对于能出门显然很高兴。
刚入春的时候翠螺就想着出来玩了,可惜一直拖到今天才有机会。
路上贺眠跟林芽说,“你都不知道这个颜色的风筝有多难买,我是特意让人给你现做的。”
林芽扭头看向身后的风筝,依旧觉得扎眼,但一想想这是贺眠特意买给自己的,心里都是甜的,再看它的时候也觉得好看了不少。
“姐姐眼光真好,连选的风筝都这么独特。”这是林芽能想到的最好的称赞了。
至少它飞到天上的时候,一定是颜色最鲜艳的那个。
“其实我本来不想要这个的,”贺眠看向林芽,一副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买的表情,“张叶那只小燕子风筝的尾巴不就是这个颜色吗?”
贺眠虽然不能理解花花绿绿的好看在哪里,但觉得这东西是买给林芽的,他喜欢就行。
林芽眼皮跳动,心情瞬间极其复杂,既感动又嫌弃。
他也不喜欢这个颜色,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有否认,免得打击到贺眠头回送他东西的那份心。
“那姐姐喜欢的是什么颜色?”林芽想起自己怀里的香囊,期待的看向她。
贺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那当然是白色啊。”
纯白无瑕,多完美。
林芽默默扭头又看了眼翠螺手里的那只风筝,竟有种庆幸的感觉。
这要是涂成白色的,飞到天上那就是只扑棱蛾子!
……还不如彩色的呢。
空地离贺府并不远,绕过府邸的墙也就到了。
翠螺高兴的举着风筝先跑过去,试了试风,扬声跟贺眠说,“主子,今天风好,风筝肯定能飞的特别高。”
这儿就是块打麦场,旁边堆了几个矮小的麦垛,现在正是闲置的季节,大片的空地用来放风筝正好合适。
林芽站住,微微闭上眼睛感受风的味道,心情雀跃,整个人就像他手边脚边的衣袍一样,被春风扬起,轻飘飘的。
他已经好些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轻松过了。
“姐姐,”林芽侧眸看向贺眠的,眼底波光流动,眼尾泪痣微红,“你待芽儿真好。”
他本以为贺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如今看来也不全是他一人自作多情喜欢她。
刚才来的路上,林芽都在想放风筝的事儿。
他想象中的放风筝,应该是他被贺眠圈在怀里,两人贴的极近,她手把手教自己这个应该怎么玩。
而实际上却是
贺眠挑了个矮小的麦垛往上一跳坐上去,离的挺远,就准备这么干看着他玩。
“姐姐,芽儿笨手笨脚的,不会放风筝。”刚才林芽也不是跟贺眠谦虚,他是真的没玩过这个,不知道怎么放飞怎么松线。
那不是巧了吗,贺眠表示,“我也不会啊。”
林芽愣住,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你让翠螺教你,她会。”贺眠捏了根干净的麦秆叼在嘴里,完全没有下地跟林芽一起放风筝的意思。
翠螺听到这话立马拍着胸脯说,“没事林芽少爷,我把风筝飞起来以后再给你,保证它飞的又高又稳。”
这不是飞的高不高的问题,这是跟谁一起放风筝的问题。
贺眠见林芽站着不动,疑惑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咱们就回去吧。”
回去写字帖?林芽抿抿唇,好不容易让贺眠陪自己出来一次,他可不想就这么扫兴而归。
林芽想着也许等自己把风筝飞起来了,贺眠就感兴趣了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空地中间走去。
翠螺的确是放风筝的高手,那天张叶的风筝就是她帮忙放飞的。
她让绿雪举着风筝,自己扯线先跑起来,然后告诉他什么时候松手。
两人是头一回合作,完全没有默契,试了三五次,这偌大的彩色蝴蝶才缓缓飞到天上。
翠螺熟练的松线收线,看起来特别轻松,等风筝飞稳了,才把线轱辘递给林芽,“可以了少爷。”
风筝借住风势往上挣扯,力道特别大,林芽突然接过线轱辘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带着被迫往前走了好远才堪堪停下来。
旁边贺眠看见这一幕毫不留情的笑出声,双手围在嘴边大声喊,“芽芽,你要是再瘦一点就可以跟风筝一起肩并着肩飞上天了。”
刚才翠螺拿着的时候叫做放风筝,到了他这儿险些成了被风筝放。
林芽脸色发热,扯着风筝想往贺眠那儿走。
可惜贺眠买的这只风筝实在是太大了,飞到天上后完全有了自己的想法,林芽根本拉不动它!
一人一风筝较劲了得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最后是热的满头薄汗的林芽先放弃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线轱辘还给翠螺,表示自己已经玩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玩第二次。
以后这只风筝就挂在屋里当摆设吧,别指望再有飞上天的机会。
贺眠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林芽,笑的肚子疼。
林芽抿唇抬眸看她,娇嗔着控诉,委屈的不行,“姐姐不帮芽儿就算了,居然还嘲笑芽儿。”
刚才他险些被风筝扯走,柔弱又可怜,这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早就上去帮他把风筝控制住了,就算不帮他,也不会像贺眠一样把眼泪笑出来。
“你不是没飞起来吗,不然我肯定去救你。”贺眠笑的缓了口气,拍拍身旁的麦垛,“没事我也不会玩,咱们坐在这儿看它飞也一样。”
今日天气好,头顶一片碧蓝色,干净的像是被水冲洗过。彩色的蝴蝶风筝被翠螺牵引着,张开翅膀在空中飞翔,离远了乍一看还挺好看。
林芽并肩坐在贺眠身边,抬头看风筝。
春风拂过两人面庞,扬起彼此脸边的碎发,在空中短暂的相触交织,转瞬又各自分开。
气氛莫名暧昧起来。
林芽侧头看向贺眠,她正微眯起眼抬头望着远处的风筝,神色放松,心情显然很不错。
“姐姐,”林芽手指捻了捻袖筒布料,轻声唤她,见贺眠扭头朝自己看过来,目光专注,胸口的心脏突然跳的有些快,“从未有人陪芽儿出来放风筝,姐姐是第一个。”
林芽把香囊攥在手心里,红着耳根说,“我昨天跟阿叶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也给姐姐挑了份礼物,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
他侧身把手伸到贺眠面前,一只红色的香囊躺在白嫩的掌心里。红与白相映衬,显得林芽皮肤更白香囊布料更红。
“怕姐姐不喜欢浓郁的花香,我特意把里面的东西换成了别的。”林芽眸光清亮,心跳鼓动耳膜,轻声问,“姐姐喜欢吗?”
香囊这种还算贴身的东西,轻易是不会送人的。通常一个男子如果给另一个女子送香囊,那就代表着自己心悦于她。
林芽想的很好,他觉得这种方式含蓄不直白,特别适合表明心意。
但他完全没想过贺眠可能根本看不懂这么含蓄的暗示。
“送我的?”贺眠目露惊讶还挺高兴,觉得自己没白疼林芽,出去玩还知道给自己捎带小礼物回来。
她好奇的拿过荷包,递到鼻子前低头嗅了嗅,眼睛微亮的看向他,“这个味道我喜欢。”
有种淡淡的花果香味,又带着茶香,闻起来像碧螺春。
香而不浓。
见她喜欢,林芽脸红的发烫,目光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颇为忐忑的等着贺眠的回答,“那姐姐的意思呢?”
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他都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也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贺眠低头把香囊系在腰带上,疑惑的侧眸看林芽,表情茫然,像是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
林芽眨巴眼睛,一时间摸不准贺眠是真没听见自己说的话,还是故意在装傻?
结合贺眠以前种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反应,林芽沉默了一瞬,觉得肯定是前者。
他深吸了口气,攥紧手指,本着说都说了的打算,脸色通红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缓慢,吐字清晰,“姐姐,芽儿说,芽儿喜欢你。”
那一刻,林芽觉得空气中的风都停止了。
他怔怔的咬着唇,局促羞涩的把头低下,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问,“那姐姐的意思呢?”
贺眠反应如常,就“哦”了声。语气听起来好像刚才林芽说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没,没了?
林芽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一句,疑惑的抬眸看她。
“哦”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具有实质性了,贺眠扭过头来,眨巴眼睛,“我听到了啊,你说你喜欢我。”
然后呢?林芽紧张的看着她。
贺眠微微皱眉,语气理所应当的表示道,“喜欢我多正常,我那么优秀。”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