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宫上空, 霍然璀然地一亮。

林府

林瑶的心陡然一颤,手中的杯子落地碎裂。

她的脸色瞬时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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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间,阁楼之上......

裴玄承一身绛红色镶裘披风, 沐着一身月光, 冷风自窗中袭来。

他缓缓抬眸瞧着那空中瞬时的璀璨, 桃花眸深不见底, 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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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一幕璀璨,蓁蓁看到的心境和前边两人可谓天壤之别。

她憋了一个晚上, 一如之前,一句话没说, 玩不敢光明正大的玩, 笑自是也不敢笑,况且也没什么好笑,睡觉还睡不大着, 总归一个字:憋,两个字就是:极憋,三个字就是:憋死了。

孙嬷嬷和鹊喜看的清楚。

小姐眼神儿灵动, 但行为确是在那故作乖巧,一副犯了错, 潜心思过的小模样。

这外头骤然一亮,她本正趴在床上,摸床上铺就着的毯子,纤细的手指摸过去,一会儿把那毯子顺毛捋一遍,一会儿又逆毛捋一遍,一看就是百无聊赖。

窗外这一亮, 吸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瞬时她显然是忘了在那装乖巧思过呢,“蹭”地一下便起了来,推开了门,奔去了外头,朝天上指着。

“是皇宫方向!陛下给她们放烟花呢!”

那小人儿说完就紧盯着夜空,水灵灵的眼睛,眸光炯炯,但须臾而已,她自是回了神儿。

况且眼巴巴地瞅着,就那一下,也没第二下了........

她突然跑了出来,还肯说话了,外头的护卫,尤其是太监听到动静立时奔了过来,笑道:“哎呦,贵妃娘娘想看烟花了,皇上若是知道,为娘娘连放三日,五日,十日,放多少天都没的说啊!呵呵呵......”

孙嬷嬷跟着过来给小姐披了披风。

小姑娘回过了神儿,当然又恢复了适才的模样,转眸做贼似的,瞅了那太监一眼,闭了嘴。

她心口“咚咚”地跳,而后又看了一眼繁星点点的夜空,看了那么一会儿,回了房.......

孙嬷嬷与那公公微微点头,接着也便关了门。

回去后,蓁蓁自然是又返回了床上,趴了下。

她一半小脸儿贴在床上,一半露在外面,如此样子显得那半贴床上的小脸儿肉嘟嘟的,瞧着更娇憨可爱了。

孙嬷嬷和鹊喜相视一眼。

小姐从小犯错时,其实便就是这幅模样。

但以前只做戏给老爷夫人看,在她、鹊喜、乐云三人面前,还是该怎样怎样,甚至常常让她们三人帮她打掩护,自然并不是像此时这样。

嬷嬷想着与鹊喜二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小姐,这时正好对上了小姐的目光。

孙嬷嬷便说了话,“小姐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可饿了?可用奴去吩咐厨房做些夜宵来?”

她话问完,小姐并未答话,而后,孙嬷嬷便又道:“小姐,若不然沐浴,早些睡吧。”

那小人儿动了动,别过了脸去,朝向了里头,换了姿势,还是没说话。

嬷嬷和鹊喜对视一眼,接着也便不再问了。

事实上,这一晚上,适才嬷嬷已经提起了陛下好几次,问了小姐好几次她心中怎样想了,但一问小姐便就是垂了头,摆弄摆弄这,摆弄摆弄那,并不回答。

而后,这一宿,她便就是那般,也没脱衣服,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孙嬷嬷和鹊喜瞧着小姐和前一日也没什么差别,还是不说话,或许唯一的差别就是,总朝门口看。

看谁?

自然是看陛下。

孙嬷嬷和鹊喜暗地里也在悄悄地分析,且不知她是怕陛下来,还是盼陛下来?

谁也看不出。

早膳的时候,她只喝了两口粥,而后,嬷嬷再怎么劝,她也不吃了。

接着陛下没来,但却来了一封信。

“小姐,是林三小姐的信。”

那小人儿一听,顿时起了身,要过了信,颇为急地打开。

信中无他,只问了她昨日出宫拜佛为何没去,又问她为何没回宫呆在了外边,可安好,而后与她相邀了见面的地点与时辰,小叙。

小姐一打开那信便颇为激动的,她太熟悉瑶瑶的字了。

想来眼下她正有许多话想跟林三小姐说,果不其然,看过信后那小人儿便急着“嗯嗯嗯,嗯”地抬声向嬷嬷示意。

孙嬷嬷了解她,明白她是何意,也明白她这是让她说呢,于是嬷嬷便叫来了那伺候的公公,而后替小姐道:“宋公公,娘娘想出府一趟,不知......?”

“啊!”

那宋公公当即躬了身,差点没跪下,眉眼带笑,着实惶恐,这是问他是许不许呢!

“娘娘尊便,奴才惶恐。娘娘若是要出去,奴才马上命人备车,夜鹰自会护送娘娘。”

孙嬷嬷听罢,转头看向小姐,见那小人儿连连点头,孙嬷嬷便朝那公公笑道:“那便劳烦公公了。”

接着嬷嬷便为小姐穿了衣,带了帽。

蓁蓁带着鹊喜出了去。

小姑娘上了车,鹊喜把汤婆子递给了小姐。

她看着小姐那副娇滴滴可人的样子,心中想着也好。

小姐这半日来的样子,瞧着正常却也反常。

鹊喜和嬷嬷暗地里揣测,但觉她并非无感。

只是她天真,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对男女之情不大开窍。林三姑娘和小姐自-幼-交-好。俩人无话不谈,与她,小姐定能说说心里话,那林三小姐也总能点破她,相见是好事。

沿途一路,鹊喜瞧着,小姐自然是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睛时而缓缓地转,时而掀开帘子看看外头,小脸儿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马车大概行了半盏茶的功夫,鹊喜掀帘看见行至了荒郊,穿过这里,也便快到了。

然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听着好似是打斗。

鹊喜心下一惊,顿时去掀帘子看,然还未等掀开,马车行跑间,车门竟是开了。

蓁蓁俩人顿时脸色煞白,而后还没待发出声音,但见一道白烟吹来,俩人毫无防备地吸入,咳了两声,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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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宫中那两名女细作相继被弓-弩-手击中,梁太后获救。

本她二人也插翅难飞,逃不出去。

嬴煜知道,她们就更知道。

二人被击中之处都并非直接致命的地方,皇上要活的,谁人都知道。

但中箭之后,那俩人直接便咬开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当晚,嬴煜便下令锁了城,派出一千御林军,大肆搜查。

无疑,裴玄承就在京城!

然一日下来无果。

本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裴玄承其人往昔被前朝吹捧为天之骄子。

其熟知兵法,善于计谋,城府极深,骨子里也极能隐忍,是个聪明狡猾的。

原嬴煜也知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他,但到了下午,另一个消息,让那帝王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下去。

男人霍然站起。

其下跪着的宋公公,身子抖如筛糠。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早上接到了一封林三小姐的信,夜鹰护着出去了,但到现在,都,都没回来。奴才适才亲去了林府,林三小姐说,未见过娘娘;未写过信相邀贵妃娘娘;也,也根本就不知娘娘在宫外之事.......皇上,奴才该死!奴才.......!”

嬴煜手中的杯子当即碎裂,一颗心瞬时宛如被火烧着一般。

他立时叫来了李将军,加派了一倍的兵力搜索全城!

人是被裴玄承弄走的,那是显而易见。

男人眼中满是杀气,事情他万万没想到。

嬴煜抬手向下,几近咬牙切齿,沉声。

“晨时,朕派了人去,告知你等护好娘娘,近来不准娘娘出门,你等当做了耳边风?!”

“陛下!”

宋公公一听,睁圆眼睛,脸色更白,身子抖得也更厉害。

他唇无血色,连连摇头,眼泪纵横,“奴才等人不知宫中生变,亦是不知裴玄承现身京城,也从未接到过此令啊,陛下!”

“........?!”

嬴煜身子定了住。

他的人回报了事情已报,这宦官竟说根本无人告之!

男人立时叫来了早上派去的人。

那护卫叫历青,他的亲信之一。

“属下用性命担保,的的确确亲传了消息给宫外奉命保护娘娘的护卫首领汤臣。”

男人眸光阴冷,即刻便派人去押了那汤臣来问话,然,人未押到。

因为,那汤臣却是已经死了。

嬴煜的手稳稳地一握。

好啊,如此境遇下,杀了他的人,截了他的消息。

裴玄承,这是在明晃晃的挑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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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间,下午。

黑衣人躬身秉着外头的消息,裴玄承负手背身而立,眼眸深邃,面色镇静,唇角不屑地一动,冷声道:“各处的人都安置好了?”

“是,主上。”

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桃花眸缓缓开合,薄唇轻启,“车也备好了?”

“是,一切就绪,主上。”

“嗯。”

他淡淡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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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白云间。

房中温暖,炉里燃着安息香,红烛被纱罩笼着,溢着暖暖的光。

床上纱帐蒙蒙,小姑娘盖着粉嫩的被子,躺在其上,小脸儿雪白清透,双眸闭着,长睫微翘,乖乖巧巧的正睡的香甜,做着美梦。

睡梦中模模糊糊,有一男子守在床边。

他白衣胜雪,眸光很温柔,时而给她喂水,时而为她盖被,看了她整整一夜......

“陛下.......”

小姑娘樱唇轻启,声音软糯娇柔,甜甜地唤着........

男人端碗的手微微一滞.......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来,醒来后,见身前并无什么男子,然自己的嘴唇却湿润润的,口中也甘甜,感觉适才好像是真的喝过了水。

她的头有些痛,也没想太多,但接着,恍惚知觉,娇柔的身子一哆嗦。

她坐了起来,紧紧地抓着被子,美目含水,波光隐隐,小脸儿微白,乍现慌张,因为眼前的一切.......

她不认得,这是个陌生之地。

陌生的床榻,陌生的陈设。

而后她自然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

接着不待她唤出声,只见一个丫鬟匆匆奔来。

“小姐醒了,奴服侍小姐洗漱用膳。”

那过来的丫鬟叫她“小姐”,然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蓁蓁不认得。

“你,你是谁?这是哪?”

小姑娘语声中明显带着颤抖与不安。

“奴婢叫小梅。”

丫鬟没答这是哪,只报了名字。

蓁蓁向后缩了一步,“别过来。”

“小姐莫怕,奴婢不会伤害小姐,会好好服侍小姐。”

“我不要你服侍,鹊喜呢,我的宫女呢?这到底是哪?谁,谁是你的主人?”

她唇瓣颤动,小脸儿愈发的苍白。

“小姐.......”

然还没待那丫鬟答话,外头响起了冲突声。

“主上有令,林小姐不能进去!”

“你让开!”

丫鬟对她主人的称呼和那后来的声音都让蓁蓁的心猛地一击。

主上?

那声音?

“瑶瑶!”

她蓦然大喊,但听外头那少女声音紧张,很快便也唤了她。

“蓁蓁,蓁蓁!你,你让开!”

“啊!林小姐!!”

那丫鬟一声轻呼,而后便是开门声与脚步声。

蓁蓁紧张至极,呼吸急促,眼圈微红,身子向前去了几步,紧紧地盯着那珠帘,不时只见一个身披鹅黄色镶裘披风的小姑娘红着眼圈,冲了进来。

“蓁蓁!”

“瑶瑶!!”

那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林瑶。

“蓁蓁,蓁蓁,蓁蓁别怕!我,我带你走!”

林瑶过来便扶住了她的肩膀,摸住了她的小脸儿,唇瓣颤动,眼尾泛红,不住地安慰她,同时,双手颤着,匆忙地拽过她的披风,帮她穿着,系着。

蓁蓁此时更怕了。

她心中有无数个谜团。

“瑶瑶,这是哪?主上是谁?你为什么也在这儿?”

“蓁蓁,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林瑶的手颤的厉害,她仓促地为蓁蓁理着衣服,给她戴了帽子,而后拉着她的手便往外奔。

外头日出东方,正是晨时。

俩人一黄一赤,极是急促,但没行多远,双双的皆是心一颤,只见前方,男人一袭玄色披风,凛然一身贵气,面如冠玉,生的唇红齿白,风度翩跹,却是........

顾世子?不,不对......

蓁蓁心中暗道了后,又蓦然摇头,脑中可谓“轰”地一声。

主上?

这普天之下,什么身份的人敢有此称呼。

裴玄承?

他是裴玄承.......!

男人出现,林瑶可谓脚步陡然一滞。

蓁蓁与她俩人都停了。

小姑娘深切地体会到了瑶瑶的颤抖。

她看向了她的小脸儿,转眼之间,那男人也逼近过来,距离她二人只有一臂之遥。

他面无表情,冷若寒冰,尤其是那双眸子。

他与林瑶,俩人眸光对视。

仿若良久,而后,只见那男人抬手,“啪”地一下,给了瑶瑶一巴掌。

蓁蓁大惊,瞬时就把瑶瑶护在了身后,心口狂跳。

空气凝结了一般。

蓁蓁看向那男人,又看向瑶瑶。

俩人眸光依然相对,只是一个冷漠,一个朦胧,皆是一言未发。

而后,她感到瑶瑶再度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错过了那男人,继续带着她走。

然,前方护卫一点点地围了上来........

北风卷起地上的白雪,晨光下,两个小姑娘紧攥着彼此的手,贴在了一起,身后是背身而立的男人,身前是林立靠近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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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蓁蓁再度有意识的时候猝然坐起,环视四周,虽然屋中很温暖,燃着的灯将室内照的通亮,也熏着好闻的香,颇为舒适,但她当然还是一眼就发现自己又换了地方。

“这是哪?”

过来照看她的丫鬟还是那小梅,但这屋子俨然不是适才的那个了。

“放我出去!”

“小姐冷静一些!”

冷静,这让她如何能冷静?

但她奔去了门边,门是上锁的,想要奔去窗边,这时发现,这屋中竟是根本没有窗子。

而后小姑娘凝神仔细地听,但觉也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动静,很快她知觉了,自己是在地室。

那她还喊什么,敲什么?

谁能听见?

蓁蓁当即便要哭了,但她没哭。

以前她作,她哭,那是因为哭有用,能换来人的安慰,惹人疼,被人宠,所以她才哭的,但现在她哭个球!

她憋了憋嘴,使劲儿地一眨眼睛,把泪水憋回去了,回想起再度中迷香之前........

士兵靠近,几名丫鬟过来,她和瑶瑶被分了开。

她被带到一处,瑶瑶被带到了另一处。

而后她使劲儿地敲门呼唤,问瑶瑶,有人告诉她,瑶瑶很好。

但她哪里知道人到底好不好。

而后她又使劲儿地敲了两下,之后那门倒是开了。

好家伙,来人还不是别人,正是那裴玄承。

蓁蓁下意识地便退了一步,心下惧怕他。

她确实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玄承,不是脸不一样,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印象中的裴玄承从未有过适才在外面时的那个眼神。

他温润如玉,似水一般,与她说话时总是眉眼含笑,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很温柔,很温暖,是一个白玉无瑕,宛若神祗一样的男人,看着他,让人感觉犹如在喝清泉,很美好。

但现在看着他哪里还有什么喝清泉的感觉,蓁蓁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喝毒-药,还是黑色的那种。

他唤了她。

语声温和,那眼神自是与适才在外面不同了,仿佛也有着几分往昔的模样,但温和中多了许多深沉,也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

而后蓁蓁便感觉他散了什么,继而腰上一紧,被他轻轻地揽住,抱住,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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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紧攥着小手,此时就是没人告诉她,她也猜到了什么,自己被他换了地方,不知被关在了何处,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害怕。

“主上不会伤害小姐,小姐在此委屈几日,主上很快就会来接小姐,带小姐离开。”

蓁蓁对那丫鬟的话充耳不闻。

她不住地摇头,心中脑中都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眼睛泪汪汪的,一清泉在眸中打转,但始终也没掉下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突然好想嬴煜;她觉得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害怕。

这是报应么?

她坐在那桌前,再度一句话都不说了,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眼中含泪,那泪在她眨眼之间,挂到了她的长睫上,让她看什么都带着一抹晕光。

她心中翻腾不已,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感,愈发地想嬴煜。

她时而朝着那锁着的门望去,一次一次地期待它被开启,期待有光明照进来,期待他的身影,但又自知那是奢望。

如此难度,没人能找得到她。

再说她是个坏姑娘,不值得他爱,他也不会找她了。

蓁蓁又使劲儿地眨了下眼睛,但看东西更模糊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

以前她常常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威胁人,总是用绝食这招,但往往半日不到就挺不住,饿的要哭,但这次,她竟是也不饿了。

她也没上床睡觉,就趴在了这桌上,看那扇门。

丫鬟如何劝,她也不听。

如此,她没日没夜,不知道时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不知哪一天,绝望之中,她猛然听见了一声闷响。

小姑娘顿时坐起了身子,眸中如有珠光,心口前所未有的猛跳不止。

她凝了神,仔细地听着上边的动静。

浑身颤抖,渐渐地,她听见了刀枪声与打斗声。

她不知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而后,她听见了更清晰的脚步声,间或还有人的呼喝,仿是一片嘈杂,再接着,千钧一发,她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的那扇门“砰”地一下,被人一脚踹开。

光亮射入,而后,她就看到了那一身铠甲的男人。

他的衣服有些破了,手臂上有血迹。

亮光下,耀眼的像太阳。

那男人杀气四溢,但狼一般凛冽的眸子在看到那娇弱又楚楚可怜的小人儿时,瞬时柔了下来,三两步朝她而来。

“蓁蓁!”

小姑娘顷刻之间双眼朦胧,万万没有想到。

男人奔到了她身边。

“蓁蓁,你害怕了?朕来迟了。”

她扬着小脸儿看他,眼中溢满了泪,唇瓣颤动,泪汪汪,眼巴巴的憋了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接着再也忍受不住,像小孩儿有了主心骨了一般,更向是释放了所有的委屈,瞧望着他,呜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嬴煜顿时紧张了,一只大手摸住那小人儿的脸。

“蓁蓁.......”

蓁蓁摇头,使劲儿地摇头,嚎啕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这一句话出口,哭的更甚,小姑娘一下就扑进了男人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不管不顾,使劲儿使劲儿地哭,使劲使劲儿地发泄这些天来的愧疚和委屈。

嬴煜也紧紧地抱住了那小人儿,心疼了,不住地安慰,哄着,“好了,没事了,朕来了,朕在这呢!蓁蓁!”

蓁蓁还在摇头,记忆如水般涌来。

暗无天日的这几日,她都不敢想。

她真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错过了一个那么好的他。

他早就知道她满口谎言,早就知道她骗他,还宠她,爱她,救她爹爹,原谅她,包容她所有的不是,现在他还来救她,她看到了他还受伤了。

她扑在他怀中哇哇哭,心一缩一缩的。

“你为什么那么好?你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把我打入冷宫?为什么还救我爹爹?为什么还宠着我?为什么还来救我?我不好,我不好,我不好,呜呜呜呜.......我惜命,怕死,怂,胆子又小,是一个坏姑娘,心术不正,什么也不会,就知道撒谎骗人,呜呜呜呜........”

嬴煜更心疼了,抱着她,不断地给她擦泪,哄着那仿若变成了泪人儿的小人儿。

“蓁蓁,那都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你明白么?你很好,在朕心中,你是这世上最特别,最好的姑娘,要是不哭了,朕就更喜欢,更爱你了。”

“呜呜呜.......”

蓁蓁如何能不哭,她哭的更厉害了。

“重要,重要,重要,重要。”

蓁蓁泪如雨下,她觉得又惭愧又愧疚。

“我前几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好想你好想你。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想你当初是不是也一样,你都瘦了,你都瘦了,呜呜呜呜........”

嬴煜听她说了这话,又心疼,心口又猛然跳了起来,那眼睛含火光一般,紧紧地盯着她。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他知道她要假死逃跑时,知道她要与他今生不再与他相见时。

扪心自问,是的,那些天对嬴煜来说确是极其难熬。他每日都觉得有东西在扎他的心,他不敢深想,不敢想如若他没发现她有这心思,倒时候真传来噩耗,他真的以为她死了,他会怎样?会不会疯掉!

他此时听她说这话,仍然后怕,但!

但他自然是也听到了她说,她说“她想他”。

她——想——他。

她想他!

嬴煜心口跳的愈发的厉害,突然不会说话了。

男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小手,竟是傻笑了两声,问道:“你想朕了?蓁蓁?”

小姑娘看着他,小脸儿花里胡哨的。

“想了想了,想了想了。”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她确实想他了,且是好想好想的那种。

这话答完之后,但见那男人仿是松了口气一般,而后竟是又嘿笑了两声,继而接着很小心地问着,“你爱朕么?”

蓁蓁不知道,但是她觉得那大抵就是爱的吧。反正她要和他在一起,要见他,要抱他,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小姑娘朦胧着眼睛,使劲儿地点头。

那男人忍不住,无法自控,欣喜全在脸上。

他给她擦着泪,把她抱的更紧,护的更紧了。

“朕也爱你,蓁蓁。”

那男人看着她说,但接着转念便又想起了裴玄承。

“那裴玄承呢?你爱他么?”

蓁蓁抽噎着,泪汪汪地看他,甚是不明他怎么提起了裴玄承来。她都说过很多遍了。

小姑娘摇头,哭腔,“我不爱他。”

嬴煜看起来很兴奋,急着又问道:“那你的香囊中为什么揣着他的小像?”

蓁蓁一脸无辜,抽噎了两下,一边哭,一边急着连摇了两三下头。

“我没有揣他的小像,从来都没有过,我的香囊中只有你的小像,虽然是画了好久好久,还不是我自己画的,是鹊喜乐云帮忙,大家一起画的,后来,后来那香囊还丢了,但真的只揣过你的小像,我揣裴玄承的小像干什么?”

蓁蓁此时倒是也不撒谎了,实话实说。

嬴煜一听恍惚一下子就明白了点什么。

操,莫不是那些女人搞的鬼?

“没什么蓁蓁,没什么蓁蓁。”

他只想了一下,转了思绪又回到这事儿的本身上,答着那小人儿,忍不住,再度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男人心中得意,沾沾自喜。

他就知道!她根本就不爱裴玄承,呵,她只爱他!

这时外头的打斗声传了进来。

那小人儿也早已渐渐地不哭了。

他朝着她更靠近了,一面给她擦着眼泪,一面问道:

“蓁蓁,你怕不怕?朕带你冲出去,带你回家。”

小姑娘小脸儿花里胡哨地,时而还抽噎一下,先是使劲儿地摇头,后是决然地点头。

“我不怕!”

是,蓁蓁从未想到过,她也能这么勇敢。

在他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从小胆子就小,就怂,但第一次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此时此刻,死她也不怕了。

嬴煜搂着她,又给她一点点地擦了擦泪。

而后,嬴煜便将那小人儿背在了身上,护的紧紧的,冲了出去。

外头打斗不休,死伤极多。

蓁蓁何曾见过这场面,出来就被震慑住了,眼睛也不够看了。

她紧紧地搂着那男人,缩了缩,哆嗦了两下,顿时又怂了。

但......

嬴煜前边儿将人砍倒,那小人儿眼睛一亮,小脸儿花里胡哨地,后边儿当即便照着那倒下去的人脑袋上补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