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翌日晨时, 白云间。

裴玄承刚刚放下镜子,房间门口便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世子,林三小姐来了。”

男人眸光微微朝那卧房的珠帘瞥去, 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 方才开了口。

“请她进来。”

不时,小厮的声音再度响起, 同时也传来了推门与请入之声。

裴玄承起了身。

林瑶迈入房中便听见了卧房之中珠帘相碰, 发出清越的声音, 继而看到了他。

裴玄承一身银色绸缎,玉树临风,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让他只要一出现,周围的一切, 仿佛什么都暗淡了。

男人负手出来,那双温柔的眼眸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继而,唤了她。

“瑶瑶。”

语声一如既往的温和, 包括他看她的眼睛。

他到了她的身前,一直瞧着她,拉过了她的手,也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怎么这么早?”

他语露关怀,便这般抱住了她。

俩人又到了咫尺距离。

林瑶本就紧张,此时小脸儿烧红, 无疑更紧张了。

俩人自那云山看雪,一起度过了三日,而后只见过一次, 便是昨日在宫中。

“我不是在监视殿下。”

小姑娘微垂着头,语声软糯娇柔,解释着。

裴玄承垂眸,长睫之下一片淡淡的影子,温和地道:“我知道瑶瑶。”

他自是知道她说的是昨日。

昨日他奉旨入宫,她也去了。

她确实不是在监视他,只因不知太后召他入宫是何缘由,只因惦念,但现在她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林瑶唇瓣微颤,没开口。

裴玄承缓缓地抬眸,将她拉了过来,扶她坐下。

他坐在她身边,给她倒茶,推到她身前,抬手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瑶瑶,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会等我么?”

林瑶缓缓地抬了头,对上了裴玄承深邃的眼眸,但见他微微地朝她靠近了来,哑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时常相见,待它日事情结了,我便带瑶瑶离开,与瑶瑶终身相伴,瑶瑶觉得可好,嗯?”

俩人眸光相对,小姑娘的眼睛清澈无比,仿若麋鹿一般纯洁。她唇瓣微颤,长睫缓缓地动了两下,许久还是没说出话来。

裴玄承渐渐靠近她,轻吻了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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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宫中,除了巡逻的脚步以外,四下无声,一道纤细的黑影掩人耳目,翻-墙潜入储秀宫中,一盏茶后悄然而出,沿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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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九,距离蓁蓁假死逃离还有最后两日。

昨日她还在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了一整天,今日突然就紧张了。

尤其是到了下午嬴煜还来了........

眼下她自是希望见嬴煜的次数越少越好。

此事非同寻常,多说多见皆是不宜,她怕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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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嬴煜。

自那小没良心的和他说了要去拜佛后,一连三日,嬴煜又是都没见她。没见归没见,但他暗地里自是对她所谋之事的进展了解的一清二楚。

眼下距离腊月初一便只剩下两天。

嬴煜一直在等她反悔,等她放弃。

然非但没等到,就那暗卫所描述,似乎,她还挺雀跃?

男人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使劲儿地掼在了桌上,黑着脸。娘的,他又想骂人了!

这般自己生闷气,自酌自饮,喝了两壶酒,而后也不知道是借着酒劲儿还是怎么,脾气更大了,起身粗声,极其不耐地朝着张忠连唤道:

“备辇!”

那宦官一头的汗,连连答应,立马下去吩咐。

而后他去了哪?

自然是去了延禧宫,苏蓁蓁那。

沿途一路,那男人宽肩长身,手臂搭在扶手上,沉着脸,脸色黑如煤炭,肃然地倚靠在御辇之上,那股天威让人望而生畏,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心情不好,其下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嬴煜面上这般,心中只有更甚,怒火极旺,暗道:那个小狐狸精放肆!大胆!她还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就差两日了还没反悔的动静。她还真要跑!还是假死逃跑!想要和他今生再也不见了!真是反了天了!她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不知道他是谁?!他现在就去找她摊牌,现在就去揭发她!去收拾她!

嬴煜显然是带着火来的,且是信誓旦旦,内心之中大张旗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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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蓁蓁一听说他来了,着急忙慌地吩咐宫女嬷嬷。

“乐云,鹊喜,嬷嬷快快!”

她近来更是高度警惕那男人的到来,事情已经到了最后了,绝对不能有什么差池!听到宫人报了,她立马让人准备,候着,而后不时便听到太监的通报,继而看到了人........

那男人一出现,小姑娘眼睛就是一亮,殷勤的过分,当即就像上次那般,雀跃地便迎了过去。

“陛下!”

她过去就香软地钻进了他的怀中,口中连连娇唤。

“陛下,妾身好想陛下。”

嬴煜大步流星,带着火而来,路上想的就厉害了,想摊牌,想那小人儿跪在他面前求饶,当真是解气又解恨!但一到了地方,看到了人,那小姑娘一扑过来抱住他,他竟是立马就站在了那,手不自禁地就抬了起来,也搂住了人,抱住了她,且是很紧很紧的抱住了她。

接着便风也调了雨也顺了,脾气和怒火竟是瞬时全压在了心里,面上半分都没有了。

“妾身听闻陛下近来政务更加繁忙了,陛下可莫要太累,伤了身子,妾身会心疼的。”

那小妖精扬着小脸儿,娇艳欲滴,说的一本正经,极是感人肺腑。

男人有气撒不出,过了一会儿粗声道:“知道了。”

接着俩人便进了屋去。

嬴煜可谓是心底的火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蓁蓁自是全然不知,她只想着眼下。

宫女上了茶来,她立在桌旁为嬴煜倒水,一双美目缓缓地转着,寻思着和他说点什么,最好是无关紧要的,越无关紧要越好,而且自己可定要打起精神啊,千万不能瞎说乱说什么!

嬴煜坐在那,面无表情,但心中怒着,一会儿想:收拾她!教训她!和她摊牌!!

一会儿又想:不行,她肯定要害怕,肯定得哭,心中竟是舍不得,最后折中,便想着再等等看。

正在这时,但见那小人儿端了茶过来,一副小狗腿的模样,笑吟吟地开口道:“陛下喝茶。”

嬴煜接了。

“陛下要给嘉宁公主赐婚了?”

蓁蓁想来想去,想起了昨日太后召见顾晟尧一事。嘉宁公主要为顾晟尧悬梁自尽,非他不嫁,想来太后是要赐婚的。

此事好,她好信儿,感兴趣,想知道,还和她与嬴煜都无关,更与她逃跑无关,没有比之再好的了。

她便就找了这话题。

嬴煜听了,有一搭无一搭地“啊”了一声,瞧着他倒是没什么兴趣的模样。

但蓁蓁不管,她就说此事。

小姑娘过去了他身前,很自然地往他腿上一坐,玉手勾住他的脖子,问道:“那,什么时候呀?”

嬴煜抿了口茶,沉着脸,不冷不热地道:“过了年再说。”

蓁蓁缓缓地眨着眼睛,奇了,“为什么呢?”

嬴煜好像更不耐更不感兴趣了。

“因为她年龄太小,而且朕也不喜欢那个男的,拖一阵子,没准过两日她也不喜欢了。”

蓁蓁一听这话,更来了兴趣,羽睫忽闪忽闪地问道:“陛下不喜欢顾世子?为什么?”

她心中猜着,是因为传言那顾世子风流?还是因为顾家终究是前朝的开国功臣?

但顾阁老归隐多年,早就什么都不管了。

便是昔日改朝换代那么大的动荡,顾家都置身事外,什么都没管。

如此,难道嬴煜也忌讳?

小姑娘越想越好奇,等着那男人答话,这时看到嬴煜冷了脸,接着竟是沉声,不耐烦地道:“长得太白了!”

这话一出,蓁蓁楞了。

她万万没想到嬴煜能说出这话!

长——得——太——白——了——

他不喜欢顾晟尧是因为顾晟尧长得太白了?

这.......这.......

蓁蓁震惊了。

这是,什么,理由?

这确不是嬴煜不喜那顾晟尧的根本原因,但也差不多......

他他娘的就是讨厌小白脸儿!

蓁蓁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这时偷瞄着他,察言观色,怎么突然感觉他心情不大好?

“陛下,怎么了?”

想着,小姑娘轻轻地晃了晃身子,一副撒娇难缠之态。

嬴煜的心情当然不好,“强颜欢笑”罢了,虽然他并没笑。

此时,听那小妖精问,他眯着她,眯了半晌,越看她越来气,但气也发不出来,最后眼睛一抬,粗着声音道:“朕要睡觉!”

“唔?”

那男人傲娇的那副模样,好像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接着他居高临下,垂了眸,又眯住了她,沉声道:“对,你伺候。”

“......是,是,是......”

蓁蓁小脸儿一红,应了声,自然知道他这睡觉是何意思。

大中午的,这男人要.......要做那种事.......

接着也没待蓁蓁反映反映,嬴煜便起了身,一把把她扛在了肩头,去了卧房。

这动作大的,屋中的宫女顿时都红了脸,赶紧急着去各窗边落了帘子。

蓁蓁更是浑身烧了个透,小脸儿跟煮熟的蟹似的,那男人带着她三俩步进了卧房,又三两步与她到了床上。

帘子落了,屋中微暗,正午,日头正是最热的时候,照在帘上,屋中一片微微暗红。

蓁蓁被放下便见那男人的俊脸逼视过来。

俩人离得极近,他盯的也极紧,一如既往,狼一般的眼神儿。

小姑娘一呼一吸,心口起伏不定,一双无辜含水儿的美目露着几分娇憨与几分媚色,无知无觉却也勾魂儿一般。

她同样看着那男人,时而眼睛一动不动,时而又一连眨了好几下,心口“咚咚,咚咚”地狂跳不止,接着她一声轻呼,那男人便将她压在了身下,脑中最后能思索的便只剩下了两个词:“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纱幔轻动,塌上馨香四溢。

晚会儿,多亏了前朝有政事儿,把这九五之尊请走了,否则蓁蓁都担心自己被他弄得明后日起不来床,那还跑个球了!

那男人走后,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晚膳都没吃,直接到了第二日清早才醒。

第二日——冬月三十,她逃跑前的最后一天。

这天一大清早,蓁蓁便紧张无比。

她突然觉得这一年来,她的人生就仿佛是一个圈。

年初她入宫,年末她出宫,不论是入宫前还是出宫前,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七上八下,惧怕无比。

这几日,她当然也有与宫外的十夜联络,一切都好,可谓万事俱备,只欠她跑!

这最后一日,一整天,她战战兢兢的,但终是过了去,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嬴煜没来。

今日那男人若是来了,她真是太容易穿帮了。

想着不紧张不紧张,但心里有鬼,还能真一点儿不紧张么?

那男人要是在她身边儿,她肯定得哆嗦。

到时候他一问,她未必能招架的住呀!

好在他没来,真是佛祖显灵了!

当晚躺下睡的时候,蓁蓁一直叫乐云在一旁陪着她,给她讲故事,否则她胡思乱想睡不着。

乐云的故事真是不错,没一会儿便把她哄睡了.......

屋中香暖舒适,小姑娘呼吸匀称,睡得香甜......

然,她倒是睡的香甜,另一头恰恰相反.......

嬴煜翻来覆去,心情差到了极点,干什么都是极没好气儿的。

乾清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除了喘气之外,半丝声音都不敢有。

那男人一整夜都没怎么睡。

晨间他醒的更早,睁开眼睛就叫来了张忠连,第一句话就是,“几时了?走了么?”

张忠连点头哈腰,脸上堆笑,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现下方才寅时二刻,天还未亮,苏贵妃尚未出发。”

“哦。”

嬴煜沉声应了,又恢复了一贯的深沉。

他微一蹙眉,揉了揉太阳穴。

操!醒早了。

但自然是睡意全无,也没再接着睡,起来洗漱更衣,早膳也没怎么吃进去,喝了两口粥就扔下了勺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宫女端了下去。

张忠连看在眼里,摇头叹息,忍不住劝了两句,皇上这半个多月来就没什么胃口,每日进食不多,都瘦了,龙体要紧啊!

但刚说了个开头,嬴煜便不耐烦地让他闭嘴。

张忠连也便只好憋了回去。

嬴煜这日起的不是一般的早,在房中坐了半个多时辰,等着上朝。但他今日心中脑中还哪有政事,全是那小没良心的!全是怒火!

前日想和她摊牌,想收拾她,但后来没舍.......

嗯。

不过现在想来也好,今日她要是真敢跑,他就抓她个正着,倒时候那小狐狸精怕是哭都找不着调。他倒是要看看,看她怎么解释?!

嬴煜黑着脸,喘着粗气,信誓旦旦!

而后他到底还是叫来了暗卫头目。

那暗卫的头目是个男子,叫夜鹰。

“今日,务必护好人,不能有任何差池,有动,立刻来报,切记此事不可有任何泄露,如若泄露分毫,杀无赦,明白?”

“是。”

夜鹰躬身领命。

嬴煜头顶冒烟儿。若是这烟能形容他此时的气焰,那他头顶可谓是已浓烟滚滚,能呛死人的那种了。

男人蹙眉,低头,又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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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蓁蓁可不知道嬴煜都要烧着了。

她正悠哉悠哉地做着美梦,梦中梦到了自己已经逃了出去,远离京城,从此青山绿水,山高水长,四处游玩,吃着各色小点心,蜜汁鸡腿,鹅肝,花香藕等等等等,好不快活!

醒来时肚子咕咕叫,是被馋醒的,而后一回想这梦,蓁蓁但觉是个好兆头!

如此逍遥快活,还少了家族被牵连的后顾之忧,能不开怀么!

是以,她前一日的紧张担忧烟消云散了大半。

早膳,她还亲点了个蜜汁鸡。

“小姐,确定早上吃么?”

嬷嬷问着,小姐可是从未早上吃过什么油腻的东西。

“吃!”

蓁蓁点头,咽了下口水。

她馋了,要马上吃到嘴。

不时,她收拾妥当后端坐在桌前,饱饱地美餐了一顿,吃了大半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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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嬴煜坐在龙椅之上,其下是文武百官。

叔父嬴无筹正在秉着什么,但他就见他的嘴翕翕合合,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辰时三刻左右,太监张忠连听到消息,凑到帝王耳旁,报了皇上适才交待的。

“陛下,苏贵妃出发了.......”

嬴煜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又不紧不慢地回过了头。

嗯,他就这句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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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是出发了,带了嬷嬷与鹊喜,还有不少护卫,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乐云留在了宫中。

嬷嬷、鹊喜与她同车,自然是会同她一起坠崖。

乐云就快满十八了。

蓁蓁这一“死”,惠嫔熙姐姐肯定会把乐云和东子收入宫中。

待乐云满了十八,也就能出宫了。

东子跟着惠嫔,惠嫔熙姐姐自然不会亏待他。

蓁蓁自出了宫便开始心口狂跳,又兴奋又害怕,这种感觉真是微妙!

她的手一直握紧嬷嬷的手,小脸儿微白。

她从小胆子就小,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啊!

但她自然不是担心事情暴露。

这事儿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几乎没有暴露的可能。

到时候马车一掉下万丈深渊,事情就结了。

但即便如此,她当然也心口猛跳。

尤其是看到了十夜。

长街上,她掀开车帘,只见少年立在风中,黑衣黑帽,眉清目秀,那双眸子清澈纯净,还有一些微红,紧紧地望着她。

蓁蓁咬住了唇,知道自己所谋之事来了,更紧张了。

但事实上事情异常的顺利,她需要做的也十分的简单,更是她最最擅长,最最拿手,最最家常便饭的。

便是作。

皇家马车,里头极其的宽敞舒适。

她出行也带了不少的东西,尤其吃喝。

蓁蓁特意带了豆浆上车。

嬷嬷鹊喜时而掀开车帘,朝外看着,待到了十夜为她们计划的地点后,蓁蓁便开始了她最最擅长之事。

护卫在外突然便听见车中一声娇滴滴的暴怒,正是贵妃娘娘在喊停车。

那护卫首领不是旁人,就是那暗卫夜鹰。

夜鹰抬了手,马车便停了,接着他便看到车门被打开,贵妃娘娘下了来,微红着眼圈。

“本宫要沐浴!本宫这样怎么见佛祖!你去给本宫找间民房!马上去!!”

那夜鹰躬身,抬眸小心地看了贵妃娘娘一眼,她戴着帷帽,但他也看到明白了,是她的衣服上洒了什么,领口也有。

那夜鹰什么都没多问,本也不该多问,贵妃娘娘吩咐什么便做什么便是。

他躬了身,去了。

不时,他回来禀了,但见贵妃娘娘瞅着这一行护卫,颐指气使地道:“你们谁也不准靠近!里头的男人,都给本宫撵走!”

夜鹰还是如此,微一躬身。民房中只有三名女子,男子自然是早就撵走了。

他找了一家最干净,条件最好之地,也心知肚明,自己正好中计。

果不其然,进去的是贵妃,但半个时辰后出来的,便换了人。

人带着帷帽,又是皇上的女人,本他怎敢细看?自是根本不可能发现,但他是来干什么的?

便只那一双手便暴露了。

传言苏贵妃国色天香,虽然他不知人到底长得什么样,但那一双柔荑,不得不说,也是无人能及。

夜鹰朝另一人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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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换了衣服,在民房之中,透过窗子,朝远处的马车和护卫看着,待见三人都上了车,护卫不时也上了马,众人都走了后,她使劲儿地舒了口气,小脸儿上现了笑出来,心中无比激动!

“太好了!”

事情成了一大半了。

她神色喜然,小脸儿微红,极为雀跃,拍了手!

而后,她便看到了十夜。

少年匆匆而来,“小姐,马车在外。”

“好!”

蓁蓁使劲儿地点了头,接着便和嬷嬷鹊喜两人换了车,自是姑且没立马就逃,却是要在城中等待两天,除了还有些事外,便是避避风头。

想来今日要不了多久,十夜便会传回马车坠崖的消息!消息也很快就能传回宫中!

那时,她所谋之事也便彻底成了。

蓁蓁几人到了城中临时住处。

那时一家宅院,环境极好。

到了没多久,她便给鹊喜戴了帷帽,把人支了出去。

“你回苏府一趟。”

鹊喜明白,这些都在计划之中。

小姐自然是要告诉夫人真相,否则她“死”了的消息传出,夫人怎受得了。

鹊喜当即便去了。

而后蓁蓁彻底放松了!

她洗了澡,吃了午膳后,甚至心大的还睡了一觉,醒来便开始抱猫玩耍。

十夜很是了解她,这临时住处舒服不说,要什么有什么,关键是竟然还有一黑一白两只小猫咪。

小姑娘逗猫逗的不亦乐乎,转眼到了晚上,天色微降,孙嬷嬷过来。

她虽没说话,但蓁蓁玩乐之间一抬头,看到了她面有忧色。

小姑娘问道:“怎么了嬷嬷?”

孙嬷嬷摇了摇头,“或许是奴太心急了。”

蓁蓁吃着东西,美目忽闪两下,“嬷嬷是急十夜还没回来么?”

孙嬷嬷点了点头,“四个时辰了。”但之后又摇了摇头,“事情哪那么简单呢。奴多虑了,再等等便是。”

蓁蓁这次倒是异常放松。

“就是呀,路途这么远,没那么快的,嬷嬷别担心了,倒是鹊喜该回来了。”

她一面吃,一面说着,这边话音刚落,但听屋外响起了极其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呼唤,“小姐!小姐!!小姐!!!”

那声音不是旁人的,正是鹊喜的。

蓁蓁与嬷嬷听闻不对,皆是心一颤,双双迎了出去,但见鹊喜脸色煞白,帷帽早已摘了下。

她奔过来时,腿都软了,若非嬷嬷扶住,她已然是跪了下。

宫女满目惊恐,嘴唇都白了,直直地看着蓁蓁。

“小姐,小姐,陛下,陛下派人去过苏府查过小姐闺房,且拿走了小姐所有的画。画,画啊小姐,陛下抽屉中,卷起的,那个好眼熟好眼熟的画!”

“唔!”

蓁蓁脑中“轰隆”一声,手臂瞬时一松,猫咪都跳了下去。

画,画?!

然还没待想完,听那宫女颤声接着又道:“不止,便就是那拿走画的前后几日,小翠还遇到了一个后来就,就就就,就消失了的老乡!小翠起先没理会,但后来那人再也没出现后,她试着打探了她,然后方才发现,那人说她是丛家二小姐的丫鬟,但事实上丛家根本就没有此人!也是那时,小翠方才后知后觉,方才发现,那人和她所聊,所聊之事,里外,前后,都在围着小姐。奴婢听她一讲,便觉得蹊跷,再一细想,小姐,可不是陛下在派人套着小姐心上人,心上人之事啊!”

“唔......!!”

画,心上人,心上人,画.......

啊!

蓁蓁脑袋炸了。

完了,不是吧!

她当然记得自己和嬴煜的一切始于什么?

始于她爱他的谎言!

她当然也记得自己曾说过爱了许小五九年,画了许小五九年。

但她哪能想到有一天,嬴煜真的会去苏府找画?

更哪能想到,他还,还派人探了她以前房中二等丫鬟的话?

他在意么?

一个女人说爱他而已,他闲的么?还去查真假?

那莫不是,莫不是,她一直谎话连篇的事儿,早就露馅了?

天,天呐.......

蓁蓁的脚软了,浑身冷汗,站不住了。

然接着,她更是脑中“轰”的一声。

丫鬟脚步匆匆,神色匆匆,亦是脸色苍白如纸,进门颤声道:“贵妃娘娘,皇上,皇上来了.......”

那丫鬟自然是不认识皇上,但玄衣纁裳,穿着龙袍的还能是谁?

蓁蓁瞠目结舌。

哭了。

怎么?她连逃跑之事都穿帮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她现在想晕,想逃避,想一闭眼睛晕过去!

但奈何清醒的要命,一点晕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眼睛猛地便定在了门口,定在了来人玄衣上的那条张扬舞爪的金龙上,继而缓缓向上,看向了那男人的脸,定在了他的脸上。

只见,那男人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垂眸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蓁蓁与他对视几秒,而后瞬间蔫了,一下子就低下了头,浑身有点哆嗦,揉捏着小手,目光游离,东看看西看看,心中乱做一团,脑中就四个字。

“彻底完了。”

这时她余光但见门口那男人走了进来,且是朝她走了过来。

她捏着小手,随着他靠近,下意识地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脊贴在了墙上,而后便就垂着头,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贴墙立着,看自己的脚尖,时而微微抬抬眼眸,看那男人的脚尖。

他还在朝她走,一步一步的。

嬴煜一直朝着她走,即便知道她已经退到了墙角了,但他还在向前。

他看着她,来的路上还带着火,想收拾她,给她好看,可到了后,火又没了。

非但是没了,他的眼神,此刻没了骄傲,没了野性,有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很柔和,好似有些讨好,好似带着些乞求,又好似有些卑微.......

他没开口说一句话,就是时不时地朝她靠近那么一点点。

俩人已经咫尺距离了,但他还是如此。

蓁蓁看着自己的脚,也看着他的脚,瞧他一下下的仿佛还要向前,暗道:我没地方了,你别挤我了。

而后她下意识地便躲了躲他,小手也是很自然地去推他。

她轻轻地推,如此几下,而后也不知是哪一下,怎么弄得,那男人怀中掉出了一个白白的小东西。

蓁蓁头始终低着,当然是一眼就看见了。

她眼睛一亮,好奇那是什么,便仔细了起来,这般认真一看,心微微一颤,竟是发现,那掉在地上之物是她那日在书房里和他那个,被他仍丢了的一只袜子!

他,揣着她的袜子.......?

小姑娘收回了目光,缓缓地向上朝他的脸看去,看了一眼,又做贼似的,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一双美目转啊转啊.....

转啊,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