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也不算什么。”
蓁蓁强忍着,方才憋了回去。
接着她便转了话题,“瑶瑶, 我带你去看看宫中的梅花, 可好看了!”
林瑶笑, 小脸儿柔美如玉, 恬静温雅地点了点头, 答应一声。
俩人说罢,便都起了身,由着各自的贴身宫女、丫鬟为她们披了披风。
天儿不知何时又阴了下来, 有雪花飘落。
俩人一赤一粉,皆是雍容贵气, 各带着披风上的镶裘衣帽, 雪白雪白的绒毛映着两张灿若桃花的小脸儿。
蓁蓁挽着瑶瑶的胳膊, 一路上颇为雀跃。
她沿途赏景,时不时地抬手给瑶瑶指一指,心中暗道着:再见喽!再有三日她就跑了!
不知走了多久, 这时正欣喜地说着, 也听着瑶瑶在笑,但突然感到瑶瑶的手微微一颤。蓁蓁颇惊,刚想问她怎么了,余光便看到了前方。
前方, 只见一男子一身玄色披风, 银冠束发, 面如凝脂,珠玉在侧,濯如春柳, 轩如朝霞,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贵气与魅力,却是那顾晟尧。
蓁蓁这时方才想起他来,想起太后召他入宫,想起嘉宁公主,心中不禁暗道:哇,这驸马爷长得白白净净的,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确实是好看呐,难怪嘉宁公主能为了他真踹了凳子!
蓁蓁看了一眼,感叹一下而已,而后便转了眸,这时余光见那男人渐缓了脚步,在她走近之时,微微侧了身去。
蓁蓁从他身前而过。
小姑娘转眼便又被旁的什么吸去了注意,抬起手来,指向左前方雪中的一只彩蝶,欣喜地唤着拉着身旁的瑶瑶看,然猝不及防,脚下蓦然一滑......
千钧一发,她那声微乎其微的轻呼尚未出口,便感到手腕一热,被人扶了住。
蓁蓁心跳漏了半拍,转眸过去,顺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微扬起了头,只见那扶她之人不是别人,却是那世子顾晟尧。
雪花飘零,瞬时,俩人眸光相对,一个清澈纯真,宛若麋鹿一般;一个深不见底,幽深如潭。
“多谢公子。”
一切只在须臾,林瑶来到蓁蓁身侧,接过她的手,隔在两人之间,转眸看了男人一眼。那男人收回了视线,负过了手去,转了眼眸。
他,什么都没说。
主子差点滑倒,东子和鹊喜皆是心一颤,这时立时上前请罪。
“奴婢/奴才该死!”
他二人,包括后面跟着的一排人,适才皆被那冬日里罕见的蝴蝶引的分了心,竟是护主不周,此时自是极为自责。
蓁蓁对喜欢的人向来宽容,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都起来吧。”而后她又看了那顾晟尧一眼,拉着瑶瑶走了。
林瑶微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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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杜若气急败坏,匆忙地行着。昨日她与姜芙得了玉儿与香儿的死讯,立时去了储秀宫找沈琬
那沈琬比前些日子是好了一些,也下了床,但态度清冷,为人高贵难近。她往昔倒是就这般,但那陷害苏蓁蓁一事那日是她提出来的,眼下,她却是有不做了之意。
姜芙向来为她马首是瞻,倒是顺着她说。
叶杜若不甘!是以,第二日,她便偷偷地亲去了那冷宫见孟茹儿询问其它切入点。
那孟茹儿听得赵千茉的两个丫鬟死了,很颓废失落,声声言着线索断了,线索断了,人跟傻了,疯了一般。
叶杜若无获而归,心中愈发的不甘和气愤。她心情不佳,适才正推搡着贴身宫女泄气,转瞬拐了弯,骤然看到苏蓁蓁与一男子,那男子看她的眸光.......
她的眼睛蓦然便定在了那男人的脸上,心口猛然狂跳了起来。
“殿.......”
然一瞬之后,她又瞬时清醒了。
不对,不是。
那不是顾阁老家的世子顾晟尧么?
那太皇太后日万寿庆典上叶杜若见过此人。
这近两个月来,嘉宁公主为了他在寝宫作的翻天覆地,又绝食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昨日来真的了,据说太监只消晚到一会儿,她怕是就真一命呜呼了。
叶杜若原是对那顾世子只有个大体的印象,知道他生的好,很是打眼。今日一见,虽往昔只有一面之缘,她也是认出来了。
可为何刚才会........
那个眼神......
一瞬而已,叶杜若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是自己被气的眼睛花了?
接着她自然是没走这两条路,恐和那苏蓁蓁迎面撞个正着。
苏蓁蓁那副骄纵跋扈的样子,叶杜若看了就来气,是以人转身就走了!
她之后,一美人携着贴身宫女款款而行,与她迎面相对,见她过来,微微淡笑,停了脚步,朝她恭敬地一礼。
叶杜若自是理也没理。
那美人丹唇微扬,一双妩媚的凤眸氤氲深邃。
接着她便再度侧身恭候,樱唇含笑,等着贵妃娘娘浩浩荡荡地过去,而后她看到了那男人。
裴玄承微微侧头,长睫缓缓抬起,一双凛冽中带着几分绝情的桃花眸幽深无底,未动半分声色,只有一搭无一搭地抬起了手,抚摸了身旁树上的一支梅花。
引路宫女一直侯在身旁,不时,他动了脚步。
宫女便也继续引他前行。
美人唇角微微一动,继而步步生花,缓缓过去,摘了他适才碰过的梅花,将一张字条倒入手中。她捻了雪透过了那纸张,一个地点浮现其上。
美人与宫女相视一眼;宫女点头去了。
半炷香后,宫女带回一个药包交给了那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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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暮色刚刚降临。
顾府一片宁静,且越临近世子的玉笙居,四下越静,那里一片黑暗。
碧纱灯笼随风轻摇,月光朦胧,半遮半掩,天际微暗,雪花缓缓飘零。
裴玄承独自一人走在府中,跨过月洞门,进了那玉笙居。
顾府他不常回,但不回,居中自是也有丫鬟照料打扫。
此时屋中却暗无光亮,各房之中也全然没有半分动静。
裴玄承推开了那房门,长身玉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拾起火石,慢条斯理地划开,点然了烛火。
而后,他未转身,却唇角一动,扬起了一抹笑来,语声温润而缓缓,开口道:“父亲大人,怎么不点灯?”
他话声落下,身后便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敢。”
裴玄承又是轻动了唇角,这时转了身过来,语声含笑。
“父亲大人怎地还怕火?不是有下人办么?”
椅上的老者年过古稀,一身深青色贵气绸缎长袍,头发与胡须皆已全白,虽年迈,但瞧之精神抖擞,老当益壮。
他之“不敢”不是裴玄承话中的“点灯”,而是裴玄承话中的那句——“父亲”。
俩人皆是心知肚明。
顾阁老没就着此再说什么,而是道:
“杀了王胜,杀了晟尧,还有多少无辜者死于你的刀下,昔日礼贤下士,温文尔雅,宅心仁厚,悲天悯人的殿下去哪了?”
裴玄承微微倚靠在了身后的案几上,桃花眸缓缓开合,唇角噙笑,很温和地道:“父亲大人在说什么,晟尧不是在此么?”
顾阁老并未看他,脸上没半分表情,无喜无怒,无悲无伤,也没答话,却是过了许久,方才道:“收手吧,趁还来得及。”
裴玄承缓缓地舔唇,笑了,笑而不语,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再度开了口。
“顾阁老,怕了?”
他起了身,缓缓地围着顾阁老所座之处慢行。
“怎么?顾阁老昔年和太-祖皇帝义结金兰时没怕;全家被太-祖皇帝从大火中救出时没怕;立下誓死捍卫裴家江山时没怕;受封受爵,大把的金银收入囊中时没怕,但现在,怕了,嗯?”
顾阁老沉默良久,半晌没有一句言语,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裴玄承停在了他的身后,微微俯身,眸光深不见底。
他扶住了他的肩头,很温和地道:“顾阁老老了,便不要多管闲事了。我要是你,会乖乖地听话,颐养天年,每日看看书,侍弄侍弄花草,免得让儿女、夫人以及刚出生的小外孙莫名其妙地遭受无妄之灾......”
顾阁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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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八日
距离蓁蓁逃离,还有最后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