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蓁蓁自太皇太后寿辰那日与嬴煜提起了爹爹之事后便再没敢提。

那日, 那男人起先很好,但明显听她提起了她爹爹后脸色就变了,蓁蓁看的清楚, 心颤了够呛。

但不论那男人怎样忌讳,怎样不喜她提,蓁蓁该提也得提。

眼下九月已过了大半,爹爹的事儿真的很棘手。

这日平阳侯下狱之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快传到了后宫之中。

乐云二次进宫得力于平阳侯相送,是以她对那蒋卓的印象是不错的。

但没人知道为何,蓁蓁好事儿, 加之这人对他来说也算是特别, 坑过她,也帮过她。她还忘不了往昔做的那个他和她姨母成亲的梦,是以蓁蓁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没少派人打听。

地位使然, 眼下蓁蓁贵为皇贵妃,消息自然灵通了许多,手里头也早有了不少能办事的人,打听消息实则不算难事。

但这事儿难了, 打探许久,硬是没打探着。

然她从小便是这样的性子, 越是神秘, 越不知道, 越想知道, 最后亲自出马,悄悄地问上了张忠连。

那太监对她一如既往地恭敬,笑脸相迎, 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但全是恭维的废话,对于这事儿的原因到底也没说。

没说归没说,但是.......

“奴婢怎么觉得,张公公的意思好像和苏家有关......”

张忠连走了后,乐云张口道。

“奴听着也像。”

乐云说完后,孙嬷嬷也说。

蓁蓁倒是没听出什么。她云里雾里的。宫女和嬷嬷说完,她缓缓地忽闪了两下羽睫,一脸无辜,但面上虽说如此也没说什么,心中却是也没少寻思。

前两三日,这事儿便也就这样了,陆续到了第五六日,“平阳侯下狱与苏家有关”的传言越来越甚。

小蓁蓁心肝乱颤。

她是不爱听这话!

若是与苏家有关,肯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对苏家不好的事儿,让嬴煜大怒,把他打入天牢了。

因为嬴煜自己就不喜欢苏家,她一提苏家他就变脸就是证明,况且蒋卓给她往宫中送过钱,送过人,这算是帮她,也不是对她,对苏家不好之事。

那如若是蒋卓做了什么对苏家有益之事,让嬴煜大怒,因此下了狱,蓁蓁就更害怕,更不爱听,更不希望了。

谁人不知道蒋卓是嬴煜心腹,是他身边儿的红人之一,把他打入天牢那得是多严重的事儿。

那不是间接说明,嬴煜放过苏家无望,放过她爹爹无望么......

蓁蓁不要想,不要听!不要他下狱与苏家有光!

她心中惴惴,是以接下来这几日也是没少去找那男人。但不敢问自家之事,蒋卓的事儿就更是不敢问。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那男人的脸色,说话也很是小心,而后发现挺好的呀!

他对她还那样,没什么变化,还赏她东西,还抱她亲她,还对她是时而露出谄媚的笑,坏是坏了一些,讨厌是讨厌了一些,但没什么异常。

是以蓁蓁更不信那什么“平阳侯下狱与苏家有关”之传言了。

这日是自那平阳侯下狱后的第十二天。

蓁蓁已然将那事儿抛之脑后,忘的差不多了。

太皇太后寿辰之后,皇后梁念薇便被解了禁。她虽为中宫皇后,但因为大婚后便被禁了足,却是根本就还没得到那协理六宫的实权。

眼下这后宫事宜还皆是由梁太后把持着。各宫小主,包括梁念薇,每日都会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届时大家小坐片刻。

这请安之事,后宫中的所有小主都会去,依旧只有蓁蓁不必去。

其原因不是她骄纵无礼,还是因为太后不许她去,不想见她。

她往昔的妃位,太后不承认;如今的皇贵妃之位,太后就更不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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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杨柳青青,啼莺缭乱,琼作树,玉为栏,天气正好,御花园中各色群芳也好似争先恐后地抓着这最后机会,尽情释放芬芳。

蓁蓁闲来无事,一面在此赏景,一面等林熙姐姐请安回来。

她手扶凭栏,穿着打扮的瑰姿艳逸,正悠闲地朝着湖中望着金鱼,过不多时,听到了动静。

蓁蓁与林熙约好了,是以很自然地以为是林熙来了,听到动静后心下一喜,便欣然地循声望去,起身着急忙慌地被前后簇拥着,领着一行宫女太监朝人迎去,但转了个弯儿,眼见着看到了人了,这才发现不对。

那来人不少,三个衣着华丽的主子身后各跟着三五个宫女,加到一起架势也不小,哪里是她的熙姐姐,却是沈琬、叶杜若和那姜芙三人。

小姑娘顿时渐停了脚步,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实则蓁蓁与她们并不时常能遇上。

她不用去请安,大部分时候和她三人都是错过的。

她不愿意见她们,显然沈琬三人也不愿意见她,彼此都躲着彼此,所以基本碰不到,不想今日却碰上了。

沈琬三人本沿途一路有说有笑,但一见到蓁蓁,三人顿时都收回了笑容。

那日太皇太后寿宴,这苏蓁蓁当着众人的面儿做作地演了那么一出,勾走了皇上,这事儿谁不记得,谁不记恨。

尤其是沈琬。

若说侍寝,众人之中的第一个,当然是她的可能性最大。

她对嬴煜一见钟情,且那日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分明感觉宴席之上,陛下看了她好几眼。

本,她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岂料那苏蓁蓁竟然.......!

沈琬咽不下这口气,然她终究是能隐忍,只是这一事之后,更妒忌,记恨蓁蓁了。

但眼下既是遇见了,沈琬倒是从容,微微一笑,缓缓俯身一礼。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打了头,叶杜若和姜芙自然跟了。

尊卑有别,苏蓁蓁是皇贵妃,她是妃位,期间差了两级,沈琬也是无话可说。

但岂料,她拜了下去之后,那苏蓁蓁竟是并未让她平身,甚至根本没理她。

那小贱人端的是香娇玉嫩,千娇百媚,撒娇似的嗓音软糯娇甜,一脸无辜竟是张口朝着自己身边儿的宫女鹊喜不紧不慢地道:“鹊喜,叫她们行大礼。”

她说的娇娇气气的,那眼眸只瞟了一眼三人而已,丝毫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鹊喜忍着不笑,心中喜极了,这事儿解气的很。

她当即便上前了一步,微微扬着头,笑道:“贤妃娘娘,叶婕妤,姜美人,请吧。”

那沈琬三人一听,顿时面色变了,尤其是沈琬。

那苏蓁蓁竟然让她跪她!

虽位份使然,她是该跪她,但是,沈琬从小在京城便跟她平起平坐。俩人家世也相差无几,以前更是极其要好的朋友。她俯身向她行礼,已然是!她竟然让她跪她。

其它俩人,尤其那叶杜若就更是不服。

一时之间空气倒是凝结了一般,有些冷。

蓁蓁知道那沈琬的自尊心受不了。

但受不了她也得受,谁让她虚伪,明明不喜欢她,以前还和她假惺惺的,欺骗她了。

她苏家一没落,沈琬就现了原形,连见都不见她不说,大街上相逢,她与她说话,她理都没理她,便好似不认识她一样。

避嫌也没有这种避法吧。

那现在,她也不认识她喽。

沈琬紧捏着手,心中不必说气成了什么样,但面上自然是依了蓁蓁之言,跪了,也行了那大礼。

其它俩人一见她跪了,也都跟着跪了。

小蓁蓁瞧着看着,心情舒畅。

她微微笑笑,抬了手,“起来吧。”

三人谢了后起身。

那叶杜若的手都攥出了声响。

蓁蓁瞅了瞅她,想起她往昔奚落她,又想起两个月前她给她唤了荷包,要害她之事,那事她还没找她算账呢!

此时新仇旧仇加到一起,小姑娘很是淡然地瞅了瞅她,抬起玉手指她一下。

“她们两个都挺好,便就你跪的不好。你重来一次,再给本宫瞧瞧。”

“你.......”

叶杜若本来就气炸了,此时俨然更是满心怒火。

蓁蓁一脸无辜,娇娇气气地道:“怎么了?嗯......是谁往昔说了,旁人入宫都有机会为妃为嫔,便就本宫是个玩-物?又是谁说了,下次见面,本宫得给她跪下......你瞧瞧看,是谁跪谁呀?”

“......”

蓁蓁一说起这事,无疑叶杜若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

不错,这些都是叶杜若往昔亲口说的。

谁能想到她能起来?皇上能这般?

叶杜若想想便尤其。

那苏蓁蓁此时地位高的吓人,皇贵妃,便是半个皇后!可不吓死人了。

叶杜若还没说话,这时但见那小狐狸精做作地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接着又道:“哦,对了,本宫还有一事不解,迷茫至今。那日陛下独带了本宫出宫游玩,回来后,是谁换了本宫的荷包,里头又装了什么?叶婕妤,你知道么?”

若是说蓁蓁前面的话,叶杜若只是一身的冷汗,怕她难为她,报复她,后面这话足矣让她哆嗦了。

她腿一软,差点便摔倒了,此时还想什么,道了“她不知道”,然后乖乖地跪了下去,再度行了大礼。

蓁蓁眯着她,微微笑笑,转眸看向了鹊喜,“好么?”

鹊喜和她向来能玩到一起,也是个不能吃亏,不饶人的性子。往昔苏家权倾朝野之时,她便是小姐的“好狗腿”,当下一听小姐问,顿时会意,笑道:“不大标准呢,娘娘。”

蓁蓁一脸无辜,瞅向了那跪着的叶杜若,“本宫瞧着也是呢,谁教你的宫规礼仪,怎地学的这般差,再来一遍。”

叶杜若狠狠地咬上了唇,但什么都没说,只起身又来了一遍。

然又一遍之后,那苏蓁蓁还不满意,终是陆续重来了七八次,蓁蓁方才罢了。

而后,那蓁蓁亦是连看都没看她三人,接着便招招摇摇地走了。

然走了颇远之后,却听那叶杜若道:“平阳侯下狱了,贤妃娘娘与姜美人知道么?”

她声音不小,当然是说给蓁蓁听的。

沈琬没出声,但那姜芙顿时接了口。

“自然知道呢,且不知是为什么?”

叶杜若攥着拳头,语声极为气愤和不善,“我倒是得到了一些口风,两个月前,据说平阳侯在朝中公开向着某人说了话。还有,他还曾为谁往宫中送了人和钱。据说,前段时日,他被派去了兖州,私见了某人,竟是意欲给谁家洗罪!陛下得知了后雷霆大怒!谁家怎么可能洗罪呢?!那不是做梦么?!此事是绝不可能之事,便是亲近如平阳侯,有此心思都得下狱!!所以,呵,风水轮流转,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某家好不了,有些人哭的时候在后头,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好,大可不必太过张扬跋扈!!!!”

她几乎一口气说完。

沈琬倒是佩服叶杜若了。

佩服她的胆量也佩服她的蠢。

确确实实,这事儿叶杜若也打探到了。

三人在一起也没少说此事。

眼下的情况很是了然,皇上被苏蓁蓁这个狐狸精迷住了,但是他不可能放过苏家。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宠,家族在后,有了皇嗣方才能长远。

皇上势必会处置了靖国公。

也根本就不会让苏蓁蓁生下带有苏氏血脉的孩子。

到最后,苏蓁蓁什么都不会有。

她和皇上之间,也终究只会剩下恨。

此时,显然,那苏蓁蓁心大,还没想到。

她眼下虽贵为贵妃,但终是朝中无人,没有家族在后,怕是也根本就打探不到朝中之事,看不透平阳侯下狱的本质,所以,怕是她还不知道,不确定那平阳侯下狱的缘由,如此方才还有心思在这耀武扬威!

蓁蓁是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打探到朝堂上的一些事。

那叶杜若等人怕是有家族的人私密告之,得到的消息。

她哪有人告诉。

她此时听着,当然是心下悸动,身子都微颤了。

那叶杜若的话譬如平阳侯给她送了钱和乐云进宫,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本都是秘密的,但现下给人知道了,加之自己一和嬴煜提起爹爹,那男人就变脸,所以,她知道叶杜若说的平阳侯入狱的原因多半是真的。

虽然她不知道平阳侯为何会帮苏家,但是,那确实像是真的。

小姑娘心潮澎湃,停了脚步,咬上了唇,小脸儿微白,心口狂跳,接着不走了,却是当即就反了回去。

叶杜若一看她回来了,又兴奋,又不得不说怕的很。

那小人儿浩浩荡荡地杀了回去,回去后便抬手指向了叶杜若,继而一叉腰,心潮澎湃,怒道:

“你胡说!哼,不管平阳侯下狱与我苏家有无干系,反正陛下,陛下不会杀了我爹爹。哼!实话告诉你们吧,陛下早就答应了我会考虑此事,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昨晚,陛下说了,说了不会处置苏家,会放过我爹爹,还,还说还会把我爹爹官复原职呢!哼!气死你们,你们就等着瞧吧!”

她一口气说完,瞎编乱造的,一来不愿相信那叶杜若的断言,二来当然是和人打仗,逞口舌之快。

她到底还是骄纵又好胜!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却是眼神儿有异,谁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瞎说,一时之间,当然也被她那跋扈的气势震慑住了,谁人都没说话。

蓁蓁说完,心下爽了,瞪了她们一眼,哼了一声,就声势赫赫地又走了。

但无疑,返回寝宫,她就后悔了。

小姑娘回了延禧宫便叫人关了宫门,好像是怕谁听到她说话似的。

她当然是回来就怂了,适才跟人打仗,争强好胜,为了嬴,说大话,信口胡邹,现在想想,当然是后悔了。

嬴煜哪有答应她放过她爹,还,还官复原职?

这可怎么办?

那御花园又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这事儿要是传到了嬴煜耳中可怎么办呀?

还有,那男人到底怎么想的?

真的不要给她爹爹机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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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中

沈琬三人从御花园回来,便都去了沈琬宫中。

今日三人皆是受了辱,尤其沈琬和叶杜若。

本来,她们三个不会去御花园。

因为知道那苏蓁蓁和惠嫔林熙常常在请安后约在那见,她们不愿意看见苏蓁蓁,也便不在那时去御花园。

便就是因为得到了平阳侯入狱的原因这消息,三人方才去御花园的。

为什么?

实则本身便是想把这话透露给苏蓁蓁,杀杀她的锐气,让她难过!

但岂料换来了这个消息。

姜芙:“可信么?”

沈琬:“本宫是不信。”

叶杜若:“呵,她分明是争强好胜,信口胡说的!”

姜芙:“可是她那么嚣张,会不会真的是因为心中有了底?”

屋中一时间没了声儿,过了一会儿......

叶杜若:“呵,我太了解她了,她就是这么跋扈,这么好胜心强!消息是我哥哥传来的,查的明明白白,据说那平阳侯是看上了苏定远的小姨子。那么他送这苏蓁蓁入宫,可不大有媚君之嫌,估计他也完了。”

沈琬:“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

叶杜若:“所以,看皇上对那平阳侯的处置便知,他对苏家有介怀,还不是一点点呢。”

沈琬:“的确。”

姜芙:“但是,皇上确是很宠溺那苏蓁蓁。”

叶杜若:“宠溺苏蓁蓁是真,想弄死她爹也是真,你便看来日吧,有苏蓁蓁哭的时候。”

姜芙:“嗯,是呢。”

她想了想,接着又道:“那苏蓁蓁到底是不是撒谎?”

叶杜若:“她就是撒谎,瞧着吧!前朝太-子-党,加之,你是不知道苏定远昔年是怎么反对陛下的吧!陛下得喜欢她喜欢成什么样,能对苏家冰释前嫌?我看陛下对那苏蓁蓁也就是逢场作戏,呵,她生的美,京城第一美人,呵,我服气还不行么!但以色侍人,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得几时宠?”

姜芙应了一声。

叶杜若说的有道理。

这时,叶杜若看向了沈琬。

沈琬眸光微动,唇角也微微动了一下,“本宫也不信。不过,想来她这么一作也好,这话怕是不会传不到陛下的耳中吧?”

叶杜若也笑了,“怎么可能传不到,我还能让它传不到,这么大的谣都敢造,怕是也只有她苏蓁蓁了!”

三人眼中皆是露了笑,彼此相互望了一眼。

“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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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蓁蓁早早地就沐浴睡了。

惠嫔林熙被太后留下单独聊了一会儿,来的晚了,等她到了御花园时,蓁蓁已经走了。

而后她便听说了适才御花园中发生的事儿。

惠嫔心一颤,着急忙慌地便来了延禧宫。

皇上到底有无说过那话,惠嫔不甚清楚,但因为她与蓁蓁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俩人之间也基本没什么隐瞒,便是她还有些想着他这种事儿,林熙都曾在一次深夜之时,与蓁蓁喝了一点酒,情难自禁地与她哭着诉说过。

是以蓁蓁在求皇上原谅苏家的事儿,惠嫔是知道的。

小姑娘前日里还和她唠叨过一次,说自己一提起爹爹,皇上就变脸,瞧着还颇为苦恼,今日怎么就.......

林熙心中预感不大好。

她到了延禧宫,见宫门紧闭,便更是心一颤。

而后,蓁蓁自然是见了她。

果不其然,没有那事。

林熙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

林熙安慰了她许久,陪她想办法,也陪了她好一会儿,到了晚上方才离开。

她离开后蓁蓁就钻进被窝了。

她越想越怂,这可怎么办呀!

眼下唯盼,事情别让嬴煜知道。

然事与愿违,她刚躺下没一会儿,便传来了通报。

“娘娘,皇上来了,在路上。”

蓁蓁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这可怎么办?

她急忙起了身相侯,不时一声通报之后,那男人进了来。

蓁蓁顿时便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妾身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万万岁。”

小姑娘声音都打颤儿了,害怕又没脸。

嬴煜居高临下,立在那,沉声应了一声,接着伸手拉她起了身。

“怎么了?”

蓁蓁抬头看他,他还是往常的那副样子,好像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来他知不知道白日里的事儿。

“没,没什么......”

但蓁蓁明显怂的厉害,起身后就低下了头。

嬴煜唇角一动,接着坐到了椅上,也顺带着把她拉入了怀中。

小姑娘骑坐在了她的腿上,小脸儿微红,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嬴煜凑近了她的小脸儿,哑声道:“到底怎么了?”

蓁蓁缓缓地咬了下唇,肩膀有些颤抖。

白日里,熙姐姐跟她想好了对策。蓁蓁自己实则也早就做了决定,知道这事儿只能实话实说。

但是太怕人了,怕人又丢人。

她心中一会儿想这事儿没招,必认错不可;一会儿又想,不说了不说了,一时嬴煜不知道,就这么过去了呢!说了一时他再生气呢!

蓁蓁暗暗叹息了好几声,无疑被难为坏了。

这时垂着头,还没张口,但觉那男人又朝她靠近过来。

他在她耳边呵着热气,眸中含笑,哑声带着几分让人心跳的魅惑,“嗯?怎么不说话?”

蓁蓁身子一哆嗦,缓缓地点了点头,发出小猫一般的声音,如若蚊吟,难以启齿,当真是难以启齿,但此时也横了心,暗道:早死晚死都得死,主动说,总比被人质问强。

于是,她颤巍巍地低着头,用着很小很小的声音,把今日御花园中见到叶杜若三人,罚了叶杜若给她行大礼,叶杜若后来说到平阳侯入狱,以及推断陛下不会原谅苏家,等等等等,都跟嬴煜说了。

她那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嬴煜若非离她近都听不见。

那男人听完后唇角一动,问道:“为何造谣?”

蓁蓁小可怜儿一般,头也没敢抬,虔诚无比地道:“想......想嬴。”

嬴煜哑声笑了。

蓁蓁低着头自然是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怂的要死,怎敢抬头,尤其是接着就听那男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更是害怕。

但没一会儿,但听那男人又开了口。

他微微抬声,眼睛盯着这小人儿,口中却唤道:“张忠连。”

蓁蓁顿时身子颤了起来,眼泪儿都要来了,暗道:事情那么大么?他不会是要她打入冷宫吧,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但还没等道歉,那太监隔着珠帘来了,语声含笑,应了声,却是朝着里头恭敬地开了口。

“是,陛下,靖国公已经平安到家,应皇上吩咐,休息两日后,便会与三军会面,准备七日后南下,领军围剿南蛮。”

蓁蓁浑身一颤,真真的从头到脚一激灵。

她立时便抬起了头,人傻了,美目睁圆,怔怔地看着那男人,唇瓣颤抖,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心中脑中反反复复重复的都是一个词,“做梦?做梦呢?这是梦?她做梦了?”

她看着那男人的脸,他的眼睛,脑中“嗡嗡”直响,却是许久许久方才才反应过来.......才说出话来........

“皇上,真的?真的?是真的?”

嬴煜还是那副模样,抿着唇,眼中带笑,一副倨傲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啊”了一声。

蓁蓁头上犹如五雷轰顶,那眼睛瞬时涌起了激动的泪,语无伦次,“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是,不是.......”

他不是一听她说起她爹,就变脸么?

蓁蓁以为自己有得熬了,没准还得搞一场假流产,或者假死,或者整些事儿替嬴煜挡一刀,才能换来救爹爹,救苏家,这些她都想过,真的都想过......

嬴煜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模样,听她问为什么,俊脸朝她微微靠来,谛视着她,缓缓地开口道:“你大话都说出去了,朕怎么好让你没面子,嗯?”

“啊!”

小蓁蓁眼中顿时噙了泪,一把就搂住了他,心肝乱颤,语无伦次,声音也颤抖异常。

她当然知道不是,爹爹从兖州回来至少需要十日。

眼下已经到家了,嬴煜他,他.........

“陛下真好,陛下真好,陛下是,是世上最最,最最好的人,最最好,最最好!”

嬴煜:“是么?呵。”

蓁蓁:“是,是,是是是!!”

小姑娘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几近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又觉得不可思议,又激动不已!整个人简直是不能思考了,良久良久......

“怎么谢朕?”

那男人哑声说着,蓁蓁摸着他的俊脸,语声颤巍巍的。

“陛下说怎么就,就怎么。”

嬴煜唇角一动,接着便一把将人扛了起来。

床上,那男人压在她的身上,亲她的眉眼,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她,哑声问道:

“怎么谢朕?”

蓁蓁的小脑袋早就被她弄得不转了,娇声喘微微地答着,还是那句话。

“陛下说怎样,就怎样?”

那男人笑了笑,靠近她的小脸儿,凑近她的耳旁,“朕要你爱朕。”

小姑娘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连连应声。

“妾身爱陛下,妾身爱陛下。”

她心口起伏着,有些喘,只要他肯放过她爹,别说爱他,她连他八辈祖宗都爱。

“嗯。”

那男人沉声应了,接着便是一阵暴风骤雨。

屋中的动静持续良久良久。

夜里,小姑娘玉手勾着他的脖子,小脸儿雪白,眼中湿漉漉的,小鸟依人一般躺在他的怀中。

那男人折腾了半宿,爹爹之事过了几个时辰了,但蓁蓁一直兴奋着,想想就想笑,毫无睡意。

此时夜深人静,听得嬴煜呼吸匀称睡了,她好像才渐渐地回过神儿来,才灵动了起来,才想到.......

她这是......

哇,她太厉害了!她的计谋成了!

她这是靠着精湛的演技救了爹爹,救了苏家了?!

那事儿,那事儿打死她,她也不会说,这辈子,这事儿她烂肚子里了。

各路神仙都来保佑她,嬴煜可千万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