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兖州

苏定远知道兖州来了一位不善之客。

他两次拒见, 那人便来了第三次。

他知道,那人是嬴煜身边儿的红人,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 说求见不过是客气罢了。

对方非要相见,实则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苏定远知道他来干什么.......

这日下午,他等在了碧螺亭, 不出所料,那人再次登门。

苏定远坐在石桌前,缓缓喝茶, 那双拐杖便就立在了桌旁。

他已年近半百, 昔日他兵权在握,权倾朝野,原意气风发, 体格强健, 弯弓御马,冲锋杀敌,没有他攻不下的城池,没有他降服不住的敌军, 但现在差点成了个废人,家都难回。

他背身而坐, 不时,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继而是一个男人粗犷深沉的嗓音。

“靖国公别来无恙。”

“托蒋侯爷的福, 还有一口气。”

“哈哈,哈哈......”

他身后来人正是那平阳侯蒋卓。

俩人虽不熟识,但往昔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蒋卓昔日不过是江东吴王世子的一个部下。他连那吴王世子嬴煜都没瞧上眼,更何况他蒋卓。

“是什么风把蒋侯爷吹来了?”

蒋卓不疾不徐地绕到了苏定远桌前,不请自坐。

“是好茶。”

他说笑着便自己倒了茶,饮了。

苏定远唇角微动,眸都没抬。

“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蒋卓微微一笑,大手落了那杯,“巧了,本侯也一样。”

苏定远抬眼,定了眸,“嬴煜让你来的?”

他直呼帝王姓名,不亏是往昔手握前朝三分之一兵权,此时家族封地之上亦有十万大军在手的靖国公。

蒋卓追随嬴煜多年,忠心效主,实则当然忍不了他人对嬴煜不敬,但眼下却是忍了。

“本侯是奉皇上之命来兖州办事,但与国公大人无关,此番与国公大人相见乃本侯自己的私事。”

苏定远斜了人一眼,一言未发,可谓没兴趣问。

蒋卓不以为意,直奔正题。

“本侯是来救国公大人以及家人的。”

而后,他也没给苏定远什么说话的机会,直接便道:

“国公大人乃前朝大将军,戎马一生,最是视死如归,但且不知国公大人这些时日有没有想念家中那如花似玉的夫人,有没有想念国公大人那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碰了的掌上明珠?”

苏定远缓缓地攥上了拳头,心中顿时翻腾了起来,紧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道:“别碰她们。”

蒋卓笑道:“国公爷放心,陛下甚是宠爱令女,已将其晋为了妃位。至于苏夫人,国公爷更不用担心,除了身体不大好以外,什么都好。”

这话明着是在安慰,实际却是在让他认清事实。他女儿成了嬴煜那厮的妾,妻子因为眼下这劫难,身体每况愈下......

苏定远将手攥的更紧了几分。

“我说了,我喜欢开门见山。”

蒋卓应了声。

“本侯知道。帮国公爷忆忆旧人,或许,事半功倍。”

“我不知道裴玄承在哪。”

苏定远没用他问,缓缓出口,继而接着又道:“你们高估了我,也低估了他了。他要么已不在人世,要么,也断不会联络于我。”

蒋卓知道苏定远没撒谎,至少那裴玄承现在是还未联络过他。但他所来的目的,不是听他说这些的,而是......

“本侯知道他未联络过国公,本侯说了,本侯是来帮你,帮苏家的。”

蒋卓说到此,身子微微向前,手臂搭在了那石桌上,盯着苏定远,即便对方根本没与他眸光相对。

“靖国公,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国公爷不会没听过吧。国公爷家上有老下有小,眼下又有了一个入宫为宠妃的女儿,若是能继续为官,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与夫人团聚,与儿女欢聚一堂,共享天伦,岂不美哉?”

“美哉,固然美哉.......”

苏定远淡淡地答着,但没说那后半句。

没说,蒋卓也猜的到。

“不,有法子,只要国公爷肯做,便可将功补过,重振苏家。”

苏定远第二次抬眸看了他,抿唇一言不发。

蒋卓也是一鼓作气,接着压低了声音,身子更近了一步,道:“国公爷被夺兵削职,苏家沦落到今日,根源乃国公爷是个前朝太-子-党。国公爷若是摘掉这个帽子,事情便会扭转了一半。至于这帽子如何摘去......本侯不才,倒是有一个法子出给国公爷,此乃算你我私交。此计一旦成了,苏家崛起指日可待。”

那靖国公还是一语未出,但眼睛却一直定在了对方的眼上。

“何?”

说到此,蒋卓终是等到了那苏定远的一句回话。

他听罢,也便大胆地说了起来。

“国公爷可曾想过,裴玄承是没有联络过国公爷,但国公爷乃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不联络国公爷,国公爷是不是可暗中洒网,联络他呢!一旦事情成了,国公爷便是戴罪立功,此头功,还怕不前途无量!”

苏定远听得清楚明白,那蒋卓亦是说的明明白白。

他便是让他设阴谋,主动行动,以自身为诱饵,诱骗前太子裴玄承上钩!

苏定远半分表情没有,没有震惊,没有惊喜,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听罢,他只是盯着蒋卓,良久良久,极其淡定自若,但又极其斩钉截铁地回道:“那,不可能。”

是的,那不可能。

他往昔一心辅佐裴玄承登基为帝。

不是因为他女儿是既定太子妃,是因为,那是一个极好,极其完美的男人。

他文韬武略,礼贤下士,温润如玉,宅心仁厚,一身浩然正气,心系百姓,会是一位极好的帝王。

眼下命运弄人,他虽不能继续辅佐于他,但唯一能做,也只是不插手任何政事。

他可以不帮他了,但决计不会害他。

他的这句“不可能”便宛如一盆冷水从蒋卓头上浇下一般。

让蒋卓当即冷了脸。

说实话,他没想到。

无疑,接着那蒋卓无论怎么说,怎样劝,苏定远便也只有那一句,“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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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

蓁蓁与嬴煜是见瑶瑶那日当晚回来的。

小姑娘从马车上被那男人抱下。俩人又是对视了两秒。

而后蓁蓁小脸儿变红,急着道了谢,那嬴煜倒是还是那副模样,话都没说。

返回途中路长,马车晃晃悠悠像摇篮一样,蓁蓁心大,睡着了。

而后不知睡了多久后,她几乎是从梦中惊醒,睁眼睛便就看到了那男人在瞧她。

眸光对上,嬴煜很是淡然地移开了视线,从容不迫,便好像刚才根本没看过她一般。

蓁蓁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还让妾身去乾清宫住么?”

嬴煜剑眉一蹙,瞧着很是不耐烦。

“你说呢?”

“我说......”

那男人甩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留着蓁蓁上了小轿,眼睛眨呀眨呀,想了半天。

让她说?

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嬴煜阴晴不定,对她说话愈发地冷了,但他又抱她上下车,又喂他喝水,还给她安排见瑶瑶,这态度和行为还全然相反。

便就是因为如此,蓁蓁才不知道这句“你说呢”到底是何意。

但无疑,小姑娘当然还是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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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煜晚上在那寝宫等她,等了许久,方才听到通报。

那小人儿慢悠悠地来。他看她就来气。

但那股憋着的火就是发不出来。

“怎么这么慢?你是乌龟?爬来的?”

“唔......”

蓁蓁这一看,他这是又犯病了,于是赶紧快走了几步,来了他身边儿哄人。

她来的不晚,实则比每天还早那么一时半刻的,但奈何这男人善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

“妾身下次早点。”

“下次?你以为你还有下次?”

“嗯?”

小姑娘听着话愣住了,瞧着那男人,颤巍巍地等着他说后话。

但嬴煜喉结动了动,抿住了嘴,微微扬起了头,颇为倨傲的模样,却是不说了。

而后,他便起了身。

“为朕宽衣。”

一句话说完,进了卧房。

蓁蓁赶紧应声,跟了过去,心中还在想那句“还有下次?”。

什么意思?

她进去了后,便见那男人随意地站在了那,张开了手臂,闭了双眸,一言不发地等着。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帮他宽了衣。

完事之后,嬴煜便朝着那浴房走去。

“过来,伺候朕洗澡。”

“是。”

蓁蓁接着便又赶紧跟着进了那浴房。

这男人和出宫之前最大的不同便是,出宫前基本是纯不理她,此时分明是有意折腾她。

瑶瑶还说他爱上她了。

有这么爱人的?

小姑娘伺候他洗完,那嬴煜带着水从浴池了出来。

他不管不顾,便就那副样子,蓁蓁瞧见他那身板就哆嗦,过去小心地给他擦拭身子,头都不敢抬,小脸儿红了个透。

嬴煜眯着她,她那样子愈发的娇艳诱人。

今日白天乘车时,他便想弄了。

眼下这浴室中水气升腾,燥热的场景,加之这香喷喷的小人儿,更是催情。

他喉结动了动,但没主动。

反正这小姑娘一会儿肯定要贴上来。

蓁蓁为他擦完身子,那男人将浴袍随意一系就出了去。

而后他便上了床等,不时,那小姑娘的脚步声传来,嬴煜朝着那头眯了一眼便又转了过来,一副很是无所谓,也根本不想,没那心思的模样,枕着手臂,闭着眼。

眼下天儿一天天凉了,小蓁蓁洗完穿的很是严实。

她小心着爬上了床,去了里头,今日那嬴煜没欺负人,没挤到中间。

她上去便钻进了被窝,完全没动那心思。

一来今天颠簸了,二来也是最关键的,她还弄不明白那男人。

眼下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蓁蓁都看不懂。

她寻思了一会儿今日与瑶瑶相见的种种,便闭上眼睛要睡了。

那边儿,嬴煜的注意力却是始终都在这小人儿这头,但见她没像那夜一样自己钻进来,无疑那男人心里又不爽了。

不过不来就不来,笑话,她以为她不主动,他还会碰她?

他没给她打入冷宫不错了!

嬴煜越想越倨傲,挺了一会儿。

然一会儿过后,便开始心痒痒,他不动声色地往那小姑娘身边凑了凑。

蓁蓁恍惚都要睡着了,突然惊醒,感到了身旁有人。

她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转了头去,无疑瞬时就对上了那嬴煜的脸。

非但是对上,那男人离得太近,且还在往过凑着,这般向前一动,猝不及防,他却是一下子就亲上了她。

蓁蓁心口狂跳,更是吓得不轻,下意识顿时就缩了回去。

嬴煜不是故意的,瞬时顿住。他根本就没想主动,自然是断断没想到能发生这种意外。

但只有一瞬,下一瞬,那男人便恢复了从容,喉结动动,抿住了唇,不紧不慢地平躺了回去,张开了两腿,无疑,其中一条又搭在了蓁蓁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