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煜的脸当即黑了下去, 第一反应便是将那小姑娘拽起来质问。
她梦到了什么?那般撒娇似的声音在唤裴玄承?
她和裴玄承也这般说话?
她又为什么会梦到了裴玄承?还那般欢喜?
她!
嬴煜是想质问,黑着一张脸,且大手都几近抓上她的衣襟了, 但却又骤然停了。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其实不是“殿下”是“陛下”.......
应该是“陛下”才对,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应该是白日里想他念他, 晚上梦到他了才对?
那声音, 那笑容也都该是只有对他才能有的!
她爱他。
嬴煜冷着脸, 想了一遍, 而后又想了一遍。
对,她爱他。
然两遍想完之后脸只更黑!
可是,他听到的分明就是“殿下!”
这小妖精该不会是喜欢裴玄承, 其实一直都在骗他吧!
放肆!
嬴煜心下暴怒,那如何能忍?当下便再度抬了手, 又要把她拎起来, 但, 又止了。
男人微微蹙眉。
若是误会还好,但, 要是真的怎么办?如何收场?
荒唐!
嬴煜喘着粗气,躺了下去,咬牙切齿,心中又不屑又气愤,还有一种说不太清楚的不爽。
那裴玄承, 据说是个小白脸儿,生的极好,传言女人见了他就走不动道, 十个得有八个爱上他的。
操!
嬴煜更不爽了,这时再瞅那睡得呼呼的小美人儿,来气的很,但又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无可奈何!
真是笑话!
嬴煜的脸色极其不好看。
这时正生着闷气,但听珠帘之外传来了张忠连的声音。
“何事?”
他态度当然不好。
那张忠连听了吓的一头冷汗,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是案子的事。碧云阁发现的脚印是孟美人的,案子破了,晋王正在慈宁宫中。”
那嬴煜一听脸色虚虚变回来了一点,无疑起了身。
“为朕穿衣。”
他这一说话,一起,一撩纱帐的动静不小,床里正睡的香甜,做着梦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醒来,一脸茫然无辜地瞅着,半晌方才瞅明白是怎么回事。
案子,破了?!
蓁蓁当然也好奇,但此时更好奇自己怎地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小姑娘无暇他想,瞧着看着,见嬴煜穿衣要出去,也赶紧下去服侍。
侍候的宫女已经过了来,那男人冷着一张俊脸,双臂张开,由着人为他穿。
“我来吧。”
蓁蓁来到了他身前,朝着宫女说道。
虽只服侍嬴煜穿了两三次衣,但只要她醒着,嬴煜便不用别人,蓁蓁是知道的。
然哪知这次,万万没想到,她人都过了去,却听那男人冷冰冰地开口道:“不用!”
便就这俩字,且那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一听就让人怕怕的。
“是。”
蓁蓁怂,小胆子顿时被吓破了似的,更是不解,他怎么又凶她?是着急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这男人此时,明显和适才不一样了。
适才他还搂她睡觉,还答应了考虑爹爹的事儿,怎地突然就变了?
嬴煜当然变了,心中介怀和怀疑都有了。
他立在那居高临下,闭着眼,长睫垂着,冷冰冰的,看都没看蓁蓁一眼。待宫女为他穿完,他就走了。
小姑娘一直半呆愣着,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但当然看出了嬴煜的不悦。
她披了衣服,一直将嬴煜送出了门,中间关切地唤了他两声,无疑嬴煜都没搭理。
男人走后,蓁蓁退回了房中,还没大反映过来,想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又上了床去。
是睡着了被唤醒了不高兴了吧,她以前便那样。
反正她没得罪他,与她无关就行。
蓁蓁这般想想,又释怀了。
这时记起了适才的梦。
她竟然梦到了裴玄承!
梦中,在她家后花园,那男人温润如玉,一身干净的金丝白衣,金冠束发,宛若神祗一般在绚烂的阳光下,朝她微微笑着,将从树上够下的风筝交给了她。
她很欢喜,与他说了几句话。
这事儿却是她及笄的前一年里,真的发生过的。
小姑娘躺在床上,眨眼想着,好奇,自己还是第一次梦到裴玄承。
这般想着,那男人的模样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特别干净,常穿白衣,肤色很白,好像和她差不多,生的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又楚楚谡谡,反正是好看极了,好像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好看的人谁不愿意看!蓁蓁没少偷看他,但梦到却是第一次。
小姑娘想了想,长睫微动,眨了眨,而后也便不想了,取而代之地是想起了那嬴煜,想起了那赵美人的案子破了。
她也好奇,却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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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距离宵禁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嬴历得了消息后,便匆匆进了宫。
梁太后与那十多个妃嫔早已到了。嬴煜进来便见那孟茹儿浑身颤着,哭着,跪在地上,一看便是刚才求过太后。
待看到了他,孟茹儿更是赶紧跪着向他蹭去。
“陛下,陛下,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害人。”
嬴煜对案子只知道个大概。他政务繁忙,自然是也没空样样事情都管,只是直觉告诉他,凶手就在那十几个秀女之中。
他当然没理那孟茹儿,事实上,那孟茹儿长得什么样他都没记住。选秀进来的这几个妃嫔,人和名字他都对不太上。
“子询,说吧。”
“是。”
坐下之后,嬴煜端了茶杯,便向堂弟嬴历开了口。
梁太后也点头。
“你说,凶手是孟美人?”
嬴历躬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接着便叫人拿了东西来。
那是一张被裁剪下来的脚印和一只女子的鞋子。
“案发现场留有一个模糊的女子的脚印,臣隐瞒了此事,只给陛下说了看了。臣比对了那鞋子的大小,和死去的赵美人的鞋子很接近,但底部的花纹却又与赵美人当日所穿的鞋子底部明显不同,显然,这不是赵美人留下的脚印。赵美人死于他杀,是被人从阁楼之上仰面推将下去的,所以,这出现在案发现场,且尚新的脚印无疑,便极有可能是凶手当时无意留下的。
臣弟特意隐瞒此事,不想打草惊蛇,时机成熟,昨日,臣弟二次对各小主问话,便有意地提到了此鞋印,孟美人的反映颇为异常,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引起了臣弟的怀疑与注意。是以臣弟交代了张公公,监视了孟美人的长春宫。”
那张公公便是嬴煜派给嬴历差遣的宦官。
他微微躬身点头。
嬴历接着道:“果不其然,臣弟走后没多久,孟美人便开始烧鞋子了。”
其下一片哗然。
嬴煜眯着眼,手中端着的杯子在这听完之后,终于送到了口边。
嬴历将那只完好的鞋子和案发现场的脚印交于张忠连,递给嬴煜。
嬴煜瞅了两眼,却是完全吻合,一模一样。
先不说那鞋印尚新,这十几个秀女那日方才入宫两日,脚印绝不可能是再之前留下的了,此事可谓证据确凿。
“你,还有何话可说?”
嬴煜扣上了茶盖,放下了那茶杯。
“你去过碧云阁。”
孟茹儿血红了眼睛,浑身战栗,打嬴历开始说,她便开始颤抖,心下悸动,牙齿打颤。
“陛下!”
在听完这铁证之后,她几近绝望。
孟茹儿战抖着身子向前跪爬了几步。
“陛下,陛下,妾身,妾身那夜是去过碧云阁,但是,但是陛下,妾身到的时候那赵美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啊,陛下,妾身没有杀人,没有推她,妾身根本就没有上那阁楼!妾身看到死了人,看到那赵美人的尸体后就跑了!真的便是如此,陛下,太后娘娘!”
梁太后紧攥着手,她是信佛之人,听不得这种杀人之事。
“心中若没鬼,你为何隐瞒去过碧云阁之事?”
“妾身......妾身是怕惹祸上身。妾身知道错了!”
“哼,那深更半夜,你又到底去那碧云阁做什么?”
“妾身,妾身其实是去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要大晚上去那般偏僻的地方,嗯?”
“妾身,妾身,妾身丢了荷包,那夜有人给妾身写了匿名信件,约妾身去那碧云阁取东西,所以,妾身方才......”
“一个荷包,便能把你支去了?那荷包中有什么?”
“荷包中,荷包中......”
她身子已然如筛糠般颤动了起来,但蓦然一闭眼睛,咬住了嘴唇,事到如此,她别无他选,说了出来。
“荷包中藏着媚药,妾身不慎将东西丢了,那晚接到了匿名信件,有人约妾身去碧云阁当面谈,所以,妾身方才......”
她所言一出,下头一片哗然,都懂了。
媚药?媚药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勾引皇上,让皇上迷恋于她,获得独宠。
“荒唐!!”
梁太后一听,当下更怒。
“秀女入宫,验身验物,你.......”
事已至此,那孟茹儿自然是已然绝望,紧攥着手,“呜呜”痛哭哀求。
“是妾身糊涂,妾身耍小聪明钻了空子,带了进来,此事是妾身一人所为,家中父母皆不知道,陛下,太后娘娘!”
她说着便连连磕头,但红着眼睛,而后又使劲儿地摇头。
“但妾身没杀人,妾身决计没杀人,妾身到的时候,那赵美人真的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
梁太后道:“照你说,便是那捡了你东西的人杀了赵美人?他杀赵美人作甚?要哀家瞧,事情怕是赵美人正好见到你二人交易,知道你带了媚药进宫,欲要揭发于你,你二人在冲突之中,你将她推将下去了吧。”
那孟茹儿使劲儿地摇头否认,“不是,太后娘娘,不是,真的不是,没有!妾身到的时候,那赵美人真的已经死了!”
此时,嬴历插口道:“可是,赵美人,你说你根本便没上那阁楼,系在那阁院门口看到赵美人的尸体后,便吓跑了,但你可知道,你那脚印是在何处发现的?是在那阁楼门口。孟美人,赵美人的尸体怕是进那碧云阁便看得见吧,是你在看到其尸体之后还上了阁楼,还是事情根本就是,赵美人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与她发生了争执,将人推了下去呢?”
孟茹儿颓然坐在了地上。
屋中一片死静,带着几分瘆人。
嬴煜张了口。
“即刻派人搜查,所有人!把那第三人给朕找到!”
“是。”
张忠连,领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