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下午, 体元殿。
那十几个妃嫔回到自己寝宫,便都被禁了足。嬴历由公公指引带着,一一地去了各小主的寝居问话。
最后来的便是这体元殿。
体元殿中只剩了两人, 便是那死去的赵美人从赵家带来的两个丫鬟玉儿和香儿。
嬴历与她二人相对而坐。
那两个丫鬟恭敬作答。
“当日,小姐受了委屈,回了房后哭了好一会儿, 奴婢俩人安慰。期间, 姜美人是第一个来的, 劝慰小姐几句, 呆了不到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便走了。她走后没多久程贵人来过, 也是看望劝慰小姐来的,程贵人来了没一会儿,柳选侍也来了, 俩人是一起走了,而后, 便没有人再来过。”
嬴历道:“这三人与赵美人以前都认识?”
玉儿丫鬟:“不, 姜美人是那钦天监正之女, 我家小姐与她本也认识,只是往昔不熟, 选秀这些日子,略微熟悉了些,至于那程贵人与柳选侍,她们并非京城中人,小姐与她们便就在体元殿这两日, 说过几次话而已。她二人没家世没靠山,奴婢觉得她们是有意来讨好我家小姐的。”
“说了什么?”
“也都是一些安抚的话,没有什么异常, 奴婢二人都有听见。”
“她们走后呢?”
“她们走后小姐便洗了澡,睡了。”
“然后......”
“然后奴婢两人看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便一起留下来伺候小姐。小姐洗过澡后躺下。没一会儿,奴婢俩人便听见了她睡着的声音,之后,只留了一人照顾,便是奴婢。奴婢守了半个多时辰后想要出恭,就去唤香儿照顾,然后香儿进来......”
那丫鬟玉儿说到此便看向了另一个丫鬟香儿。
而后香儿便接着说了起来,“是,奴婢进来刚关上门,便听到小姐房中有动静,奴婢吓了一跳,赶紧奔过去看小姐,果见小姐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手中不知攥着什么,瞧着极为慌张。”
嬴历听到此,剑眉蹙起,更谨慎了起来,但听那香儿微颤着接着道:“而后小姐便起了身,嚷着让奴婢给她穿衣梳妆,一看便是一副要出去之态,但那时已经将近亥时了,奴婢问小姐缘由,小姐并不说,只是甚是急躁,一直说着梳妆之事,再然后玉儿也回了来,与奴婢一样,不断问着小姐要去哪,但小姐都是没说,再接着她穿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件衣裙,披了黑色披风,便匆匆地出了门,出门之前勒令我二人谁也不许跟着,也说了,她去去就来。”
嬴历的眉头锁的愈发地紧。
“她手中的到底是什么?”
香儿回道:“是张帕子,白色的。”
“不是你家小姐的?”
“奴婢不知道,小姐也有白色的帕子,断不出那帕子是不是小姐的。”
“她带走了?”
“是。”
嬴历记得清楚,那赵美人死后身上可是没有什么白色的帕子。
这帕子很明显是两个丫鬟交接的空档上,有人从后窗给她的,也很明显便是她的催命符。
问题便是,这帕子到底是谁给她的?上面是写了什么?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是见了什么能胆子那般的大,晚上一个人去了那般偏僻之地?
当日,嬴历也便就问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
这俩丫鬟所言与那姜美人,程贵人和柳选侍的话都对得上。事情很显然,便是在后来的那张帕子上。
嬴历回了去。
翌日,他叫人把那赵美人的帕子都拿了来。
在宗人府看了小半天,都是普通的帕子,没什么异常,到了下午,他再度入了后宫,在太监的指引下也第二次对那十几个妃嫔问了话。
夜晚,天早已黑透,但嬴历尚在宗人府,还未走。
他一页一页地瞧着比对着众人的两次口供。
侍从早就收拾好了,正在一旁等他。
“王爷,还不走么?”
嬴历没答,却是在那侍从以为他不会答了的时候张了口。
“你有没有觉得,今日有人不大对劲?”
“王爷是说孟美人么?她碰洒了茶杯,瞧着显然是紧张。”
不错,嬴历说的就是她。
“若没料错,一会儿张公公那边便会有消息。”
那张公公便是嬴煜派给嬴历差遣的宦官。
“哦!”
侍从恍然大悟一般,“所以王爷让.......”
嬴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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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乾清宫。
虽然违心,但蓁蓁毫没犹豫,娇滴滴地便道:“喜欢陛下,蓁蓁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
嬴煜微微一笑,抬手轻轻地弹了下衣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她爱他。
那小人儿接着便更凑近了他的身边儿,贴在了他的身上。
“蓁蓁想无时无刻不看到陛下。”
这般蜜语甜言地说完,她偷瞄了那男人一眼,见他脸色很好看,也就放心了,而后脑子终于转到了正事上,微微抬头,怯生生地道:“但蓁蓁家.......却是也不知,蓁蓁和陛下能不能长久?陛下又会不会有一天厌恶了蓁蓁.......”
小姑娘瞄着他的脸色,说的很是小心翼翼,且也没说的那般直接,但她知道嬴煜听得懂。
嬴煜当然是听懂了,那张俊脸瞬时沉了下去,但不是生气,而是她提起了他的矛盾,提起了一个他不爱听的事儿。
这小人儿是苏定远的女儿,他和苏家是好不了了。
原他没想碰她,但眼下碰了,还没少碰。
他想要这苏蓁蓁,但却不想要那苏定远,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儿。
小姑娘是眼睁睁地看见他冷了脸,又紧张又害怕,但话都到此了,为了爹爹,也是拼了。
接着她便更紧地抱住了嬴煜,微微抽噎了两声。
“蓁蓁会做噩梦,会害怕,爹爹是蓁蓁慈爱的父亲,陛下是蓁蓁最爱的人,会不会有一天.......陛下,陛下若不然再给爹爹一个机会吧,爹爹不会再违拗陛下了,蓁蓁了解爹爹,爹爹爱蓁蓁,听蓁蓁的话,蓁蓁能说服他,求求陛下了......”
嬴煜一言未发。
那靖国公往昔可不是一般地反对他,和他作对,更不是一般地不喜他。
苏定远喜欢裴玄承,喜欢的不得了,怕是早就把他当成姑爷对待了。
扪心自问,嬴煜不想搭理那靖国公,只想让他自生自灭。
他没想亲手解决他,也是因为出身武将,不得不说,苏定远也有让他佩服的地方,且也承认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但就是人太讨厌了。
他和他作对,嬴煜也因为他,折了很多的兵。
这人他实在是厌恶,他不可能让他有什么善果,这般想着,转眸就看到了怀中的小人儿。
倒是也明白,他要是弄死了她爹。俩人也不会有什么善果。
没有便没有,是她爱他,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这般想着,心情突然不大好了。
那小人儿战战兢兢地催促,“好不好,陛下.......”
嬴煜烦躁,“以后再说。”
“......!!”
蓁蓁一听,心口跳的更加猛烈。
这“以后再说”她便满足了。
这话明显是有活口啊!
“是。”
小姑娘当即便应了声,再不敢多说,心中脑中满满地希望,而后他又紧了紧抱着嬴煜的手,再接着,心大地睡着了。
嬴煜没睡,非但是没睡,突然被她搞精神了。
他瞅了瞅她,又想了想她爹。
真不是一般地麻烦。
先说他不想让那苏定远有什么善果,就算他对对方冰释前嫌,那老顽固也不会喜欢他。
再说,他凭什么向苏定远低头?
苏定远给他跪下磕三百个响头,他能考虑考虑便不错了。
赢煜越想心中越不屑,这时又看向了那美艳的小姑娘,嗅到了她的香气,喉结动了动。
男人抿唇出了口气,心中瞬时有了那么半丝动摇.......
然就在这时,突然见那小人儿睡着,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来,而后语声软柔,娇滴滴地唤道:“殿下......”
嬴煜起先一见她梦中含笑,颇为自傲,唇角微扬,暗道:呵,她这是梦到他了?
可万万没想到.......
她竟然唤了“殿下”!
男人的脸顿时黑了。
殿下是谁?
前太子裴玄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