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难为情,不看,她还有些失望。
这日她继续躺在床上,除了确实尚且有些虚弱之外,其余便是装病了。
只有她和乐云时,她还颇为灵动,但一旦有了旁人,就病恹恹的。
她在等赢煜。
现在她人就在养心殿的偏室,一会儿那男人来了,会来看她吧。
蓁蓁心中满满的期盼,但这期盼到了下午就破碎了。
她等了小半天儿,终于听到动静,等来了那嬴煜,但那男人直接进了养心殿,哪里来偏室了?
蓁蓁想他可能是太忙,只好继续等,可等到黄昏之际,那男人从养心殿出来了,但还是没来看她。
蓁蓁咬住了唇,小脸儿冷落,秀眉微微蹙起,知道自己是盼不来他了。
显然,昨日的甜言蜜语白说了,她也白给他抱了。
小姑娘暗自腹诽:他对她没意思还和她搂抱那么久,在那房中待了那么久?他还不如直接禁了她的足,让她安心等死算了。
再说他长的也不白白嫩嫩的,性子也不温润,甚至粗野,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还以为她跟他,很心甘情愿的么?
若没料错,明日也会是如此,那男人不会来看她。
果不其然,第二日同第一日所差无几,蓁蓁更心娇了。
......
夤夜,乾清宫,嬴煜坐在宽大的浴池之中,粗壮的臂膀搭在外头,胸膛半露出水面,眼眸轻闭,颇为悠闲。
室内水气升腾,一股温热的气息。
张忠连拿着浴袍过来候着。
他起了身,水浪顺着他的身上流下。
出了浴,他接过太监递来的袍子,很随意地披在了身上。
嬴煜不大拘小节。他十岁便在军营里混,十四岁就能带兵打仗了,常年和士兵部下待在一起,虽贵为吴王世子,但并不养尊处优,确实如蓁蓁感觉的那般,有些粗糙。
他出了浴进了寝居,躺在床上,不禁暗想:昔日行军打仗的那些年,有过几次这般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过?
他将手臂枕到了头下,眯眼瞅着眼前这金碧辉煌,颇为奢侈的屋子,眼睛最终落到了东边的一面搁架之上,暗想:若是以此架掩身,安置弓-弩-手,便可封锁这整间屋子,进来一个杀一个,谁也跑不了!
这时太监张忠连过来为他落了帘子,瞧着皇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想起了些事,便说了起来。
“陛下,苏选侍还在养心殿偏室呢。”
嬴煜一听,这才想起那小人儿来,沉声问道:“怎地还在?”
张忠连道:“苏选侍尚未痊愈,身子骨虚弱,不能下床。”
嬴煜剑眉一蹙,“不能下床?”
张忠连点了点头。
男人暗道:发点烧便床都下不了了?这么娇气?但一想起她那副柔弱的模样,还有前日里,他携她进屋时,呵,她也太轻了,怕是一阵风就能刮跑。
这般忆起了她,便也不仅仅如此,恍惚不知不觉间,嬴煜便有些留了神。
她想起了她的那张脸蛋儿,娇滴滴的声音,绵柔的身子,往他身上一贴,还挺软......
如此想了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直到那太监唤他。
嬴煜眯了他一眼,微清了下嗓子......
……
蓁蓁一晃儿在那养心殿的偏室待了三天。
三天嬴煜一次都未来过,对她可谓不闻不问。
她身子愈发的好,病已算是祛了大半,这日沐浴过后,对着镜子瞧着,娇娇气气地,又想到了那个体格强健的男人,心思也便又放到了勾他上床之事上。
但想着想着,她委屈巴巴地不禁腹诽:人人都说她长得极美,以前那些公子哥看见她都走不动路了。她理会过谁?
但凡她稍微理理人,他们都一副能为她死的模样。
可这许小五,她都这么主动了,他还像个死人一样!他是个断袖么?
如果不是被逼的,他以为她会这般?
与他多说几句话都是奢望,更别说它日提起救她爹爹了,不是因为只有俩人关系亲密了,才能说上更多的话,才能将那些从不可能变成可能么!
所以她才得侍寝。
他以为她愿意的么?
小姑娘心娇的很,实则是真不想再接近他了。
这般呆着没想一会儿,乐云回了来。
“小姐,孙嬷嬷说嵩明出事了。”
蓁蓁一听,紧张道:“便是没人能为我们取钱了么?”
乐云叹息着点头。
蓁蓁咬住了唇。
她们又要没钱了。
眼下,这宫中谁人都觉得她现在与进了冷宫无异,更谁人都觉得她是在苟延残喘,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是以没人在意她,他人甚至借着机会能从她身上榨多少银子,就榨多少银子。
这些蓁蓁都知道。
想了许久,再想那嬴煜那么难勾搭,蓁蓁正生气,但觉不如先试着谋划一下回趟苏家?
若是能回一趟苏家,又能看母亲,又能取钱,还不用和人五五开,一举三得。
蓁蓁越想越动心,当下便做了决定,开始琢磨了起来。
她想了想,但觉眼下仗着生病,仗着嬴煜不会想她死,事情倒是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不时,她有了头绪,第二天,便与乐云商量了对策。
......
翌日下午,养心殿中,嬴煜正在与部下谈论政事,外头偏房之处突然传来了“哗啦”一声碎裂之声。
屋内部下与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男人眉头微蹙,张忠连一惊,禀了皇上后,赶紧去看了。
过不多时他回来,皇上政事尚未处理完,他自然是没回禀,待屋中的大臣皆是告退离去,张忠连方才提起了偏房之事。
“陛下,适才是苏选侍昏倒,打碎了粥碗之声。”
嬴煜正写着什么,闻言抬眸瞧了一眼,继而又接着写了下去,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怎么回事?”
张忠连道:“据那宫女所说,近两日苏选侍情绪很低,并不吃东西,更是常常从梦中哭着醒来。”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苏选侍身子骨娇弱有些体虚,另外眼下怕是心病所致。”
嬴煜停了笔,再度抬了眸,“心病?”
张忠连点头,“据那宫女所说,苏选侍昏迷之时常常唤起两个人的名字。”
“哦?”
嬴煜来了兴趣,“哪两个人?”
张忠连回道:“一个是她‘娘’,另一个是......”
张忠连略微停顿,笑了笑,接着道:“另一个是‘小五哥哥’。”
他不知道那小姑娘为何唤皇上小五哥哥,但却知道这“小五哥哥”就是皇上。
嬴煜听罢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没什么表情,什么也没说,不再问。
到了下午,永寿宫那边来人,叫他去用晚膳。那男人起身出了养心殿,但行了没几步,便听到偏房之中传着细细的声音。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本要走,但想了想又没走,缓步过了去,临近门边儿,里头的声音清楚了起来。
“小姐,是梦啊,小姐别怕,小姐的小五哥哥是皇上啊,小姐前几天还见到皇上了呢,小姐乖啊......没事了,没事了。”
“小五哥哥快跑,小五哥哥你的手怎么了?小五哥哥你在哪?小五哥哥我好想你......娘,娘,娘你不要走,娘,你不要哭,娘抱抱我,娘的病好了么?娘......娘!”
一面是那宫女的不断安抚,一面是那小人儿梦话......
嬴煜摸了摸玉扳指,没进去,也没说什么,听完,人便抬步走了。
......
待那边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又过了许久,乐云方才假意出来倒水,趁机巡视周围,确定了人的确是走了。
“小姐......”
她回来后,小声地在蓁蓁耳旁唤了一声。
蓁蓁知道现下安全了。
她缓缓地起了身来,倚靠在床边,喝着乐云递来的水。
“确定他刚才来了?”
乐云点头,“是的,小姐。”
“我表现的如何?”
“小姐表现的很好呢。”
蓁蓁长睫微动,很是小心地问道:“那,你说他会信么?”
“奴婢觉得会。”
蓁蓁不知道,自是也希望他会。
第二天,第三天,她又连续如此装了两日,两日也几乎没怎么进食。
那男人没过来看过她,也没再在她门口听过,好在张忠连常过来问问。
想来他应该会与嬴煜说,尤其是她不进食之事。
到了第四日,蓁蓁要饿死了,实在是等不起了,毕竟梦中,那男人能把她等死。
乐云偷偷从景祺阁拿回了一个馒头,蓁蓁做贼似的偷吃了去。
原她以为嬴煜起码会去看看她,她便抓住那次机会便好,但事实上并未。
他不去,蓁蓁也便只好来找他。
是以这日下午,小姑娘打扮的娇娇艳艳的,而后便就站在了偏房的外头,泪眼汪汪地等嬴煜。
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男人来了。
嬴煜一跨过月华门就看到了蓁蓁,微微一怔,那眸子在她身上定了半晌。
小姑娘见了人,微颤着唇瓣,而后眼泪疙瘩便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来到那男人的身前。
“陛下……”
她说着就靠进了嬴煜的怀中,心中一如既往地害怕,怕他推开她,但那男人没有,如此事情也便成了一小半。
小姑娘怕他烦,更怕有变化,长话短说,贴在他的胸,膛上,抽抽噎噎地哭。
“妾身近来常做噩梦,梦到妾身的娘重病不起,还梦到妾身的娘被坏人霸占.....妾身好想念娘亲,陛下……陛下可不可以让妾身回一趟苏家,哪怕一天也好。”
这梦不算是她编的,蓁蓁说完后哭的更厉害,心口狂跳,当然是又怕嬴煜甩开她,又怕他不答应。
他允了也正常,不允更正常。
眼下她不是仗着哭,更不是仗着她的话,仗的是她四日没进食。
嬴煜不是不想让她死么!
“回家?”
那男人反问了一句。
蓁蓁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而后,心一横,可怜巴巴地缓缓点头。
“蓁蓁愈发地惦念母亲,一想到母亲生病,就怎么也吃不下,喝不下,蓁蓁怕是要死了,陛下……”
她特意说了“死”字,说完,人哭的更甚。
这几日送来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她特意让乐云给张忠连看了,想来那嬴煜倒是不会不信。
蓁蓁怕极了,尤其是贴在他的身上恍惚听他喘了一声粗气,好像是挺不爽,但正在这惧怕之间,但听那男人冷声开了口,“给她备车,让她明日走。”
蓁蓁:……!!
那语声之中虽然浸透不耐,但这结果真真儿地让蓁蓁心底狂喜!
……
那男人答应了!
蓁蓁再度暗自谢了那梁念薇让她顿悟了自己有着这么一个可以依仗的筹码!
当天她就被送回了景祺阁。
回便回,眼下她当然是愿意回的。
有了那好事,就连回去的路,蓁蓁都比往常走的快了!
但只顾着高兴,只顾着跟乐云说话,也没注意周围,不知过了多久,亦是不知走到了哪,蓁蓁突然感到乐云拉了下她的衣袖。
小姑娘一怔,不明所以,旋即抬头,顺着那宫女的视线望去,心口微微一惊,只见前方不远,一女子亭亭玉立,一身华服,生的端庄秀美,身旁跟着两个下人。
那俩下人所着并非宫服,不是宫女,想来她不是赢煜的妹妹宜嘉公主,再见路上,但凡见了她的宫女太监皆是人人停了下来,躬身垂立一旁,那阵势一看她便不是个普通身份之人。
不用想也知,不是宫中之人,还能随意进宫,且受这般尊荣的大家小姐是谁?
当然只能是害死了她猫咪的准皇后梁念薇了。
蓁蓁起先一见生人,尤其是那生人和她身边儿的丫鬟看她那眼神儿极其不善,第一反应还挺胆怯,但一识出人是梁念薇,她反倒是不怕了,也冷落下了小脸儿。
对方害死了她的猫,本还要害她,蓁蓁还会和她和善么?
眼下她也不是什么皇后,蓁蓁自是也不必和她行礼,以后是了,便以后再说吧。
因此这一时之间,整条路上,怕就只有蓁蓁二人未对那梁念薇卑躬屈膝。
梁念薇当下一见,脸色顿时更沉了。
她几乎日日进宫,美其名曰陪伴太后,实则就是因为宫中有个苏蓁蓁,她在家中待不住。
她虽尚未大婚,尚未坐上那皇后的位置,但后宫中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眼下陛下身边儿就苏蓁蓁一个女人,这苏蓁蓁仗着近水楼台,可是在拼命地卖弄。
陛下不召见,她便主动靠近,把那点不安分表现的淋漓尽致。前几日借着生病,竟然还在养心殿偏室住了那么多日!
梁念薇当然是厌恶极了她。
这两个月来,梁念薇奇那苏蓁蓁的相貌。
传言邪乎的很,梁念薇不得不在意。
她听传言后想象的那苏蓁蓁是个端端庄庄的大美人。
但当下一见,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身上没有半分世家闺秀的端庄之感,相反,生的妩媚妖冶!
浑身上下,举手投足,哪哪都透着一股子勾魂儿一般的狐媚劲儿,哪像个正经人家,高贵出身的大家闺秀!
像个,像个脏地儿出来的狐狸精!
难怪她能几次三番地做出主动勾引男人这等不要脸的事儿!
梁念薇瞧着蓁蓁那副皮囊简直是要气死了。
这么一个玩意儿围在陛下身边!
“乐云.......”
这时,只见那苏蓁蓁拉着身旁的宫女要走。梁念薇听得清清楚楚,她那软柔又嗲气的声音!
她就是这么和陛下说话的?!
梁念薇火冒三丈。
身旁的丫鬟明珠安慰道:“小姐息怒,她折腾便让她折腾,陛下可宠幸她了?陛下心中只有小姐,根本不上她的套,她还能怎样?”
梁念薇紧攥着手,丫鬟这话也是她心上的刺。
皇上表哥心中真的有她么?
他二人手都没牵过。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最清楚。
俩人订婚年头虽长,但在一起呆过的时辰现在看来怕是都没他和这苏蓁蓁那晚呆过的长!
“小姐,再等一个月便好......”
梁念薇紧紧地盯着蓁蓁离去的背影。
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