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做了十多天, 这是她做的最好看的小蛋糕了。
以前什么都有,觉得简单,现在什么都得自己来, 才觉得难。
“好吃吗?其实好不好吃不那么重要,好看就行了。”顾筱轻声道:“反正这个也不是留着卖的。”
张绪觉得还挺好吃的,他又连着吃了三个, “就是吃多了有点腻,嗝……”
奶油有淡淡的桃花味, 甜味是白糖的甜味,怪不得说要水果, 水果的颜色味道加进来会更好。
顾筱:“坐一下午也就吃一块,和点心一样, 不能多吃。”
张绪嘿嘿笑了两声,“说的是, 口味嘛,还是有些单调, 连着吃几日就腻了。样子倒是不错……如果摆上,小姐们应该喜欢。”
喜欢就会常来,常来不可能只蹭蛋糕吃, 多多少少都会买些东西。
多宝阁最便宜的书册还有五两银子一本呢,做小蛋糕虽然费时费力, 但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都四月中了,进到五月六月,水果下来, 小蛋糕肯定能做得更好。
顾筱打算先让多宝阁的学徒学,学会了就在多宝阁里做,卖暂时没打算卖, 或许等李掌柜把铺子开到盛京,她会考虑考虑。
顾筱把裱花嘴,奶油颜色配方还有做蛋糕的法子都写下来,“要自己学着做新的,你看铃铛,就会举一反三,不能什么都等着我教。”
张绪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多宝阁的学徒知道这个道理,学了最基本的,剩下的得自己琢磨。
不能一直吃老本。
多宝阁后院有厨房,正好做小蛋糕。
张绪已经让人寻新鲜水果了,有这些,多宝阁的生意应该会更好。
顾筱回了家,张绪把顾筱带来的瓷杯蛋糕摆上去。
顾筱带来十二个小蛋糕,张绪吃了四个,他又留了两个,剩下六个给二楼雅间的客人送去。
蛋糕摆在碟子上,旁边放着一只白色汤匙,还有一杯花茶。
张绪道:“这是新吃食。”
安云郡主低头看着小蛋糕,又看了张绪一眼,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张绪身体微微往前倾,看着安云吃了一小口,抿了抿,然后接着吃第二口第三口。他悄悄退出去,雅间的贵女也跟着安云郡主一样,拿起勺子吃小蛋糕了。
安云郡主吃的时候还不忍心碰中间的桃花,认真地用小勺子挖着吃,“这个还挺好吃的。”
“和平常吃的点心不一样。”
“样子也好看,都舍不得吃了。”
许洺洛挖了两下,没觉得多好吃,只是新鲜罢了,应该又是那个小东家做出来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人说多宝阁的小东家姓顾,是沈羲和的未婚妻,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许洺洛没心思吃,只是安云说好吃,她也不好说不好。
顾姑娘,就算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如何,相貌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乡野女子。
哪里配得上沈羲和。
她就算再努力,可家世不同,她几辈子都赶不上。
许洺洛其实没见沈羲和几次,但就觉得他好。
许洺洛托着下巴,“你们知道吗,这家掌柜口中说的小东家,是沈羲和的未婚妻。”
安云:“沈羲和?”
“嗯,就是状元郎。”许洺洛喝了口花茶润润嗓子。
安云郡主蛋糕都快吃完了,“状元又如何。”
许洺洛愣了一下,怎么安云的反应这么奇怪,什么叫状元又如何,三年一个状元。
不应该说小东家又如何吗。
“郡主,你可见过她,为人如何?”
安云根本不知顾筱是谁,见过也是瞟一眼,或是擦肩而过,不过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
“人挺好的。”
许洺洛一噎,连蛋糕都不想吃了,很快她心情又好起来了,她爹说了,有办法。
再说顾筱回到家,把厨房收拾干净,剩下的蛋糕分了两份,一份给三丫留着,另一个准备给沈羲和带去。
过阵子刘老板应该就到盛京了,五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到了四月底,沈羲和仍旧按部就班地上职下职,翰林院事情并不少,但分给他们三个的事极少。
这样干了一个多月,就是傻子也觉出不对劲来。
寒窗十年,满腔的雄心壮志,却在翰林院无所事事。
宋昭清都待毛了,难为沈羲和还有祝修远待的住。
祝修远道:“不然怎么办?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页书。”
沈羲和抿了抿唇,他觉得不对劲,翰林修撰是七品官,进了翰林院,日后前程一片光明。
况且还有前辈教诲,不应是这样,倒像是刻意为难。
沈羲和看看宋昭清还有祝修远,二人官职在他之下……
到了下职的时辰,沈羲和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太阳西斜,翰林院门口站着一人,是康平侯。
康平侯看着沈羲和走过来,直到临近了才笑着和沈羲和打个招呼,“沈大人,许久不见。”
康平侯在朝任职,今日穿的是官服。
沈羲和对康平侯没好脸色,他脚步停了片刻,“侯爷。”
康平侯伸手拦住沈羲和,道:“沈大人先别急着走,许某有话说。”
沈羲和没话对康平侯说,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该说的他都已经说清楚了。
“沈大人,最近在翰林院可好?”康平侯脸上带着熟络的笑,他像一个长辈一样拍拍沈羲和的肩膀。“年轻人,不懂里面的弯弯绕……”
沈羲和把康平侯的手拿下去,“什么弯弯绕,官官相护权权勾结吗?”
沈羲和声音清冷,恍若玉石相击。
康平侯皱了皱眉。
沈羲和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肩膀,“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没想到有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康平侯这辈子还没被一个小辈如此说过,他面上实在挂不住。
更何况这些话,只可意会,沈羲和却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沈羲和以为他是谁,状元出身就了不得了?他以为自己一身骨气,但这些在强权面前算的了什么。
康平侯又气又恼,亏他还想让沈羲和做他儿婿,提拔他,沈羲和简直是痴心妄想。
状元又如何,还有宋昭清祝修远,谁都像沈羲和一样不知轻重。
康平侯心道,状元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吗,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康平侯道:“不愧是状元,文章写得好,嘴皮子也好,更有一身铁骨,本侯希望沈大人骨头一直这么硬。”
沈羲和轻轻笑了笑,他本就长得好,现在身上镀了层金光,衣炔飘飘,跟神人一样。
“那是自然。”
康平侯恨的牙痒痒,他现在可不想让沈羲和做他女婿,只想让沈羲和狠狠摔下去。
五月初,沈羲和越加边缘化,倒是宋昭清和祝修远开始慢慢接触翰林院事务。
宋昭清隐隐觉出不对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修远:“可是得罪什么人?”
沈羲和道:“无事,总不会在翰林院待一辈子。”
翰林院主管起草诏书修订史书,并无实权,无怪有人插手。
的确不会在翰林院待一辈子。
祝修远道:“现在到五月了,沈兄宋兄,你们可还记得殿试策论考题?”
宋昭清抬起头,沈羲和点了点头。
五月份雨水多,晋阳一带洪涝频发,比起在翰林院修书,他们更愿意去晋阳治水。
五月初,晋阳一带大雨,灾情文书像雪花一样飞到盛京,田地受害,暴雨如瀑,百姓怨声载道。
盛京城也是阴雨连天。
又湿又冷,雨从晨起下到晚上,夜里都在下,被子枕头直泛潮。
食肆一天的客人十根手指都能数清,生意没得做,衣服也洗不得,每日就缝衣煮饭,消磨时光。
周氏不喜欢雨天,“咋还下,都下了多少天了。”
她打开半扇窗,雨就顺着风吹进来,打了一脸,周氏啪一声把窗子关上,“今儿三郎还能回来不?”
今天沈羲和沐休,雨下的大,外头天也压的沉,顾筱想,应该不回来了吧。
心里这样想,顾筱却去厨房熬了锅姜汤,万一沈羲和回来,就能喝姜汤驱寒了。
过了酉时,天都黑透了,沈羲和还没回来。
顾筱想,这应该就是不回来了,如果明天天晴了,兴许就回来了。
她把姜汤盛出来,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闻声望去,只见大门被推开一条缝。
门口大红灯笼艰难地在风雨中晃着,门缝泄了一点烛光进来。
吱呦一声,门缝越来越大,沈羲和费力地从门缝里挤进来,烛光照到他脸上,正照的脸上几滴雨滴和空中细密的银丝。
沈羲和回来了。
很快门缝就被合上了,沈羲和一手握伞,一手关门,他把门栓插上,终于是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雨还下着,沈羲和准备顺着房檐走回屋,那么大的屋檐,就不用淋雨了。
他转过身,见顾筱捧着碗,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
厨房里有橙黄色的烛光,看着暖人,沈羲和眼睛都笑弯了,“我回来了。”
他贴着墙走,衣服头发又被雨水打湿了一遍。
顾筱把汤碗放下,道:“都湿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五天才放一次,怎么可能不回来。
沈羲和把伞立在门口,然后擦擦脸上的雨滴,“没怎么湿,下马车的时候我看雨不大,就没打伞,没想到风大。”
这才弄湿了。
沈羲和把手背到身后,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碗,“这是?”
顾筱点点头,“姜汤,给你煮的。”
给他煮的。
明明一股辛辣味,可沈羲和却当成人间美味,一口气全给喝完了,“还挺好喝的。”
顾筱:“……锅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