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接到通知后来的很快, 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前隔壁胖老板出事时青鸠之前见过的黑色裹尸袋。
这种事大概是经历的多了，几人将床上的尸体一扒拉就撞进了裹尸袋中, 动作干净利落, 丝毫不拖泥带水。全程用了不到两分钟。而这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着，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说话，直到楼下想起汽车启动的声音。
尸体被运走了。
“青鸠小姐，要一起走吗？”顾老头站在门口询问道，他全程都没有进入寝室，也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 更不提安慰一下可能受到“惊吓”的学生。
古怪的学校，校长不像校长，学生不像学生。
青鸠手持着电筒，炽白的光扫在书桌上, 照亮了上面的小物件，一面镜子，一个小小的梳妆盒, 还有一本诗集，中间露了半截书签似的东西。
青鸠走过去，将书翻了过来, 书页打开的那一章是一首描绘生活美好画面的现代诗。字句简洁又饱含深意，充满作者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青鸠将这首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将目光移向卡着书页的小卡片上。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签, 而是一张借书卡。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周媛。
和染血学生证上的名字不一样。
……
青鸠走到门边, 顾老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劲儿的在门口踱步。临出门前，青鸠还是没忍住, 又转身看向寝室里那三个女孩。
“周媛人平时怎么样？”青鸠问道。
“啊？”大概是没想到青鸠会突然询问她们，三个女孩齐齐愣了一下。
“她啊，好像还挺好的。”其中一个女孩思索了一下，“下午还帮我带了我最喜欢吃的炒糖豆。”
青鸠：“那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
“噗嗤……”三个女孩齐齐笑出了声：“有什么好伤心的，你知道的吧？死亡名单哦！上了死亡名单是多么酷的一件事。”
一提到死亡名单，女孩声音里透出股莫名的兴奋。在青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其中一个女孩忽然从桌边蹦了起来，跳到了青鸠的跟前，一股树叶腐烂的和土腥味混合的味道猛然窜入鼻尖。
“偷偷告诉你……”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上了死亡名单就能离开了哦，姐姐……”女孩一把抓住了青鸠的手臂，她的手滑腻，冰冷，好像某种冰冷的软体动物。
青鸠皱了皱眉头。
“姐姐，你是不是也想离开这里？”
青鸠微微使劲儿，从女孩的爪子下抽出了自己的手，反问道：“你不想吗？”
“嘻嘻……”女孩咧开嘴：“所有想要离开的人都会被死亡名单盯上，姐姐不要离开，我会舍不得的。明天我还想吃炸鸡翅呢，不知道有没有？”
“当然有，明天炸鸡翅打八五折，限供一百份。”
“耶，那太好了。”三个女孩齐齐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声在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寝室里飘荡，显得有些诡异。
青鸠退出寝室，寝室内的声音嘎然而止。
她站在寝室的走廊上，就像是站在什么荒无人烟的鬼楼中。
半点人气也察觉不到。
女孩儿对她说的话透露出一个信息，死亡名单并不是随机选择，而是想要离开的人才会被选上。这也难怪为什么每次中招的都是挑战者了。
要说到想离开，没有人比他们更着急了。
“走吧。”顾老头催促道，他好像一秒都不想多呆的样子。
“你很不想来这里吗？”青鸠落后对方一步，出声问道。
顾老头动作没停，手里的拐杖拄得蹬蹬响：“夜深了，不要打扰孩子们休息。”
是不要打扰还是怕把某些东西吵醒了？
司机走到轿车旁，尽责的帮顾老头打开了车门，青鸠看着在黄色内饰灯照射下脸色暮沉沉的老者，忽然道：“顾校长，你见过一张照片吗？”
“什么照片？”顾老头了顿住了弯腰的动作。
青鸠：“一张孩子们的大合照。”
“大……大合照？”顾老头闻言猛地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青鸠：“什么样的大合照？你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候？”
“就刚才，在你为我外婆准备的那间房里。”
青鸠疑惑，她会这么问只是想试探的问一下，并不认为对方会回答自己，却怎么也没想到顾老头会是这个反应，他好像对那行照片毫不知情。不仅如此，对方还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顾老头满脸的不敢置信：“怎……怎么会？怎么会有大合照，我记得当时明明……”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忽然哑了声。
“当时本来是要拍大合照的……”又过了一好一会儿，干瘪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顾老头这才又有了声音。“可惜照相的师傅交卷没带够，青鸾那张……”顾老头看着青鸠道：“就是你之前在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用掉了最后一张胶卷。本来是说好了要拍的，都约好了，我知道他们很失落，还许诺等青鸾回来的时候给他们补一张。”
顾老头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苦闷：“谁知道这一等，就等成了心结……”
“你的意思是说根本没有拍合照，那我看到的是什么？”青鸠问。
“是什么？”顾老头低喃了一声，转身钻入了车里，然后，他扭头看向了车门旁默不作声的管家，“你问他，想必他也知道。”
顺着对方的目光，青鸠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放在了管家身上。
管家知道？
之前她明明当着管家的面提过相片的事，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
青鸠皱了皱眉，管家好像有点不对劲，自从刚才在别墅里经历了那场暴雨之后，对方似乎就格外的沉默，连长挂嘴角的微笑都消失了。
闻言，管家冷冷的看了顾老头一眼，随后他垂下了眼睑，沉声道：“是执念。”
“执念若是突破了临界点就会发生异变，有可能会实质化。”
说这话的时候，管家声音很低，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看到的那个相册就是执念实质化产生出来的东西。”青鸠道。
管家缓缓的点了下头。
内饰灯熄灭，车子缓缓行驶起来。
青鸠陷入黑暗中，心头却依旧有些不解，只是这样吗？可若只是这样，为何管家之前不说呢？这好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
“你外婆青鸾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黑暗中，顾老头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你知道吗……这所学校最开始就是你外婆提议建的，那些孩子也是她捡回来的，她们啊，有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的是家里不受待见的女娃，有混子，有偷儿，啥样的人她都捡……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建个小私塾，还没建成，她就走了……”
大概是陷入了回忆中，顾老头比之前话多了许多，他缓慢的讲述了许多她外婆的事，片段的，琐碎的……
青鸠静静的听着，确是越听越觉得古怪。
顾老头回忆中的女人真是太美好了，温柔，良善，简直犹如白莲圣母降世。
如果她没算错的话，按照顾老头所说的时间线算，她的外婆离开这个世界至少有六十年的时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对方的记忆怎么还会如此清晰，清晰到回忆起某个片段时还能记得对方当时的衣着，打扮，一颦一笑。
青鸠心中有种感觉，顾老头说的这些可能只是他幻想中的人的她外婆的形象。既然是幻想的，那说明她的外婆本身可能和对方描述的完全相反。
是不温柔？还是不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