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嘤嘤嘤

青鸠的脸瞬间凝上了冰霜了。

不过她捂得严实, 在坐的村民们自然是都瞧不见的,只是觉得明明就坐在火炉子旁边,温度却突然低了两三度一般, 后脖颈凉飕飕的。

这才大中午呢?晚上拜堂, 而且拜堂之前他们这些宾客都没办法进屋,那她岂不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干坐一下午。

青鸠咬了咬牙,想想都浑身打哆嗦。她恨不得拔腿就走,可一想到刚才来时遭的那份罪,便下意识的往火炉旁边又靠近了些,并将双手伸到火炉旁边, 烤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热气儿。

对她来说,刚才过来那一路就像是中了冰冻的负面buff,她这一路走过来,持续掉血都快掉到底儿了, 这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血量,要是现在回去,那就是找死。

说不定还没走到, 人就已经给冻成冰棍了。

就在青鸠纠结的时候,李村头双手捧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他将热茶递到青鸠跟前, 热情道:“店老板,您喝热茶。一路过来冷着了吧,赶紧趁热喝, 驱驱寒气。”

李村头在这村子里类似于村长的存在, 听说在镇上还有三间皮毛铺子,算是这村里最有权有势的人,不过人却没有半点架子。

他人不高, 有点微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因为家有喜事,他身上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绒面裹边大袄子,这颜色趁得他面庞格外白净柔和,皮肤看上去也比在场好多妇人还好上两分。说起话来更是温温柔柔,是个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人。

“谢谢。”青鸠伸出笼在袖子里的手,接过李村头的热茶。

“谢什么?您和万师傅能来,那是我的荣幸。就是风俗如此,还得麻烦您在外面多坐会儿。要是冷,我让下人再多给搬一个火炉子来。”李村头客气道。

青鸠巴不得多摆了几个火炉子,喜宴主人既然能做出让宾客坐在屋檐下吹雪风的事,她也不会死要面子不好意思。

青鸠没有推辞,顺势就道了谢。

“那行,您等等,我这就让人搬炉子去。”李村头道。

等李村头一走,旁边的一妇人就忍不住啐了一口:“就他家规矩多,又不是头婚,还非要等到晚上搞什么拜堂仪式。”

“说起来,这李村头家办喜事,真是咱村子里头最讲究的了。”妇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唠嗑道:“不就结个婚嘛,八字一合,拜个天地就完事了。哪像李村头招女婿,又是迎亲,又是宴客,还得选日子选时辰,多麻烦呐。”

对啊,多麻烦啊!这也是青鸠怨念的地方。

“那是你不讲究,还不容许别人讲究啦?要我说啊,李村头这么会挣钱,招婿这种喜事就是应该大办,不然挣那么多钱怎么花啊!”妇人话一说完,旁边就有人接话道:“再说了,这晚上拜了堂可不就正好入洞房吗?我觉得这时辰选得非常好,哈哈哈。”

“呸!”妇人吐出瓜子壳道:“讲究?要真讲究,成亲之前那还要上山拜山神呢,那他咋不……”

“阿旺嫂子,这话你怎么敢乱说!”

没等妇人将话说完,旁边的人就急了,连忙了拽了下她的袖子。被称为阿旺嫂的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说了啥,顿时白着脸不敢说完了。

再看其他人,也是紧张兮兮的模样,好似阿旺嫂说了件多么天理不容的事。

青鸠扫了众人的一圈,默默的将阿旺嫂的话记在了心里。

拜山神?

这种不科学情节的出现,加上其他人人欲言又止如临大敌的模样,简直是“有古怪”的标准模板。

不用说,拜山神一定是个很重要的线索点,青鸠有些好奇,不过她看其他人的表现,她知道现在就算自己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所以便也没做声了。

没一会儿,李村头就回来了,他手弯里挂着两个烘篮子,身后还跟了两抬着火炉子的小厮。

“知道老板怕冷,我还给您带了烘篮子,走哪儿提着,方便。”

青鸠接过其中一个烘篮子,打心眼里里感激对方。

烘篮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里面装着炭火,往腿弯后一放,别提多暖和了。

没想到在准备了火炉子的前提下,李村头还能想得这般周到。青鸠不由对李村头多了两分真心的感激。

“哎?李村头你这儿还有个烘篮子又是给谁准备的?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你这一个可是不够分的啊。”旁边人打趣道。

“两个火炉子还不够你们用啊?”李村头往对面屋子里看了一眼道:“这不是亲家那边也来个娇姑娘吗?我给她也送一个去。”

“这想得可真周到。”那人夸赞道。

青鸠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村头身上,见他到了对面敲开了门,站在门口说两句话,然后将烘篮子递了过去就离开了,并没有进去。

“自家人也不能进屋?”青鸠忍不住问。

“能吧?自家的屋子咋还不让进了。”旁边人解释道:“我估计是对面有女眷不太方便,听说这次男方那边来的几个亲戚长的都特别白净,一点也不像是靠山吃饭的人。估计是讲究人,重规矩!而且李村头那新女婿还是坐着轿子来的,一路坐到院门口,我们连脸都没见着,比大姑娘还大姑娘呢。”

“可不,这做派,可真讲究。我还看到一起跟着来的人里头还有个长头发的姑娘,长得贼好看,说话就像唱歌,我的娘喂,那说话的调调我骨头都快酥了。”

“长的贼好看,那她是露着脸呢?”旁边人疑惑道:“这不是缺心眼儿吗?”

青鸠小口的喝了一口热茶,心头对这几个男方的亲戚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们应该就是来这个逃生世界的挑战者。

就是不知道那位坐着轿子来的新郞是不是也是挑战者。

应该不是吧?青鸠想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和李村头的女儿结婚了,若对方真的是挑战者,难不成还能在这里娶媳妇儿?

大家对于李村头女婿那边来的人都很好奇,话题扯到这儿,就指不住了。

天气冷,青鸠又喝了一杯热茶,没一会儿便有了尿意。她不得不离开了温暖的火炉,提着烘篮子去了厕所。

巧的是,她在厕所门口遇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短碎发,带着副无框眼镜。身上裹着件不太合身的绵袍子,露出里面的冲锋衣帽兜。

不用多猜,这人一定就是男方亲戚之一了,而且也是挑战者之一。

他站在厕所门口应该是等人的。

青鸠看了看紧闭的男厕门,又扫了一眼这个男人,期间还和对方的视线对视了一瞬。

青鸠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越过他,进了女厕所。

她刚蹲下,就听旁边传来响动,然后有人出去了,接着就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刚才过去了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原住民,不过打扮和其他原住民又有些不一样,会不会是线索人?”其中一个人。

“我觉得有可能,好不容易碰到个落单的,要不我们一会儿问问。”另一人道。

“行,一会记得态度好一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NPC是可以刷好感值的,态度好点,说不定有机会获得重要线索。”

青鸠:“……”

他们说的人是她吧?

这些人是把她当成奇遇NPC了吗?

青鸠将头上的貂皮毯子往下压了压,确定自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这才推开了门。

这两个傻孩子也是实诚,居然也不知道挪个地儿,还在原来那个地方等着他。

这可是厕所门前,就算现在是大冬天的没有味儿,感觉也很不好啊。

这么愣,还指望刷NPC好感?她若是真的NPC她也不会干。

青鸠心头巴拉巴拉各种吐槽,一边慢慢走到了两人跟前。

带眼镜的愣头青率先拦住了她。

青鸠顺势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吗?”青鸠声音冷淡,她双手抄在毛皮大袄子里面,瞧着骄矜高冷,其实是拎着烘篮子,忙着取暖呢。

有戏!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难掩面上的喜色。

“是这样的,我们俩是男方那边的亲戚,这亲结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打听打听新娘子的习惯,我……我弟弟又养的娇气了些,这不是怕他成亲后和新媳妇儿处不愉快嘛,所以……”眼镜男脸上努力装出难为情的表情。

“原来是亲家亲戚……”青鸠语气热情了两分,这借口找得到是不错,可问题是她哪知道新娘子有啥问题啊?

青鸠犹豫了一下,作为一名合格的捡漏的咸鱼,她其实不介意给对方行行方便,于是青鸠将从阿达哪里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其实新娘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习惯,就是不太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女孩子嘛,就爱比较,要是长得好看的,到了她面前可得遮一遮。”

眼镜男大概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如此重要的信息,他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又问道:“除了这,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习俗吗?”

“习俗?”青鸠已经越过他们打算离开了,听到这问题,想到刚才和一群村名的唠嗑,她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们,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习俗倒是有那么个习俗。”

眼镜男:“是什么习俗?”

青鸠欲言又止,顿了片刻才到:“以前男女成婚前要上山拜山神的,不过现在嘛……”

眼镜男急道:“现在怎么了?”

青鸠摇了摇头,却是没再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这大雪天的可冻死她了。

这两人还真想的美,她都好心的把拜山神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他们了,难不成还指望着她去帮忙打听清楚吗?她还想捡现成呢。

青鸠撇了撇嘴,加快步伐回到了院落。

不用攻略boss的感觉就是好,现在她只要静静的吃瓜就好了。

李村头待人处事也确实没得说,虽说这边的习俗不能进屋,但是无论中午的吃食还是下午的茶点也都准备的非常丰富,这么一边烤着火,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吹牛瞎唠嗑,时间过得还挺快,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

今夜是个月圆之夜,月亮早早的就露出了大脸盘子,屋里屋外点起了红烛,将李村头这栋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烤羊肉的香味儿从厨房那边传来,闻得人口水直流。

烛火应天,香味四溢,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之声,但是总算找到了点热闹劲儿了。

等了大半天的村名们也有些等不及了,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在这些议论声中,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有人这般说,青鸠下意识的看向大厅,便见一直紧闭着的大厅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红烛香案,高堂椅。

李村头坐在正中间一侧的椅子上,面带喜气。

而在他的左手边站着的却不是主婚人,而是个打扮特别奇怪的黑脸老妇,老妇耷拉着眼皮,脸色晦暗,脸上毫无喜气,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喜宴,到像是奔丧来的。

刚才听到的铃声就是从她手中攥着的铜铃中发出来的。

青鸠离得远,只看到李村头弯下腰和这黑脸老妇说了几句话,便见那老妇突然抽风一样跳了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青鸠总算反应过来这老妇像什么了。

像神婆。

这模样这打扮,就好像是担心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一般,和惊悚电视剧、电影里出现的神婆鬼婆简直像是一个流水线加工出来的。

这神婆手舞足蹈嘀嘀咕咕念了四五分钟,忽然停顿了一秒,然后砰一声,双腿一曲,直直的跪在了香案前。

只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吉时到,迎新……”

“嘤嘤嘤……”

就在这时,尖利轻细的哭声忽然插了进来。

这哭声并不高亢,却犹如呼啸的风雪,拥有见缝插针的本事。如泣如述,似有说不完的柔情蜜意,又似有道不完的肝肠寸断,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只一声,便盖过了神婆的尖声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