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易寒换好衣服出来, 她母亲依旧不满意,“怎么穿的这么随便,咱们这次过去是谈正事, 你这……”
“您要是觉得不合适, 我可以回去换,迟到也没关系吗。”
顾无双终于停止说教, 下楼看到坐在客厅还在看报纸的贺父,她没忍住嘴边的牢骚,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德性, 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
她轻轻推了下儿子肩膀,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贺易寒无奈的摇头, “妈,您就别把在公司管理员工那套带到家里了。”两个急性子生活在一处, 这家早晚让两个炮仗给点了。
“行了,我不说了,我去车库开车, 你们两个赶紧出来。”
“好。”
再是觉得误了之前说好的时间,车子上路时顾无双也没提速度, 到望山别墅区那边时太阳才将将落山, 黄昏下的别墅群像是打了一层晕黄的滤镜。
顾无双直接将车子开至车库, 保姆迎上前时她顺手将手提包递过去, “芳嫂, 修承和修让过来没有。”
“也是才到没多久, 两位少爷嫌客厅人多到后山那边钓鱼了。”
顾无双神色略凝, “我哥把公司董事也喊到家里了?”
“是啊,先生说毕竟事关股权,还是得听听公司元老的意见。”
“这样……”她沉思片刻, 看了一眼气质温雅的儿子还有一副老学究做派的丈夫,原本就烦闷的心思更觉得压抑,“易寒,仓库应该还有鱼竿,你去找你表哥表弟聊天去,公司事务你从来没有插过手,听也听不明白。”
贺易寒一眼便看出她又在耿耿于怀父亲家世太低,在争取公司利益方面不能给她助力,“妈,放宽心,不该是我们的争也没用。”
顾无双朝他挥挥手,“我自己有分寸。”
公司姓顾,即便她是外嫁女,该她得的东西她寸步不会让。
贺易寒看着她雄赳赳的身影只觉得疲累,是她自己年轻时放弃了与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选择了嫁给所谓的爱情,时至现在再耿耿于怀股权分割不公又有何用。
说是后山,实则只是别墅群后的土丘,底下有条河从此经过,附近的人往里面撒了不少鱼苗,水涨鱼肥时满足了一干中老年人垂钓的野趣。
贺易寒拎着水桶走过去时正巧看到顾修让正背着他哥偷偷从里面捧了两尾鱼往自己桶子里搁。
顶上有扯起的凉棚,灯光明亮,他窃喜的抬头时与贺易寒含笑的眼眸对上。
顾修让连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贺易寒笑着点点头,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在顾修承旁边坐下。
顾修承道:“我就知道姑姑会打发你过来找我们。”
“不欢迎吗?”贺易寒坐定后,开始往钩子上挂饵,看夜光浮标在水面上荡漾,他才悠悠靠着躺椅放松身体。
“要是不欢迎你就不会多准备一张椅子了。”顾修承说着,斜了一眼做贼的顾修让,“做人别那么贪心,拿个一两条就算了,你想把我钓的鱼都偷光是吧。”
顾修让讪笑着把收回手,“你怎么知道我干了什么。”
贺易寒指了指头顶的白炽灯,“影子将你出卖了。”
“哦。”顾修让撇撇嘴,“这么大一块地待了三人,再多鱼也不够钓的。”他收了鱼竿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挪。
“别离太远,那边没有驱蚊草。”
“知道了。”
贺易寒把鱼竿固定在地上,自己仰面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天上星子分布的稀稀拉拉,月亮被云彩半遮半掩,只剩一圈淡白的光晕。
“他们讨论的事跟你所占股份比例有关,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贺易寒轻声道,“不好奇,我姓贺,不姓顾,顾氏能发展到今天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外公在我成年时给我百分之二的股份已经足够了。”
“可惜姑姑不这么想。”顾修承说道。
“我妈……”贺易寒语气不自觉压低,“她大概还是不明白顾小姐与贺夫人身份之间的差别。”未嫁时她是同龄女子中众星捧月的存在,嫁人后,夫家只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了。
“你还真是跟姑父像了个十成十。”
“我妈一直对此不满意。。
顾修承笑了笑没说话,看浮标突然上下起伏,他迅速收线,水波荡开,一条肥硕的鱼儿在鱼钩下拼命挣扎,“为了点吃的把命丢了,啧。”
贺易寒摸着鱼竿,他说的对,不到最后,谁都猜不到美味的饵料下面究竟会埋着何种致命的东西,争不代表是好事。
这般过了半个小时,贺易寒桶里还是空荡一片,顾修承却是收获满满,他苦笑着说道,“难怪修让要从你桶里扒拉鱼了,敢情它们真是上赶着往你面前送。”
听到这话的顾修让扯着嗓子喊,“易寒哥,你离咱哥远点,他是亲鱼体质。”
顾修承悠哉的把鱼竿甩出去,“学医的才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才这般说罢,贺易寒已经拎着钓鱼的物件跟顾修让作伴去了,“有事实证明,我信。”
“等上了饭桌还能少你们一口吃的。”顾修承嗤笑道,那两人凑在一起聊着闲话,气氛热烈,他在这灯下更显形单影孤,啧,瞬间没有钓鱼的动力了。
一直到别墅那边的唇枪舌战结束,顾修承等人方才停止钓鱼。
几个外姓董事已经离开,他们进屋时,里面正讨论着最近的时事政治,光看面相,却是完全猜不出这件事究竟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奶奶,饭做好没有啊,我都饿了。”
顾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刚才出去时没带吃的呀,最近功课是不是太累了,我怎么瞧着你这小脸都瘦了,沁如(顾修承母亲),你去厨房催催,正事都忙完了,赶紧开饭吧。”
“知道了,妈。”连沁如瞪了顾修让一眼,“钓个鱼还累着你了。”
顾修让往老太太背后缩了缩,“奶奶,我妈天天嫌我吃的多,我这不是发育期还在长个吗。”
“是是是,我的小孙子赶明个子肯定能超过你哥。”而后她目光看向贺易寒,语气越发慈爱,“你这孩子自己都是学医的,怎么也把自己累瘦了,学习得劳逸结合。”
“你们看阿承,他就没让我.操过心。”
顾修承默默翻了个白眼,他锻炼的多,身上都是肌肉,看起来自然没有弱不禁风的书生气。
“外婆,您声音有些干涩,晚上休息的不好吗。”
“没事,就是上了年纪,觉少,医生每个月都来检查着呢,你们不用瞎操心。”
被三个容貌出众的(外)孙子环绕,老太太脸上的笑就没断过,看顾修让一直挠手,她笑骂道,“不好好在屋子里呆着,非要跑出去钓鱼,那边蚊子又多又毒,自个找罪受,别挠了,一会涂点药膏止痒。”
顾修让撒娇道,“奶奶就不想吃孙子亲自钓的鱼吗,满满的都是爱啊。”
连沁如走到他身边在后背上轻拍了一把,“别耍嘴皮子了,饭做好了,扶你奶奶去饭厅。”
“知道了。”
饭桌上并无外人,话题便也是围绕着底下的小辈聊。
听到老太太问起贺易寒的课业问题,顾无双像是突然有了发泄渠道,“易寒这孩子兴趣爱好广泛的很,他才不会让自己累着,之前买了个观星仪,一到晚上就盯着上面的星星看,最近更有意思了,他开始收集起十二生肖了。”
“其他那些摆件到也罢了,搁在屋里瞧着也挺有意思的,只是他连十二生肖的存钱罐都往柜子上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个小孩子的房间呢。”
贺易寒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尖,“妈,那不是普通的存钱罐,那套瓷器制作工艺精良,放在外面也算的上艺术品,还有底下的字,我爸都说是大家手笔。”
贺父赞许的点头,“没错,那象形文字的走笔气势雄壮的很,看起来很有几分王派的飘逸端正,收藏价值颇高。”
桌上一众人只当作笑话听了,到是顾姜承愣住,这么多特性组合到一起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记得某人少年时曾向他炫耀过某种类似的东西。
他便也直接问了,“什么样的存钱罐,有图片吗?”
顾父(顾无争)看了顾修承一眼,“小孩子的东西,你也感兴趣。”
自己家的孩子她想怎么说都行,却是容不得别人贬低,顾无双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易寒看重的是瓷器本身的特质,大哥别只是着眼在它的作用上。”
顾正信(顾爷爷)看了一眼行色各异的众人,轻咳一声道,“他们小辈之间的爱好让他们自己交流,你们不用管,吃饭。”
连沁如轻笑着转移了话题,“阿承易寒他们钓了不少鱼,可惜咱们今天没口福了,不如放在家里养几天,下次再聚的时候吃,到时候不知道能长多大。”
一时桌上又是言笑晏晏。
饭毕,长辈们去茶室闲话,顾修承朝贺易寒使了个眼色往院子里走。
靠近花园的篱笆旁有个亭子,四周都点了驱蚊的香草,伴着夜晚的徐徐凉风,正适合饭后在此休息。
“修承哥,你不会真对那套十二生肖感兴趣吧?”
“有点好奇。”顾修承往藤椅上坐下,“怎么,宝贝的连照片都不能让人看一眼?”
“当然不是。”贺易寒失笑,找到之前拍的图片,把手机递给他,顾修承仔细翻看,不去看上面所谓的象形文字,他特意放大十二生肖的头像,果然右侧均写着四个字,全是健康平安、开心快乐之类的祝福语。
呵,穆清烨,说什么爷爷亲自让人督造的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碰都不让碰,如今怎么让他轻易看到了同款,无论如何,他要拿着这套东西去打某个自以为是之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