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
这是褚曦第一次真正经历地震, 她上辈子也看过一些相关的报道，一次是十几年后，一次是三十年后，那两次大地震轰动全国, 死了很多人。
今晚这场地震, 褚曦不知道多大，她以前没听人说起过七几年还有大地震, 那两次大地震她之所以知道, 也是因为一个后来被拍成电影了，她们上课学过，一个是发生在她高中那会儿, 信息比较发达, 全国都在播报这事。
但她感觉今晚这场地震并不小。
果然, 等余震过后, 整个部队突然响起一阵号子声。
蔺宗麒刚好拿着被子衣服过来, 另一只手还带着个椅子, 听到号子声, 忙跑到褚曦旁边，“你别回去了, 就坐在这里歇着, 还不知道有没有余震，我走了。”
快速放下东西, 看了她一眼, 都来不及说其他话, 转身就跑了。
褚曦看着他的背影，知道拦不住，红着眼睛吼了一句, “你自己小心点。”
蔺宗麒应该是听见了，挥了挥手，都没回头。
怀里闺女被褚曦这一声吼的，吓得一抖，但没睁开眼，哼唧两声扭了扭。
褚曦轻轻拍着她哄，“睡吧，没事，妈妈在这儿呢。”
小丫头又睡过去了。
梁素雅就在旁边不远处，刚才蔺宗麒在她不好过来，现在男人都走了，几个女人就凑到了一起，裹着男人拿来的衣服被子，梁素雅看褚曦抱着孩子不好穿衣服，走近给她搭把手。
褚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快速穿好衣服，然后裹紧被子抱着闺女坐下。
坐下后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
和她同样状况的军嫂都不在少数，这边空地部队已经开始动工了，有两个房子盖了一两米高，现在被地震震的，全都倒了个稀巴烂。
“我们这里还好一点，营长区那边的家属楼有塌了的，刚才我听到有人在哭呢。”
褚曦看了眼梁素雅，抿了抿嘴，“人没事就好。”
“也是。”梁素雅叹了口气。
接下来，她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发呆似的坐在这里等，也亏得蔺宗麒细心，给褚曦拿了个椅子，要是抱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坚持到天亮。
有的军嫂没椅子，就直接坐在地上，冷了就起来走一走。
也不敢回家，男人都打过招呼了，刚才部队喇叭也在说，不能回家，让她们找空地待着。
整整熬到了天亮。
褚曦中间还歪着头睡了一会儿，但依旧很累，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
等天都大亮了，褚曦也没等到蔺宗麒回来。
早上这会儿还有余震，但已经不明显了，刘师长夫人过来通知她们，每个人回家可以拿点东西过来，但别逗留太久。
小丫头已经醒了，褚曦把她放在椅子上坐着，“你乖乖坐着，妈妈马上就回来。”
然后扭过头看旁边的平平，“平平，你帮婶子看着妹妹，婶子回家拿吃的。”
“好的，婶子。”平平用力点头。
倒是小丫头抓紧褚曦的衣服不放，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妈妈。”
小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褚曦心软，摸了摸她脸蛋，“不怕，这是在跟你呢，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旁边平平已经懂事了，知道他们是小孩子，不能拖大人后腿，主动牵住小丫头的手，“妹妹，哥哥在呢。”
褚曦笑着看了眼平平，站起身，跟梁素雅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往前面家属楼那里走，走得快了，甚至跑了起来，两人也是胆大，拿了菜拿了米，锅碗瓢桶，还有炉子和煤球，炉子煤球还是去年来的时候蔺宗麒从厨房那里买来的，褚曦一直都没用，她用不惯这东西，现在却是庆幸他当初那个多此一举。
可能是地震的缘故，水管里放出来的水都是浑的，放了好久，水才清了，但和平时比，还是有点脏，最后还是梁素雅跟别人借了明矾放进水桶里，水才渐渐清澈下来。
早上煮了皮蛋瘦肉粥，也没工夫再折腾其他，褚曦特意多煮点，想着把粥放在锅里温着，上午谁饿了都可以吃一点。
小丫头现在也能吃了，似乎喜欢吃，整整吃了一碗下去。
梁素雅她们没什么胃口，咸口的皮蛋瘦肉粥刚好适合。
刘师长夫人早上没吃，她男人在部队官位大，现在出了事，她和几个师长媳妇必须要镇住场子。
营长区家属那里有些受损，她们得过去安慰安慰人，忙了一大早上，过来时闻到香味忍不住厚着脸皮讨了口吃的。
褚曦赶紧给她盛了一碗，顺口问了一句，“没事吧？”
刘师长夫人接过碗，摇了摇头，一脸疲惫道：“人都没事，就是有些屋子不能住了。”
然后提醒道：“你们暂时别回去住，看上面怎么安排，这地震后面还有余震，也很危险。”
“我们明白，都听组织的。”
褚曦再次看到蔺宗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部队里的军嫂被安排到战士们平时训练的操场那里，还给她们发了帐篷，帐篷不大，褚曦和梁素雅挤在一起。
部队不准她们回家，训练场这里搭了一大片帐篷，不仅是军嫂住，还有附近的生产队也被喊过来避难。
蔺宗麒是一间一间找过来的，看到梁素雅也在，还扭头朝外面喊了一嗓子，“老章，这里。”
声音有些嘶哑，干涩涩的，像是很久没喝水了。
褚曦也才刚醒，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梁素雅也是，两人正躺在床上聊天，这会儿看到他回来忙爬起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又心疼又难受，好在她一直备着热水和饭菜，除了煤炉子，她和梁素雅还把家里的碳桶拿来了，做好饭菜后总是留两份温着。
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吃口热的。
煤炉子里的水和碳桶里的饭菜还热着，褚曦打了水给蔺宗麒洗漱，蔺宗麒眼里都是红血丝，黑眼圈很重，胡子都冒出茬了，随便糊弄了下后就捧着饭菜大口吃。
吃完就脱了鞋，“我先睡会儿。”
平时他这样褚曦肯定要骂的，但现在，忙走过去给他盖被子，也不管他身上脏不脏了，“睡吧，我不吵你。”
小丫头和平平都醒了，褚曦把闺女衣服穿好抱出来，“让你爸睡个觉，咱们出来玩。”
梁素雅也把儿子拉出来，遮上帐篷，让两个男人进去睡。
褚曦和梁素雅同时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准备早饭，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去打水，一个做饭。
褚曦做好饭后，还蒸了一锅馒头，想着蔺宗麒他们走的时候带一两个也是好的，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舍不舍得，还放了红糖。
蔺宗麒他们也没睡多久，上午九点多起来的，可能饿坏了，早上那碗饭才吃的，现在又吃了两大碗下去。
吃完饭就要走，褚曦将锅里的红糖馒头全给他们捎上，“你们拿着中午晚上吃，这东西冷了也有味道，饿坏了哪有力气救人？”
“对了，你们救人归救人，也要注意安全。”
拿着油纸一个个包起来，然后塞到蔺宗麒身上口袋里，上衣裤子全都鼓起来了。
油纸也是从家里拿来的，当初做糕点要寄给家里和王嫂子他们，特意买了这个包着，她把家里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拿来了，也幸好拿来了，现在有用。
蔺宗麒哭笑不得，抬手扶了下额头，“好，你也要注意点，专家说余震可能会持续很久，你们就在这里待着，等什么时候安全了再说，听上面的安排。”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你才要注意安全。”
“嗯”
两个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来连个衣服都没得换，就吃饱了个肚子。
人走了后，梁素雅走过来一脸感激看了眼褚曦，“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昨天她根本没想到要把饭留一份温着，还有刚才那几个红糖馒头，她哪会儿做那些？虽然不知道她男人最后能吃上几个，但哪怕吃上一个也是好的。
褚曦笑着拍了拍她手，“我也庆幸有你在，有你陪着我，比什么都好。”
梁素雅听了抿嘴笑。
有了这次经验，两人接下来做饭都会留两份温着，蔺宗麒他们回来的时间不一定，有时候是大半夜，有时候是上午，但基本都是间隔一两天，跟人换班过来休息的，人手不够，哪怕他们是领导都要亲自去救人。
这边还好，地震中心不在这里，受到波及小，隔壁县乃至市都出事了，死了不少人。
可能救得范围越来越大了，他们每次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人也变得沉默起来。
褚曦心里有些难受，她以前听过一个讲座，当时台上的老师就以一个灾难片为例子，那部灾难片在国内算是很有名的一个作品，可是在那个老师口中，男主角演的并不算出色，说他没有真正融入到角色中，她说，如果事先做过调查就知道，真正面对过灾难死亡的人，很多都会产生心理阴影，甚至心理疾病，军人从战场下来都要做心理辅导......
她很难想象蔺宗麒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感觉现在的他恐怕内心承受了很多痛苦。
蔺宗麒吃完饭又出去了，走之前看着褚曦，像往常那样嘱咐着，声音低低的，充满疲惫。
褚曦也看着他，上前轻轻抱住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他背，“不怕，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嗯”
这次蔺宗麒出去，一直到月底都没回来，章成玉也是，直到田壮找过来时，褚曦才知道蔺宗麒受了伤。
而让褚曦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医院里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