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听见声响, 出来一看,见自己最喜欢的玉如意碎了一地,哪有不生气的, 当即叫人押了吴凤霞在地上说要剁了她的手。
吴凤霞吓得吱哇乱叫,直说自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亲表姐,公主才按下暴怒, 问她:
“你是林画师的亲表姐?”
吴凤霞连连点头:“是是是, 我是!掌柜的, 你帮我说句话呀。”
女掌柜之前就收了吩咐, 知道怎么回话,于是说道:
“说起来是表姐, 一家子好吃懒做的来京里投奔, 世子夫人可怜他们,给了他们活计, 可她也不好好做,在我店里偷了好几套衣裙,如今竟又砸了公主的宝贝, 犯了错就该罚,公主不必顾及,我家世子夫人最为通情达理, 定能理解您。”
吴凤霞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天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女掌柜,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是不是林九娘那个贱人故意让你这么说的!她人呢?我要见她!”
女掌柜嗤笑一声:
“吴小姐, 平日里我等唤你一声小姐,是因为你跟我们世子夫人沾着亲, 你吃着我们世子夫人给你的好处,转过来就在这里对我们夫人一口一个贱人,这吃饱了就摔碗骂娘的行径可真够难看的。”
有了女掌柜的话, 公主便知道如何处置吴凤霞。
最终倒是给了林悠一分薄面,没真剁她的手,只是乱棍打了三十下,就叫女掌柜将她自行带走。
从公主府出去之后,女掌柜便不再管吴凤霞,径直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吴凤霞难以置信,上前抱住了女掌柜: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
女掌柜将她推开,说道:
“我们对你仁至义尽了!店里被你拿走的衣裙也不用还了,你在公主府摔碎的东西,回头世子夫人还要替你赔偿,你走吧,我们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吴凤霞刚挨了打,四肢无力,被女掌柜一推就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心怀怨愤,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家时,想了一路要怎么跟爹娘告状,让他们给林九娘好看。
可是她先去了王菊花的仓库,仓库的人对她爱答不理,只说了句‘王菊花偷东西被人赃并获’了,简言之被抓了。
吴凤霞又找到吴杰做采买的店,刚一走上那条街,就听见周围店铺的人在说什么有些人贪得无厌,以次充好什么的。
吴杰在店里做的事情,晚上回家喝酒吃肉的时候,在饭桌上跟他们显摆过,语气间好不得意,怎么现在也……
铺子里的伙计认出她,有个老伙计告诉她说:
“你还是赶紧回去凑钱吧,你爹那种罪要是钱使够了也能出来。”
吴凤霞什么都没说,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院子里,七岁的吴南坐在地上哭,抽抽噎噎的告诉吴凤霞阿娘给抓走了。
吴凤霞把他推开,径直奔向她娘的房间,从床板下面翻出了个包袱。
这包袱里是王菊花藏了一辈子的钱和首饰,平时都不让吴凤霞碰,现在全都是她的了。
走到院子里,把王南拎起来,拉着就往外走。
他们一家说栽就栽了。
可见在汴京城里,他们是弄不过权贵的,林九娘如今背靠卫国公府这棵大树,已经不是她能对付的了。
他们能这么轻易就把她爹娘都抓走,如果吴凤霞还不识相继续纠缠的话,那么下一个肯定就是她!
这些权势滔天的人想要弄死她这毫无背景的孤女简直比碾死一直蚂蚁还要简单吧。
吴凤霞被吓破了胆,不敢再留在汴京城中,她只有赶紧带着钱和弟弟离开,韩家才有可能放过她。
至于被抓走的爹娘……
吴凤霞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能把弟弟带着一起走没丢下他已经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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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杰夫妻落网,吴凤霞携弟离京,事情解决的干净利落,没掀起丝毫水花。
而根据吴杰之前说的名字——薛福,韩霁也已经在京中找到了两家管家名叫薛福的。
其中一户是太子洗马家的管家,那管家名叫薛福,但已年过七十,外貌与吴杰描述的并不相符,而另外一家的管家也叫薛福,年纪在四十多岁,跟吴杰描述的外貌符合,更别说这家跟韩霁和林悠都算是老熟人了。
长平侯府的管家就叫薛福。
韩霁命人将薛福和吴杰都提到刑部大牢,让他们彼此不见面,透过认人孔看了对方一眼,吴杰现在是只要能减罪早点出去,什么都顾不上了,透过认人孔看见薛福一眼就认出他是给自己银子,让他来京找林九娘闹事的管家。
而薛福还有心隐瞒,透过认人孔看见吴杰后绝口否认他见过吴杰。
韩霁不急着叫他认罪,只寻了个别的罪名将他关押在牢中。
长平侯府日日都派人来问薛福的情况,刑部只按照韩霁说的,说薛福牵连的案子众多,还在审理中,暂时不能放出去。
管家被抓这件事可大可小,薛福是长平侯薛昌的伴读,小时候就在身边伺候,可以说在薛家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当初贤妃娘娘亲自下了命令,让薛家去一趟安阳县,把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舅家寻来京中滋事,正因为事情保密,所以薛福才会亲自前往,没想到就这样给自己招来灾祸。
而薛福此人,自从薛昌接任长平侯之后,就第一时间任命他做了长平侯府管家,管着府里大大小小之事,可以说是除了长平侯之外,对薛家的事情知道最为详尽之人了。
这样一个对薛家来说举足轻重的人被羁押在刑部大牢中受审,这最担心的非长平侯薛昌莫属,毕竟薛家和他做过什么亏心事,旁人不知道,薛福可是门儿清的。
正因为薛福知道的多,所以才不怕韩霁,因为他知道自家侯爷一定会拼了命把自己救出去。
薛昌屡屡派人去刑部要人,可刑部就是不放,他又不能带兵硬闯刑部把薛福救出来,只能拖着病体请旨入宫,并写了一封奏折亲自参奏卫国公世子韩霁无故扣押长平侯府之人,请官家为他做主。
薛家连遭大难,先是他在见山汤遇袭,被废了子孙根,后来他想过找那小贱人算账,可那小贱人始终躲在宫里太后身边,他有不敢堂而皇之到太后跟前抓人,只能将这天大的哑巴亏咽下肚子。
紧跟着就是母亲多年经营的积善堂和济世堂因灾情而遭到查封,他无奈之下,将重伤的母亲送去家庙,靠着无数药物滋养,母亲的身体仍旧不见好,毕竟那么大年纪,被仗责那么多,也不知挺不挺得过去。
母亲出事,贤妃受牵连,长平侯自己又是残缺之躯,总之,长平侯府接连倒霉,如今的气焰早已不如从前。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能叫别人以为他们好欺负,该上书还是要上书,该反抗还是要反抗。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薛福从刑部大牢救出来,否则薛昌真是要夜不安寝了。
长平侯的折子递了上去,事先也与贤妃通过气,在他被宣到福宁殿觐见的时候,贤妃也正好赶来,姐弟俩一同被传召进入。
原本他们以为官家在福宁殿批阅奏折,但他们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官家正在内殿丝质屏风后教一位妃嫔写字,他让那妃嫔站在他的龙案后头,亲自握着妃嫔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
贤妃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妃嫔,以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恨毒了一双眼。
官家正在教写字的妃嫔不是近来独得宠幸的白昭仪又会是谁呢。
两人在屏风外行礼,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
“平身吧。”
两人谢恩起身,起身时又听官家用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对白昭仪说道:
“你先练着,朕出去一趟,待会儿回来检查。”
白昭仪认真的领命:“好,我一定好好写,陛下放心。”
赵嵩太喜欢她这淳朴的性子了,不禁揉了揉她的肩窝,后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屏风,看到了薛家姐弟。
赵嵩往贤妃扫去一眼:“贤妃也来了。”
“是。”贤妃行礼,往屏风后埋头认真练字的白昭仪看去一眼,说:“不想白昭仪也在此,早知道臣妾便不来了。凭的扰了陛下雅兴。”
赵嵩接过宫人递来的茶,对贤妃这酸溜溜的口吻充耳不闻,倒是屏风后的白昭仪听见了,约莫写错了一笔,发出极小的一声‘哎呀’,赵嵩越过屏风大声对她说道:
“写字要一心一意,别受外界影响。错了就错了,别用墨涂改。”
白昭仪在里面苦恼一叹:“陛下不早说,臣妾已经涂了。”
赵嵩觉得好笑,这人竟还怪起他来了。
不过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有话直说的性子可爱至极,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着,越发不喜欢那种心思深沉的人和事,越朴实的话更能叫他听得顺耳。
“涂了就换张纸,省得待会儿朕看了墨点碍眼。你也是,林画师的画是挺好的,可她那手字却拿不出手,你就别学着她写字了,这些坏习惯都是她给你带出来的。”
赵嵩坐在龙椅上越过屏风跟白昭仪说话,听见白昭仪在里面换纸的声音他才满意的回过头。
“哪里是世子夫人带的我,我的字都是跟陛下学的。”白昭仪虽然在听话换纸,但嘴上也没饶了皇帝。
自从她在宫里第一次说了真心话陛下没罚她之后,白昭仪就知道陛下喜欢她有话直说,渐渐的就不遮掩了,有什么说什么。
赵嵩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妃嫔怼得无话可说,想进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但终究没忘记薛家姐弟已经被宣召进来,只得记下这处,待处理完正事再去跟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