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家少夫人的亲舅舅啊, 她爹娘死的早,托我照顾她呀!我起早贪黑挣钱养她,谁知养得她忘恩负义, 如今连我这个亲舅舅都不认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吴杰一边骂,一边悄悄偷看林悠的态度。
见她被韩霁圈在怀中, 一副气不过想下场和他辩驳的样子。
吴杰心道, 来呀来呀,来搭理他呀, 只要她开口跟自己辩驳就等于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他是她的亲舅舅,吴杰以后就更有理由缠上她了。
要是她不认,吴杰也不怕。
反正他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不认他他就天天在这里闹!闹得她永不安宁, 闹得她身败名裂。
韩霁哪会看不出来吴杰的打算,知道他这回定是有备而来,他背后的指使者既然能让他直接找上卫国公府,就算今天把他直接打走, 他明天还是能去海氏布坊及一切跟林悠有关的地方闹。
若是放任不管,只会让他继续败坏林悠的名声,韩霁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
“带他进去。”韩霁冷声吩咐。
护院们领命后便要去抓吴杰的胳膊, 他也不笨, 知道在外面自己尚能平安, 要是跟他们进了府, 还不是要打要杀都随他们。
“我不进去,有话我们就在外面说, 让街坊四灵都评评理。我就想跟大家伙儿都知道知道她林九娘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她……唔唔。”
吴杰后面的话被闻讯赶来的卢霆从后面捂住了,卢霆扫了一眼在门口巡逻的年轻护院们, 沉声斥道:
“由着这种人在国公府门前撒野,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年轻的护院们被院头骂了才回过神来,对着吴杰蜂拥而上,几个人一配合就把人给弄了进去。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林悠的画院也没心思去了,幸好昨天冯院正本就跟她说,让她休息个半天。
今早她是觉得反正韩霁也不在家,她所幸去补课,没想到一出门会遇上吴杰这条疯狗。
韩霁让人把挣扎不已的吴杰弄进国公府,将他按坐在椅子上,韩霁将他上下打量,看见他脏兮兮的衣服里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走过去将吴杰脖子上戴的一条金链子给扯了出来,还不止一条。
而被带进国公府的吴杰也不敢像在外面那样撒泼了。
韩霁颠了颠金链子,冷笑问吴杰:
“谁让你来的?”
吴杰咽了下喉头,看了一眼正目光愤恨盯着自己的林悠,硬着头皮说:
“没,没谁。”
韩霁扯着他的金链子缠住他的脖子越捏越紧,吴杰想挣扎,可脖子在人家手里捏着,身后又有韩家的护院们按着他,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不由得害怕,出言威胁道:
“我,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明天就有人去开封府鸣冤告你们!”
这个告他们的人不用想,肯定就是林九娘的舅妈王菊花了,那女人的撒泼能力可一点不比吴杰差,林悠想起刚穿过来那几天,王菊花隔着门板在外叫骂的场景,不由得一阵厌烦。
吴杰说完那话,发现并没有威胁住韩霁,反而让身后按着他的韩家护院发出嗤笑,韩霁冷冷提醒:
“你背后的主使者没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吗?”
吴杰拉扯着脖子上的金链子,吃力问:
“你是干什么的?”
身后护院说:
“你还想去开封府告我们世子和夫人,可我们世子就是开封府少尹,你是要在世子面前告他和我们夫人吗?”
吴杰表情痛苦,仍心有不甘:
“那,那我告,告御状!总有法子叫人知晓你们的真面目。”
韩霁放开金链子,吴杰得了命般急促呼吸,以为是自己的威胁之言起了效果,心中颇有得意,谁知韩霁忽然问他:
“你说的告状人,不会是住在万景客栈中的人吧?”
吴杰惊愕,颤声问:
“你,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韩霁冷笑:“你们风尘仆仆来了京城,住在天景客栈中,洗了澡、吃了饭,睡了一觉后,才穿着这么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过来找茬儿。”
这下不仅吴杰震惊,连林悠也有些惊讶,问韩霁:
“你早知道他们要来?”
韩霁摇头,要早知道的话他甚至都不会让吴杰这个人出现在林悠面前,惹她不快。
“这京中所有的客栈中,只有万景客栈会在给客人提供的洗澡水中加入这么重的槐花味。”
林悠回想先前被吴杰挟持住的时候,确实闻见一股味道,不过那时她有些慌乱,没来得及分辨那股味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韩霁为林悠解惑的同时也让吴杰知道他是如何分析的。
看他略显不安的神情就知道韩霁猜得八|九不离十,韩霁又说:
“我的人已经去了万景客栈,过会儿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吴杰被他这么一吓,终于不敢再强横,从椅子上怂了吧唧的滑跪下来,冲着林悠苦哈哈的说道:
“九娘啊,你别怪舅舅心狠,舅舅也是没办法呀。”
面对这种人,即便不是自己的舅舅,林悠心中也是气愤不已。
“你什么没办法?你没办法就能信口雌黄的坑害人吗?”
吴杰没了先前的戾气,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说道:
“舅舅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这不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嘛。年前因为明州水灾,陛下大赦天下,我这种不算重型的犯人都给放了出来,可家里的钱全没了,我这腿还一瘸一拐,你舅母带着你表姐一路讨饭回来找我,一家人指着我挣钱,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饿死不是?”
韩霁问:
“谁让你来找九娘的?”
安阳县那边没多少人知道韩霁的出身,他是以举人身份上京考试的理由带九娘离开安阳县的。
唯一知道的阚子雀两年前也从安阳县调任去了别处。
所以吴杰一家能从安阳县找到京城来定是有人指使。
本以为吴杰会再隐瞒挣扎一番,没想到他直接说了:
“是个叫薛福的人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金子,让我到京里来找九娘,他让我豁出命跟九娘闹,一定要让九娘身败名裂,我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他。”
吴杰说完,从脖子上将两条金链子取下来,放到地上,对林悠说:
“九娘啊,这两条金链子,二十两一条,我怕路上给人偷了去,就找人融了挂在脖子上,还有十两我们在路上用了不少,你现在这高屋大床的想来也不会跟我们计较那几两银子。”
“从前的事都是舅舅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原谅舅舅?”吴杰问。
林悠嗤笑一声:
“我凭什么原谅?我小时候在你们家过得什么日子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为什么坐监牢,要我再跟你回忆一遍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今你出了狱,不知道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反而收了别人的钱来毁我,还敢叫我原谅你?可笑吗?”
吴杰皱着一张脸无可奈何:
“那,那不是没活路了吗?再说你现在飞黄腾达,成了金凤凰,就不能心胸稍微宽广一点,原谅舅舅从前的过错吗?我都跟你跪下了!”
林悠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再一次为林九娘感到悲哀。
韩霁问:“那薛福是什么人?”
吴杰说:“是个什么管家,他给了我钱,吩咐完事儿就走了,我还是偷偷跟在他们后头听见别人叫他名字才知道他叫薛福的。”
管家……薛福……
“是谁我也说不出来了,不过要是让我再看见他,我肯定能认出来。”吴杰说。
韩霁问他:“你要多少钱才肯走?”
林悠一听,赶忙打断:“什么钱?这种人,我一文钱都不想给他!”
吴杰讪讪抓头,眼珠子转得滴溜溜,而后说:
“我,我不要钱。这不,这些都给你们了,其实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之所以答应那个人来找九娘,也是为了想跟九娘见一面,跟她说说从前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舅舅,看见她如今过得好我也放心了。你们别担心,那个人吩咐的事儿我不会再做,他让我到处去败坏九娘的名声,我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做不出来。”
吴杰边说边看韩霁和林悠的表情,林悠气得将头偏向一边,韩霁倒是神色淡然看着他。
“你能醒悟过来最好,那……你们一家准备离开京城吗?”韩霁问。
听到‘离开京城’四个字,吴杰眼神明显一动,然后又坐在地上唉声叹气起来:
“唉,如今我们一家还能去哪里?安阳县是万万回不去了,其他地方又人生地不熟,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外甥女在这儿,我们除了投奔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完之后,不等韩霁开口,吴杰又对着林悠的方向磕头:
“九娘,千错万错都是舅舅的错,你就看在舅舅和你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份上,帮帮舅舅吧。”
“舅舅要的不多,只想有瓦遮头,有口热乎饭吃,你行行好,就收留收留我们。”
林悠冷面以对,毫不动摇:“什么都别说了,我是不可能收留你们的。你们要闹随便你们闹去。”转身对卢霆说:
“把他扔出去!”
说完这些,林悠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杰没想到那丫头变得这样绝情,心生怨愤,愣是想起来韩霁还在场才没表现出来。
林悠那边说不通,吴杰又把目标对准了韩霁:
“世子爷。从前种种得罪,都是我不好。您就看在我姐姐给您生了这么个好媳妇的份上,帮帮我们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