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是太子妃第一次在京中办生辰宴, 地点并未选在东宫太子府,而是选在城中的芙蓉园。
芙蓉园以芙蓉花得名,太子妃生辰在十月里, 正是每年最后一波芙蓉花开的时节。
帖子是由宫中发出的, 只有卫国公府的帖子是太子妃亲自送到林悠手中的。
这也是太子妃第一次以太子妃的名义宴请各家,芙蓉园占地大,景色宜人, 确实是比较好的宴客场所。
太子妃生辰宴当日, 卫国公府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骏马。
林悠、平诗澜和小雅坐在马车里,韩霁和阿乔骑马在前头。
芙蓉园外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 为这落叶萧瑟的秋季增添不少暖意。
因为人太多, 车马也太多,林悠他们的马车便停在比较远的地方, 准备下车一路走过去。
除了平诗澜之外,还有阿乔和小雅也跟来了。
阿乔原是未曾收到请帖的, 正巧太子得知他今日休沐,便叫他一并过来吃顿饭。太子相邀, 阿乔欣然应允。
经过这段时间在军中操练,阿乔整个人更加挺拔, 行为举止, 恭谦有礼, 撇开他那一身肤色而言,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中原少尉了。
他出席这种场合,便想把妹妹也带上。
林悠和韩霁准备了贺礼,连带阿乔的份也一并准备了。
除了贺礼之外, 林悠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太子妃,阿乔见林悠很珍惜这东西,便推了搬送的仆人,亲自上前替林悠捧着。
“哎,小心裙子。慢点儿。”小雅在马车旁提醒。
林悠探头看了一眼,便见小雅扶着平诗澜从马车上走下,为了今天来参加太子妃生辰宴,小海氏特地为女儿在海氏布坊定做了一身裙子。
这裙子所用的布料是海氏布坊刚研究出来的工序第二繁琐的品种,光是染料就要用到七七四十九种,这也是林悠在老杨给她的那本染料书中学到的方法,林悠为之命名为‘月华’。
还有一种比‘月华’更繁琐的叫‘鎏光’,染料要用九九八十一种。
林悠准备叫海氏布坊的裁衣师赶几夜工,做出一整套的鎏光裙给太子妃送去,月华裙则留给平诗澜。
用这么多种颜色叠加染出来的‘月华’和‘鎏光’,表面看起来没有没有蜀锦华丽,没有丝绸细腻,但这布料神奇就神奇在阳光下,普通布料在阳光下最多看起来更加鲜亮,但‘月华’在阳光下却能够呈现出两三种颜色,鎏光则更多,根据阳光强弱不同,能呈现出七八种颜色。
这两种布料刚刚研究出来,还没上市,主要原因是成本太高,不好定价。
定得便宜,海氏布坊亏本;定得太贵,又担心没人买。
不过,这种价格对于小海氏这个土豪而言可不算什么,尽管林悠再三强调不可能收姨母的钱,但小海氏依旧大手一挥,在海氏布坊豪掷千金,扔下五千两的银票。
刘掌柜被自家二姑奶奶的手笔吓到,拿着银票去找林悠,问她怎么办,月华裙再贵,一千多两就足足够了,五千两委实太多。
林悠想着,把钱退回去估计小海氏也不会收,不仅不会收,可能还会生林悠的气。
于是林悠做主把钱收下,自己又贴了五千两,让刘掌柜到海氏首饰店去换了几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海珠子,把平诗澜的月华裙的衣领和袖口用白色的珍珠点缀起来。
而太子妃那身鎏光裙上绣的是芙蓉花,林悠也叫人用各种颜色的珍珠,把鎏光裙上绣的芙蓉花,用一颗颗珠子攒起来。
海氏布坊重开以后,吸引了很多能工巧匠,在她们的玲珑心思之下,两套衣裳便做好了。
月华裙清雅秀丽,如冉冉升起的朝阳中一朵纯洁的花,青春活力;鎏光裙端庄典雅,如艳阳高照下的牡丹,天姿国色,正匹配着太子妃的身份。
一种染布方式,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平诗澜今天穿的正是那条月华裙,她原本容貌就十分美丽,穿上这月华裙,更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不用开口说话,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林悠让韩霁瞧,然后小声对韩霁说道:
“怕是今天之后,会有很多人跟你打听平表妹。”
韩霁看了一眼,笑道:
“打听又如何,姨夫和姨母又不想把她嫁入高门,只想求个知书达理的青年才俊,对她好即可。”
林悠挽着韩霁胳膊,赞道:“姨夫姨母通透!与其嫁入高门受规矩约束,不如找个知冷知热的。”
韩霁一本正经说:“嗯,便如你就找到我这般的。”
林悠笑着暗暗在他胳膊肉上掐了一下:“不害臊。”
韩霁突然佯做很疼的样子,虚弱的身子往林悠靠,林悠费力支撑他的重量,又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别闹。”
见他们打闹,平诗澜和小雅对视一眼,等他们走来后,平诗澜说:
“表哥表嫂感情真好。”
林悠放开韩霁,跟平诗澜牵手,说:
“表妹今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先前出门的时候,姨母还拜托我来着,让我帮你掌掌眼。”
平诗澜害羞低头:“你别管她,她瞎操心罢了。”
林悠问平诗澜:“找个你表哥那般的?”
平诗澜还没回答,林悠的后脖子就给人捏住了,威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皮痒了是不是?”
林悠从某人手中抢回自己后脖子,还没松口气,肩上又被搭了一条胳膊,韩霁直接把人控制到自己身边,不叫林悠跟平诗澜牵手了。
平诗澜将她表哥从头看到脚,然后嫌弃的摇了摇头,对林悠回道:
“我才不要找他这样的,阴晴不定,不好。”
于是韩霁就这样被当面嫌弃了,林悠笑得乐不可支,韩霁则冷漠的看着她笑,一副‘我看你能笑多久’的模样。
“小时候每回见面,都是我找他说话!表嫂你相信吗?我六岁的时候跟他说话,就要学会自己找话题,要不然他能好几天都不开口。闷葫芦,忒没劲。”
对于平诗澜的评价,韩霁只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平诗澜指着他对林悠说:“看吧看吧,他就是这样,哼,哼,哼。拽什么拽,哼。”
林悠被他们的互动笑够了,拿韩霁的衣角掖了掖眼泪,了然道:
“我知道了,表妹喜欢开朗有趣的,不喜欢古板沉闷的。”
平诗澜听到林悠说的这个标准后,眼波流转,害羞跑开:
“我,我才没说呢。哼。”
平诗澜跑开后,林悠忍着笑对韩霁说:
“这位先生,你的手可以从我的肩上拿开吗?哼!”
韩霁却压低了声音在林悠耳旁问道:
“我,古板?沉闷?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悠反手捂住他的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嘴还有把门儿的吗?”
韩霁在她掌心舔了一下,林悠吓得赶忙把手拿开,又在韩霁身上轻打两下。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也不觉得马车停靠得有多远,很快就到了芙蓉园门前。
韩霁和林悠收起先前打闹时的不庄重,稍稍拿出一点卫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的稳重,在芙蓉园外知客们的引领下进入芙蓉园。
遥遥便看见太子妃在宾客间穿行,身上穿的正是林悠送去的鎏光裙,今日阳光正好,鎏光裙在人群中越发耀目。
园中宾客云集,但太子妃还是第一时间就看见林悠和韩霁他们,与身边正在说话的两位夫人告辞后,亲自迎向二人。
太子妃拉住林悠的手,不等开口就在林悠面前转了一圈:
“这衣裳我太喜欢了,宫中定制的礼服总觉得有些老成,你送来这套衣裙,我一眼便相中。”
林悠:“太子妃喜欢就好。”
太子妃拉着林悠的手不放开,说:“还说你我私下姐妹相称,九娘这就忘了。”
说完又对韩霁说:“世子,我今日是寿星,你家九娘可得多陪陪我,你可舍得?”
韩霁浅笑回道:
“我舍不得她有什么用,她可是很舍得我呢。”
太子妃知他玩笑,说道:“太子先前就派人来问世子来了没有,约莫等你等急了,喏,正说他,他就来了。”
太子赵晟在人群中出现,四处都是行礼的声音,他径直来到太子妃身旁,率先免了他们行礼,要把韩霁和阿乔唤去另一边。
阿乔手中拿着东西,林悠趁机对太子和太子妃说:
“太子妃生辰,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礼送出,唯有这幅画放在我那儿好些时候,一直寻不着机会给你们送来。”
阿乔手里捧的正是林悠早前在荒庙中为太子和太子妃绘制的画像。
太子妃听说是幅画,非常惊喜,唤来两名仆从叫当场揭开,周围花园中的宾客不少都知道卫国公世子夫人林悠是画院中人,画技惊人,凭着丹青妙手为自己谋得一片锦绣前程。
外面林悠林画师的画,一画难求,没想到今日来参加太子妃的生辰宴,还能顺便看到林画师的画,纷纷围过来。
阿乔托着有他半人高的那幅画,两名仆从遮在画上的红绒布揭开。
只见比现在年轻个一两岁的太子和太子妃依偎而坐,太子威严沉稳,太子妃端庄高贵,腹上仍微微隆起,竟是太子妃还未生产时的模样。
这幅画与水墨画不同的是,完全是用线条勾勒出来的,细致到连一根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根根分明,太子发冠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太子妃手腕间的镂空金镯宛若真品,色彩祥和,每一处都说不出的精致。
太子妃和太子对望一眼,惊喜连连。
突然再看到自己腹部隆起时的模样,太子妃不禁红了眼眶,这幅画给她的感触太深了,不仅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还勾起了她对那段艰难时光的回忆。
当初的境况比比如今,真真是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