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祠堂。
老夫人安氏和韩凤平两人在祖宗牌位前点香, 上香。
韩凤平将自己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后,转身接过老夫人手中的香,替她插好。
安氏捏着佛珠双手合十, 闭目默念着什么, 片刻后睁开双眼, 幽幽叹了口气:
“总算……”
韩凤平搀扶安氏从祠堂走出, 母子俩在祠堂外的院子里坐下,韩凤平仰头看向枝头的金黄,再过些时日,枝头连这点枯叶都要看不见了。
“赵氏的事情解决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安氏如是问韩凤平。
韩凤平收回看着枯叶的目光,说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
安氏放下手中的润泽佛珠, 说:“是该给霁哥儿请个世子了吧?这是你答应素娥的。拖了这么长时间, 只怕她在地下已怨愤你多时了。”
韩凤平想起海氏临终前的话, 长叹一声:
“我过两日便上折子。”
安氏点点头,又说:“那这府里的事,你接下来想交给谁管?”
韩凤平看向安氏:“母亲何意?这府里的事,自然还是交由您管着呀。”
安氏轻咳两声:
“我年纪大了,其实早就不想管家了。可你身边没个靠谱的女人,我又不放心。”
韩凤平起身给安氏拍背顺气:“阿娘, 可我也没法立刻就变出个靠谱的女人来管家呀。再说了,我的情况您知道, 我若再找女人回来,岂非拖累人家一生。”
“赵氏是没办法, 圣命难违,其他人……还是算了吧。”韩凤平说。
老夫人理解道:
“我知你现在也不可能再找一个回来。这不是想让你在府里挑一个能管家的出来嘛。”
韩凤平把他纳回来的那些妾侍轮番想了个遍,失笑道:
“娘啊, 让那些女人管家,您是还嫌我们韩家不够乱吗?”
安氏啧了一声,不再跟他卖关子,说:
“谁说你那些女人了。我说的是四郎媳妇儿。”
韩凤平一愣:“她?她……什么身份?怎么管家?谁服她?”
安氏说:“你马上不是要给霁哥儿请封世子吗?那她不就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管家天经地义,谁敢不服?”
“话是这么说。”韩凤平心里还是没底:“可她,那性子……不像是能管事的。”
不怪韩凤平这般怀疑,因为任何京中勋贵人家娶来管中馈的冢妇,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安氏却有不同看法:“她性子是跳脱了些,但该守的大义从未欠缺,遇事也有她的一套方法。我倒觉得若是交给她管,说不定能把韩家从如今的泥潭中拉出来。”
韩凤平略有迟疑,不过想想老夫人说的话不无道理,老四家的不按牌理,时常弄得人难以招架,但在生死节义的大事上从未出错,人品很好。
可要他忽然改口,有点不好意思,韩凤平说:
“韩家在什么泥潭?阿娘说得未免太夸张了。”
安氏斜斜瞥了他一眼:“韩家如今的名声,我说是在泥潭都是好听的,若是说那不好听的,与在那黄沼恶臭之地有何分别?”
韩凤平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
世人如今提起他韩凤平及卫国公府,说他多是风流无义,卑鄙弄权,说卫国公府家风沦丧,乱七八糟,韩氏子弟走出去皆面上无光。
顺义王府这事儿出了之后,韩家更是一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只怕今后韩家的处境更为尴尬,惹是没人敢惹了,可想要找回好名声却难上加难。
“正因为韩家如今这般混乱,我才觉得她管不了。她是个画师,心中自有一片净土福田,何必叫她费这些心神,做那些无意义之事,凭的困住她。”
韩凤平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韩家的混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该承担如今的后果。何必让一个原本自由自在的人,来收拾这烂摊子。
安氏明白韩凤平的意思,但她仍然坚持:
“她和霁哥儿既然有缘成夫妻,识于微时,这几年相濡以沫,不离不弃,霁哥儿认定了她,绝无可能更改心意,再去娶一个从小经过严格培养的冢妇回来,既然如此,那她作为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早晚都是要接管家中大小事宜的,早做晚做都一样,早点接手,至少我还能从旁帮衬和看护些,早比晚好。”
韩凤平渐渐觉得老夫人说的有道理。
若说从前韩凤平看不清韩霁那小子的真实心意,那么这回他擒住顺义王就能让韩凤平完全看清他了。
带着五十护院,就敢挑战顺义王身边那七八百人,这最终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抓顺义王,而是为了救他的女人。
他为了那个女人能将生死置于肚外,可见人一生一世的一颗真心已经全落在那女人身上了,今后想要他再换旁人,约莫是不能的。
只要韩凤平想韩霁当世子,那世子夫人就只能是林悠。
既做了世子夫人,那这卫国公府早晚都要交到她手里,如果非要说是什么困住她,不是卫国公府的俗事,而是她与韩霁的感情及她即将成为世子夫人该背负的责任。
见他沉默,仍在思虑,老夫人安氏又说:
“唉,别考虑了。老四家的真比你想象中要聪明能干的多。海氏的铺子我全权交给她打理了,本以为她会焦头烂额,可你猜怎么着,她把海氏那些铺子管得比在我手上时还要红火,弄出了什么联动优惠……而且我也没见她有多忙,成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世间事就是这样,用对了力气和方法,不仅人轻松,还事半功倍。所以啊,让她试试又何妨?反正,卫国公府总不会比现在还要差吧。”
在老夫人的竭力推荐下,韩凤平点头同意:
“那阿娘也得从旁帮着她些。”
母子俩相视笑了,韩凤平扶着安氏一路往园子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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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义王谋刺圣驾被擒获,但圣上却似乎并不急于处置,而是将他押在天牢。
罪虽然暂时不定,但是本次救驾的功臣们却是要论功行赏的,于是,在金秋之末,皇帝于百花宫宴请所有功臣。
韩凤平、韩霁自然在受邀之列,但意外的是,邀请名单中居然还有林悠和阿乔的名字。
林悠知道,阿乔那日闯入猎场给韩霁传消息,被韩霁留下保护韩凤平,谁知阴差阳错救了陛下,凭着为陛下挡两刀的功劳,阿乔也该受邀论功行赏。
可她怎么也在受邀之列?她全程都是懵的,哪知道顺义王府背后的阴谋,她只是想办法救平表妹而已,封赏宴请她做什么?
晚上,韩霁在床上给她上药,林悠问起他这件事情,韩霁抬头看她:
“你怎么不该被邀请?”
林悠腰后面靠着软垫,大腿翘在韩霁身上,舒舒服服的说:
“我又没干什么。”
韩霁用指腹将药膏在林悠大腿伤处均匀涂抹,经过这几日的悉心上药,林悠大腿上的几个小孔已经没那么明显,不过青紫犹在,看着仍然触目惊心。
“若不是你在路上沿路撒了颜料粉,我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你,我找不到你,又怎么可能去抓什么顺义王,如果你不该被邀请,那我是不是也不该了?”
林悠想想:“要这么说的话,也对~~”
韩霁抬眼看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你知道今天下午爹叫我去书房干什么吗?”
林悠被伺候的昏昏欲睡,闻言摇头:
“你爹一阵阵的劲儿,我哪知道他要干嘛?”
林悠对韩凤平的评价一向如此,韩霁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把我叫去书房,跟我说封赏宴过后就上折子给我请封世子。”
林悠并没觉得有多奇怪,自从她知道韩凤平和赵氏是逢场作戏之后,她就猜到韩凤平一定会给韩霁请封世子的。
毕竟谁会拒绝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子孙继承家业呢?
她心态如常,只回头看了韩霁一眼,问:“好事,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韩霁长叹一声:
“没有不高兴。我娘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做世子,如今我真的要做了,她却永远看不到了。”
林悠说:
“那等你当了世子,我们去扫个墓,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韩霁点头:“嗯,要去的。”
林悠回过头去继续打盹儿,不听韩霁说话,怕他心情仍然低落,有心逗他,于是开口说道:
“韩霁,你有没有觉得我挺旺你的。”
韩霁抬头不解:“啥?”
林悠背对着他,开始大言不惭的自夸:
“你瞧啊,自从我嫁给你之后,你先是中了秀才,然后中了解元,再然后又中了会元,当然了,这其中不乏因你自己优秀,自己努力,但实实在在是娶了我之后才发生的吧。再说这一回,我虽然是去救表妹的,但是阴差阳错的把你带到了顺义王的老巢,让你冒了个大险,却也让你领了个大功劳,所以说,我是不是挺旺你的?”
林悠舒服的时候说话都是慵慵懒懒的,她的声线偏低,缓缓说话的时候更觉温柔,听得韩霁耳朵都痒痒的。
”是是是,你天生旺我!”
韩霁避开她大腿上的伤口,在她的臀上重重拍了一下,细腻柔滑有弹性的手感让他忍不住上手去捏,林悠扭了扭臀,想把他的手扭下去,边扭边说:
“别不服,我就是你的旺仔。”
白皙的臀上被他捏出几道浅红的印子,那印子看得韩霁眼睛放光,低哑着声音问:
“那这位旺仔,你伤口还疼吗?”
林悠背对他靠在软垫上,没察觉到某人此刻变了色的眼神,老实摇头:
“早不疼了,其实我都觉得可以不用上药了。”
韩霁已经涂抹完,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然后默默回身去放床帐的帘子,等到林悠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边床帐都已经放得好好的,她回身看到的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以及一个正在低头解自己衣服的人。
林悠的脚离他比较近,抬起脚就踩在他的衣结处:
“咦,这位大夫,你上药就上药,脱什么衣服呀?”
韩霁低头看了一眼踩在自己身上柔润白皙的小脚丫,脚面如粉敷,五只脚趾玲珑可爱,脚尖泛着微红,微微一动便触动了韩霁心中那根温柔的弦。
掌心将她的脚面轻轻包裹,扯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说道:
“坦诚相见,上药效果更好。”
林悠被他吻得心儿颤,忍着笑说:“大夫也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叫你如此牺牲?”
某人拖着脚踝把人拉近,欺身上前时留下一句:
“没什么,医者父母心。来,我再替你看看别的伤口……”
林悠:……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人要学坏,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林悠还挺怀念当初那个敏感、正直、腼腆又害羞的纯情少年。